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梦庚率三万精锐骑兵,迅速南下,趁虚而入,不到半月,相继攻克了广水、红安、麻城、孝感,即将兵临武昌城下。
留守武昌的张其和副将刘成华获悉左家军打进来了,找军师徐以显、巡抚谢凤洲、知府周综文商量拒敌事宜。张其说,敌众我寡,得想出个办法,保住武昌。谢凤洲一介文官,根本不懂用兵之道,他闻听左良玉部卷土重来,宛如惊弓之鸟,提出避其锋芒,弃武昌到长沙。张其大怒,说大王临走,一再嘱咐武昌不能失守,岂有不战自败之理?
徐以显毕竟懂点军事,说,武昌一旦失守,不知将害得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俗语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们有九千正规军,还有一万多里兵,背后是几十万老百姓,军民齐心,武昌一定能保住。
张其说,有军师这句话,我就放心。
周综文心底没个谱。胜了好说,万一败了呢?左良玉的部队,烧杀抢淫出了名的。想到武昌城里留有不少大西军将领的家眷。他建议,把大西军家属先撤离武昌城,疏散到各县乡农户家去,保住了武昌,再接回来。张其和徐以显都同意。
偏偏在节骨眼上,罗明月生孩子了,而且生下一个胖小子。周综文夫妇又喜又忧。喜的是李定国有后人了,忧的是罗明月要坐月子,行动不便,不能去乡下。周综文一下子左右为难起来。
倒是罗明月态度明朗,别说生了孩子,就是没生,她不会事先撤离,她要留在武昌参加战斗。周夫人让罗明月的勇敢所感动,也表示她不走,留下来陪明月母子。
罗明月替儿子取了个名字:李博兴。一来保佑李家兴旺发达,二来表示高兴,三来希望孩子将来能博学多才,为国家中兴做出贡献。她相信李定国会满意的。
张其和徐以显为避免武昌、汉口、黄石三府百姓深受官军之害,决定主动出击,率九千大西军移防黄陂,阻击左梦庚部进犯。而武昌,则由周综文率一万两千里兵,发动群众做后勤支援。这些里兵,大多数是从大西军退役到地方的,都有战斗经验,虽说老弱病残的多,但有一定战斗力。
张其部还没到黄陂,就在山头与左梦庚部相遇。令张其和徐以显始料未及的是,左梦庚的三万人马全部开拔到武昌来了,刚好把大西军包围起来。
张其急令部队化整为零,各个击破突围。张其手持长枪,带头冲入敌阵,朝官军一阵砍杀,几乎是一枪挑落一个,枪无虚发。左梦庚站在制高处,见反贼中有此等勇猛将领,十分佩服。他有心收降,传令,不得射杀张其,他要活的。
短兵相接,近身搏斗,恰恰是大西军的长处。别看左梦庚的部队表面威风凛凛,全靠了精良火器装备,论肉搏战,根本就不是对手。刀光剑影之下,一颗颗头颅纷纷掉地。马儿嘶鸣,声声哀号,这一仗打得真是惨烈。从上午杀到下午,日落西山,大西军还没突围出去。
左梦庚见活捉张其不成,反而倒下那么多官军尸体,只好下令弓箭手射杀,同时动用手雷轰炸。手雷所爆之处,无不掀起阵阵腥风血雨,夹杂残肢断臂,落满一地,山头四周如开了锅般沸腾起来。
一枚手雷在张其身边吱吱冒烟,刘成华一把将张其压在地上,只听轰地一声,刘成华炸飞了一条腿,当场牺牲。张其也受了轻伤,他带领残部,从右侧山坡突围,退回武昌城。
徐以显带了一队人马奋力突围,不慎误入左左梦庚的土雷阵,一连串的轰隆声中,徐以显和士兵们一同阵亡。
此仗,大西军伤亡过半。左家军也付出了伤亡近万人的惨重代价。左梦庚占领黄陂县城,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弄得满城乌烟瘴气,鸡飞狗跳。随后,留下伤员和部分官军在此驻守,他率主力,连夜向武昌发起进攻。
武昌地区土豪劣绅听得左家军来了,狂喜不已,一些地主武装趁机蠢蠢欲动,大肆捕杀大西政权及义军的亲属。谢凤洲得到张其兵败的消息,连夜逃离武昌城,从此不知所终。
武昌是保不住了,张其无奈之下,决定放弃。一时间,武昌城内,乱作一团。武昌城外,条条路上,到处是拖儿带女的老百姓。为了确保罗明月母子安危,张其要求周综文夫妇与罗明月母子一起随军南下。
行至半路,遇到左梦庚一支追兵,有四五千人马,领头的是李国英。张其曾与李国英有过交锋,此人阴险狡猾,武功高强。他不敢轻敌,带领战士,拦住了官军,掩护周综文夫妇和罗明月母子脱身。
李国英发现后,命令手下缠住张其,他单枪匹马直追周综文。周综文面无惧色,从地面阵亡士兵身上拿一把刀,迎战李国英。可是,他一个文弱书生,哪是李国英的对手。李国英坐在马上,长枪一挑,就挑落周综文手里的大刀,随后刺向他的胸部。
张其正与一群官军杀得眼红,一把大刀舞得呼呼响,官军不敢近身。他看见周综文有危险,一个燕子翻身,腾空跃起,急急相救。可是,为时已晚,周综文的左胸让李国英的枪刺成个窟窿,当即鲜血如注,倒地。李国英见张其从背后袭击,反身一枪,刚好挡回张其的大刀。两人厮杀起来。
周夫人见丈夫倒在血泊中,哀嚎一声,扑向他的身子,猛烈摇着喊,你醒醒,你醒醒。周综文睁眼,朝妻子笑了笑,右手艰难抬起,指向她身后,就闭了双眼。
周夫人痛哭中,回头,只见罗明月背着孩子,拖着虚弱身子,手里拿剑,让一群左家军逼到一处悬崖边。地面,躺着七八具敌人尸体,显然是让罗明月打死的。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周夫人豁出去了,拿起地面的枪,扑向三个官军。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妇道人家,哪是对手,一个士兵看见,一枪就刺中她的喉咙,当场气绝身亡。
此时,张其与李国英拼杀一百多招,感觉体力不支。他听见周夫人的惨叫时,情知不好,想去救罗明月母子。瞬间,他看见罗明月一脚踩空,跌落悬崖。张其脑子一下昏眩,手臂中了李国英一枪。李国英也感觉后背一阵剧痛。十几个亲兵救下张其,趁机突围而去。李国英也不追赶,割下周综文的头颅,向朝廷报功去了。
左梦庚率部进入武昌时,已是一座空城。他们像一群恶狼,又扑向汉口、黄石,几天之内,就把武昌地区全部收复。左梦庚大肆屠杀农民军亲属和革命群众,迫不及待向杨嗣昌表功,吹嘘他的部队如何作战英勇,收复二十几座州县。
左良玉接报,大喜,不久,他率十万兵力,赶至武昌,进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左良玉甚至对地主阶级都不放过,要他们交粮交银子,不从的话,全家抄斩。这些士绅才醒悟,左家军实与禽兽无异,比之匪寇,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时间,整个武昌地区人人谈左色变,避之唯恐不及。
士绅百姓怕左良玉,但也有人不怕。一位税监便跑到他面前诉苦,本地匪寇猖獗,长年勾结老百姓抗税,致使武昌税赋分文难纳,万望将军出面征缴。
左良玉勃然大怒:“传我命令,今后胆敢抗税的刁民,一律格杀勿论!”
税监听左良玉答应得甚是爽快,喜笑颜开,告辞而去。哪知左良玉并没有剿匪,而是对抗税者大开杀戒,老百姓更加恨之入骨。
一些地主士绅把左良玉的骄横告状到杨嗣昌那儿。杨嗣昌正为李自成的事搞得焦头烂额,明知左良玉拥兵自重,蹂躏地方,也无可奈何,只得姑息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