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要去大慈寺烧香拜佛。
大慈寺乃成都镇宝之寺,修建于唐朝天宝、至德年间,唐玄宗李隆基始建。寺内有九十六个庭院,八千五百二十四间楼阁厅房,僧侣上千人,每日前来敬香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
陈皇后换成民女服,带了贴心宫女宛儿,装扮成小姐和丫环,雇两乘轿抬往大慈寺。
陈皇后身材楚楚,容貌娇娇,秋波一转,令人魂销。而宛儿也是年方二八,不仅容貌清俊,天生丽质,而且善解人意。宛儿是陈皇后父亲陈寅买来送给她的礼物。两人年龄相仿,性情相近,时间一长,感情自然身后,名为主仆,实则形同姊妹。
一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猜测是何处大户人家的千金。
主仆二人下轿,付了轿夫路费,踏入寺庙。一帮和尚正在做道场,木鱼声声,梵音袅袅。二人进入佛殿,跪在佛祖面前烧三柱香,叩三个响头。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过来,敲几声木鱼,笑问,两位施主抽签不?
宛儿好奇心起,鼓动陈皇后抽一支签。陈皇后凤目微闭,纤纤玉手握着竹签筒摇了几下,一长签掉地。宛儿捡起给老尼看。
老尼惊讶道,施主抽的好签,此乃第一百上上签,大吉大利。
陈皇后面露笑容,说道,那就烦请师傅说与奴家听听。
老尼拿了签条,读给主仆二人听:“出入营谋大咸昌,似玉无暇金里藏。若得贵人来相助,如鱼得水好时光。”
陈皇后虔诚地说,烦请师傅解解。
老尼姑盯住陈皇后的桃花脸,不知施主抽的签是事业签还是姻缘签?
陈皇后恭敬地说,我一个妇人,当然抽的是事业签,我是帮夫君抽的。
老尼哦了一声,仔细琢磨签诗,施主此签明为相公所抽,实则含了事业与姻缘两层意思。
陈皇后惊讶道,师傅何以出此言?
老尼环顾四周,就要主仆二人随她入厢房内说话。到了老尼住室,宛儿不耐烦地催促道,有话快说,抽个签搞得神秘兮兮的。
老尼压低声音说,我观施主举止气质,绝非寻常人家之女,起码是将相王候的人吧?
陈皇后警惕地问,师傅什么意思?
老尼面带微笑,和颜悦色道,施主休要紧张,贫尼只是猜测而已,明了身份好解签。施主此签,第一句说的是夫君事业,定然是惊天动地,但若日后大顺,还得有贵人相助,不然,俱事不会顺心。
陈皇后一想,大王已登基,算是干下了惊天动地的事业,却是根基不稳,内忧外患。只是贵人会是谁呢?她示意老尼再说下去。
老尼继续解说,接下是讲施主姻缘,虽说有荣华富贵却情场失意,内心孤苦,若求解脱,也得有贵人相助,方可得鱼水之欢的极妙乐趣。
陈皇后一听,腾地起身,不悦道,师傅休要胡言乱语,奴家与相公相敬如宾,夫妻恩爱,何来内心孤苦?!
说完,要宛儿丢下一绽银子,转向便走。
身后,传来老尼的叹气声,红颜薄命呐。
两人出来,宛儿对陈皇后道,娘娘,这签还蛮准的,别看您刚才凶那老尼,您内心苦楚奴婢明白得很。您不开心,就告诉我,我讲故事给您解闷儿。
陈皇后伸手摸她的头,夸道,看不出,你还会讲故事,现在就讲一个听听。宛儿就说,娘娘知道唐僧取经吗?
陈皇后说,当然知道,小时候我娘经常讲呀。
宛儿说,娘娘知道不,唐僧就是在大慈寺剃度的。
陈皇后噢了一声,有些不信。
宛儿说,我也不信,可从小到大,我们成都人都是这样讲的。听说唐僧是个美男子呢。
陈皇后笑了笑,你说大西国朝廷里谁是美男子啊?
宛儿道,当然是大王了。
陈皇后骂道,假话!
宛儿抓耳挠腮,想了想,说,我看呀,满朝文武,最帅的当数定国将军。
陈皇后说,是吗?
宛儿肯定地说,当然,他是我们宫女一致公认的第一美男。
陈皇后笑了,你总算说实话了。
陈皇后想起前年在襄阳大牢,让李定国救出来的一幕。她发现,心底一直对他存有一份感激。不,甚至带点喜欢。只是碍于母子辈分,她不敢有非份之想罢了。
陈皇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宛儿,定国现在哪?
宛儿道,奴婢哪知道?多半是回重庆了。
陈皇后哦了一声,有点失望。
宛儿见陈皇后魂不守舍的样子,悄悄打趣道,娘娘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陈皇后一听,伸手揪她的小嘴,轻轻骂道,你胡说什么?这话传出去可要杀头的!
宛儿伸伸舌头,知道玩笑过份了。好在陈皇后把她当贴身丫头,并不怪罪宛儿。相反,宛儿这话,反让她有种甜滋滋的感觉,很奇妙的一种感觉。
名义上,陈皇后是李定国的母亲,实际上比定国只大三岁,巧合的是,两人同月同日生。因此,四个义子里,她最喜爱的还是李定国。只是平时见面机会很少。陈皇后知道,定国的老婆,叫白文菊,文武双全,陈皇后都有些妒嫉,为何让白文菊独占了定国。她知道定国是个情种,不像老张花心,见一个爱一个。
想到这,陈皇后未免怅然若失。
两人来到殿后一处偏僻花园,花园很大,却是百花凋谢,草木萧萧,枯枝败叶满地。北风吹来,冷得刺骨。两人正欲折回,突然出现三个青皮后生,嘻皮笑脸,拦住她俩。宛儿吓了一跳,麻起胆儿问,你们是谁?
打头一个,头发如松针,满脸癞疙瘩,丑陋无比,色迷迷地盯着陈皇后的脸,哟,是个大美人儿呢,大爷好久没开荤了,正好玩玩。
说完,伸手就抓陈皇后高耸的前胸。
宛儿壮胆拦住癞疙瘩,骂道,流氓,你无法无天了,知道这是谁吗?她是娘……,正欲吐出“娘娘”二字,赶紧止住。临出门时,陈皇后可是一再叮嘱,言语小心,别让人识破身份的。
癞疙瘩伸手摸宛儿的脸,说道,看不出小美人儿脾气挺大的,她是你娘?嘻嘻,这么年轻漂亮的娘,等会让弟兄们也享受享受。
宛儿用力甩开手,狠狠摔了癞疙瘩一记耳光。他摸摸脸,眼露凶光,叫道,弟兄们,给我把两个娘们带走。
陈皇后面色惨白,连呼“救命啊”,还没喊两声,让歹徒按住,一块布塞进了口中。宛儿也让两个歹徒捆绑住了。
陈皇后发现,花园一角,停放一辆马车。她明白,遇上一伙采花贼了。
刚把主仆二人塞进马车,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大胆歹徒,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快给我放下!
三个歹徒一看,是位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的青年军官,已跃至马车边。癞疙瘩见他坏了自己的好事,恼羞成怒,抽出把刀扑上来。军官一剑刺来,虚晃一招,剑光已刺中癞疙瘩的喉咙,当场毙命。另外两个吓得抱头鼠窜,军官步伐快疾如风,一下子拦在前面。两个歹徒跪地求饶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军官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歹徒赶紧招认,他们都是成都街头的混混,平日没事就到大慈寺闲逛。今日三人赶了辆马车来到寺院,进门后,癞疙瘩看见陈皇后颇有姿色,便尾随到无人的偏僻花园,起了歹念。
军官说,看你俩还老实,姑且饶你们狗命,从此改邪归正。还不快滚!
两个歹徒千恩万谢,掉头就跑了。
军官把轿子里主仆二人救出,一看,呆了,纳头便拜,母后受惊了,儿臣该死。
陈皇后也是悲喜交加,搂着他哭了,边哭边说,定国,多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我俩就没命了。
李定国慌乱把陈皇后推开,两脸微烧,问他们何以在此?
宛儿见是李定国,惊讶不已,就把随娘娘出宫敬香的事说了。又问他怎么一个人在此?
李定国告诉陈皇后,前几天他因为王玺的事进京,事情处理好后,父王交给他一个任务,到大慈寺联系主持方丈,准备月底在大慈寺开科取士。他来到大慈寺,刚与方丈在周围看场地,听到依稀有喊救命声,他就跑来了。
正说着,大慈寺方丈及几个和尚进来。方丈一见地面尸体,大骇。
陈皇后整整衣冠,恼怒道,大慈寺是我大西国第一寺,竟然有奸人混入,论罪一寺和尚都得严惩,念在寺庙月底要开科取士的份上,饶你们不死,不过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声张,谁走漏风声,我一把火烧了寺庙!
吓得方丈和众和尚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只有点头的份儿。
王玺在一旁喝令和尚们,还不赶快把奸贼尸体埋了,清干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