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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罗联军在达县地区作战失利，不得不转回大昌、大宁，集结在平昌尤溪口。过平昌便是巴州。
尤溪口与达县西北部交界，山高林密。张献忠想到入川作战以来，让官兵追得东奔西跑，人马疲倦，便与罗汝才商量，休整一天，罗汝才同意了。
秋阳暖暖，张献忠在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陪同下，站在营帐后头的高岗上，仰望千里蜀道，回想谷城重举义旗以来的坎坷，他感觉革命的道路，就像蜀道之难，离成功之日真是遥遥无期。
张献忠伫立于瑟瑟秋风中，问三个义子，你们知道我何故坚持入川吗？
孙可望抢先回答，剑阁峥嵘而崔鬼，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蜀中平原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父王选择此易守难攻之地，真乃高明之举。
张献忠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对孙可望的回答不是很满意。
张献忠说，我选择巴蜀之地，是因为这里乃我人生苦难开始的地方。少年时代我流落四川，受尽凌辱，曾立下重誓：有朝一日我要征服四川人，让他们知道我张献忠非等闲之辈。
刘文秀和艾能奇便吃惊地望着张献忠。跟随父王十年，可从没听说他有这段经历啊。于是，张献忠就回忆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来。
原来，张献忠少年时代曾从军，多次受人诬陷，差点被杀头。后来流落民间，靠帮别人赶马车为生，从湖北到四川贩盐。当时，四川境内，税卡林立，经多次盘剥，食盐贩到湖北后，利润所剩无几。税丁们如狼似虎，对盐贩子轻则喝斥，重则殴打，张献忠没少挨他们的打骂，心灵深处恨透了那些四川税丁们。一件偶然的小事，使他这种恨扩大到对整个四川人的仇恨。
一日，他贩盐到成都，他的马车过街时，一地马屎，街道住户不忍其臭，便将张献忠捉拿送到县衙。知县开堂后，听说张献忠是犯了这种事，强令他将马屎除净。张献忠无奈，只得依言而行。
他刚把马粪扫净，街头出现一伙流氓地痞找碴，非要张献忠用舌头将马屎印子舔干净不可，否则，一车盐没收。张献忠毕竟是外省人，举目无亲，孤单一个，纵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舔，直到日落时分才舔完。
张献忠卖完盐，天已大黑，找了一客栈住下。店小二端来一道特色川菜，张献忠饥不择食吃进肚，感觉这菜太辣了，舌头都麻得说不出话。过一会，肚子里像火燎一般，好想拉屎。无奈小客栈没有茅房，只能转到屋后，在荒野地中凑和。拉完屎，想起没带刮屁股的蔑块，顺手扯下旁边几片草叶，去擦屁股。一擦，把他痛得跳起来，既像沸水烫肉，又像钢针刺骨。这叶子，乃四川藿麻，有很多细刺。叶子背面都长满了尖硬的白毛，一挨皮肤，轻则疼痛，重则起血泡。张献忠一声哀叹：我真是倒霉透顶了，四川真可恶，菜辣人，连茅草也欺侮我！从那以后，他对川人恨之入骨，发誓将来要把这些刁民统治在他的脚下。
张献忠讲完伤心往事，几个人非但不同情，反倒一阵嘿嘿笑。孙可望说，父王，这说明您老与四川有难解之缘呐。不过入川以来，我看到的不是川民刁，而是川官刁哪。
张献忠感叹，是啊，老子恨的不是老百姓，是那些为非作歹的昏官，是明军。
正说着，探兵来报，十里外，一队官军奔袭而来，看样子有上万人马。张献忠批评他，没卵用的东西，一万官军就把你吓成这样，再探！
孙可望知道父王是心情不好，脾气暴躁。说也难怪，入川一个多月了，义军还没打过一场胜仗，作为首领，谁都心底窝火。他看了看尤溪口地形，说道，父王息怒，孩儿自有一计。
当下，孙可望要艾能奇、刘文秀各率一营骑兵，在前面开阔地带两侧设伏。其余人马，由他率领，守在通向尤溪口的路边的树林里。罗汝才的人马原地不动。这样一来，官军一定把罗汝才部当主力，从设伏的马路上冲杀上去。只等他们全部进入伏圈，便四面冲出，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久，一大队官军杀气腾腾出现在尤溪口，看样子有一万两三千人。为首的乃明军总兵方国安、参将罗于莘，他们是奉杨嗣昌之命，一路追过来，欲将张、罗联军消灭于巴州。
方国安自以为义军乃乌合之众，根本没放在眼里。他见四周地势开阔，不适合设伏，而对面高山有义军密密麻麻的营帐，心中未免大喜。看来，张献忠毫无准备，且杀他个措手不及。
官军趾高气扬进入了义军的伏击圈，正准备向罗汝才的营寨发起进攻，冷不防从四周出现义军骑兵，冲入官军队伍中便一阵砍杀。方国安、罗于莘遭此袭击，惊慌失措，急急组织反击。五万义军冲杀一万官军，兵力上占了绝对优势。不一会，官军就横尸遍野。方国安、罗于莘见势不妙，率部突围。白文选看见了，单刀匹马直追，很快追上了个小矮个的罗于莘，手起刀落，将其劈倒于马下。方国安惊魂未定，在亲兵拼死护卫下，杀开一条血路，如丧家之犬，逃往巴州城去了。
义军此战告捷，志气大振，一扫多日来的阴沉气氛。随后，张、罗联军乘胜追击，于十月初三日抵达巴州城，围个水泄不通。
驻守巴州的副将张奏凯，见总兵方国安的精锐之师都惨遭失败，何况自己这区区五千守军？还未开战，他就与方国安一起逃到高山上去了。
义军不费一兵一枪，进入巴州城，补充粮草，计划次日北上广元。这时，祁三升的探兵队送来紧急情报，李定国率一支部队，在万州取得龙泉山大捷，击败川兵，射杀了副总兵张令，如今已渡过汉水，穿越开昌，离巴州不过三百里之遥了。
张献忠大喜，难怪之前听说张令的川军已奉命追剿义军，至今不见影子，原来是被李定国消灭了。不知定国这孩子，从哪弄来一大队人马？射杀张令，可是大功一件哪，回来得好好奖励他。
张献忠决定在巴州多呆两天，等待李定国的到来。罗明月听说定国到四川来了，还带了一支队伍来，内心的喜悦无法形容。
等了两天，仍不见李定国他们出现。探兵来报，杨嗣昌已急调陕西总兵赵光远、贺人龙率兵驻扎统在川陕交界的朝天关，而秦良玉的两万白杆兵也向巴州方向赶来。孙可望说，不能再等了，否则会陷入被动，得立即离开巴州，去广元县，避开追兵锋茫。罗明月不肯，生怕李定国是中途出事。刘泰主动提出他去找李定国。张献忠同意了。
义军一路急行军，于十月十一日夜抵达广元县。守城明军闻风丧胆，弃城而逃。然而，义军没有进攻广元县城，而是在当地百姓帮助下，找来几百条民船，连夜渡过了嘉陵江。随后，义军停止北上，改为南下，两日后抵达剑州城外。这样一来，兜了个大圈子，把追剿的官军拖得筋疲力尽，还摸不清义军到底要去哪里。
守候剑州的乃官军千总，名叫罗万象，副将是韩光荣。两人本是方国安的部下。义军未到之前，他们已得知方国安溃败后逃之夭夭，如今义军兵临城下，守军内心很是恐惧，因而连日加强城防工事，企图凭借剑州城的坚固工事阻住义军的进攻。
义军围住剑州后，打了半天也未攻下，反而伤亡四百多战士。张献忠情急之中，只好暂时把部队退到剑州城外的上真铺，寻找破城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