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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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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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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野菊》连载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密谋入湘

窗外,寒风呼啸,像一种恐怖的音乐,不停地奏着。天幕低垂,武昌城格外冷清。

左良玉缩在棉大衣里,双脚烤着一盆石炭火,烟气呛得他的鼻子比双脚还难受。他的对面,坐着陈洪范、左梦良、吴学礼、黄澍。四人的双脚个个冻得发抖,嘴里喷着白雾。

吴学礼刚从江西赶来,汇报最近两个月的战果。自从十月里率兵五千进入江西,吴学礼已先后收复了袁州、峡江、遂州、永新、吉安等州县,江西境内大西政权已基本摧毁。张献忠手下参将毕登及万载县棚民首领兵仰寰被斩首,贼将张其受伤,逆臣尹先民、何一德阵亡。目前,只有吉安、安福、大和三州县仍在大西军手中。

对这个战果,左良玉当然满意。但吴学礼提出欲增派兵力时,左良玉不高兴了。他说,我昨日接到圣旨,催促我部收复湖广失地。然而,反贼在陕西、河南势头正旺,而襄阳又有反贼重兵把守,我部大部分兵力受到牵制,哪里还派得出兵去江西?

陈洪范道,江西不过小股反贼,何须动用大队人马?我听闻江西总督吴大器带了两万人马,正在全力清剿反贼,还用得着我们增派人马?现在湖南境内,张献忠一伙根基未稳,我们不如集中精力和兵力,大举南下,收复失地,也不辜负圣上的厚望。

左梦庚立功心切,主动请战,父帅,就让孩儿率兵三万,前驱进取岳阳、长沙。

此时左良玉部,有兵力十二万,其中四万让陈洪范率领,布防在河南与湖北交界边境,有两万五千部署在与襄阳交界处,有五千骑兵在江西,而驻守武昌,至少要两万以上人马。因此,真正能投入湖南战场的,不过三万人马。而张献忠有二十多万人。想到这,左良玉犹豫起来。

黄澍见左良玉不表态,知道他是担心兵力太少,于是建议说,李自成的目标是北上,直指京城,肯定是顾不上湖广了。我看,可从河南边境抽出两万兵力,连同防守襄阳方向的两万五千人马,全部投入湖南战场。

左良玉问,李自成在襄阳留了多少人马?

左梦庚答,李自成驻守襄阳地区的总兵力有七万余人,襄阳府守将是高一功、冯雄、杨彦昌,各领兵一万;承天府(今湖北钟祥)守将是白旺,领兵一万;德安府守将是王文耀,领兵一万;荆州府守将是郑四维、任光荣,防御使孟长庚,各领兵六千。

陈洪范接口道,另有叶云林领兵六千驻守荆门。此人足智多谋,上回大顺军攻下襄阳,就是他的部队打前锋,不可小看。我部贸然南下,反贼势必袭击武昌呀。

左梦庚说,父帅,若因此延误南下,皇上必然震怒,吴生可是前车之鉴!

左良玉心头一震,一阵冷风嗖嗖进屋,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大学士吴生,曾任过陕西巡抚和山西巡抚,具有镇压反贼经验。自杨嗣昌死后,朝中督师无人。今年三月,崇祯皇帝钦定吴生为督师。吴生畏惧李自成兵多将广,借口左良玉不肯用命杀贼,不愿意孤身下湖广收复襄阳,请示朝廷派三万精兵协助,与孙传庭一起对反贼展开东西夹剿。朱由检并不赞成吴生的做法,勉强答应调兵一万随督师南征。吴生不肯上京。朱由检大怒,下令由孙传庭接任督师,吴生致仕回家。张献忠部攻占武昌后,朱由检以“故延师期,以致楚省不守,根本震邻”的罪名,把吴生逮捕到京,后发往金齿卫(今云南保山县)充军。如今左梦庚提及吴生,倒让左良玉犹豫起来。

左良玉站起身,双手放在背后,在屋里踱了一会,决然地对左梦庚说,好,我现命你与黄大炮各率人马两万,火速南下,首战夺回岳阳。另派马士其部八千水兵攻临湘。

黄大炮就是黄澍,因他快言快语,声音洪亮,便得了这个绰号。马士其是左良玉的水军将领。

陈洪范问,我呢?

左良玉道,你率两万人马仍在北线防守,严密监视荆州、德安、承天的贼军动向。吴学礼的五千精兵,立即撤回到萍乡一带,严防贼军再犯江西。

吴学礼问,吉安府的反贼余部,就不管了吗?

左良玉重新回到皮椅上,一屁股坐下,说,不是不管,是自顾不暇了。况且区区小股余贼,有吕大器的人马足够应付了!

吴学礼一下哑然。他大老远赶到武昌,为的是搬援兵,到头来援兵没搬到,反把他的五千精兵撤退了。也罢,就让吕大器去收拾那副烂摊子吧。

这时,左良玉问陈洪范,有洪希贵的下落了吗?

陈洪范告诉他,洪希贵丢了岳阳、长沙,无颜面见左帅,与李乾德、刘熙祚带着二王,躲到广西去了。

左良玉苦笑,这个洪希贵,太自以为是,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咎留自取。他这一去,再难东山再起。

左梦庚说,父帅何以出此言?洪总兵好歹是您一手培养提拔的,况且他的七绝阵,为我左家军剿反贼,立了不少功劳。

左良玉叹口气,草莽终究是草莽,有勇无谋,难成大器,自古皆然。人才分三种,一种只可利用不可重用,一种只可重用不可利用。

左梦庚问,还有一种呢?

左良玉道,还有一种是既可利用也可重用。洪希贵这种人,永远只能是属于第一种。你们下去吧。

左梦庚、吴学礼、黄澎恭恭敬敬退下了,只有陈洪范不肯离开。左良玉以为他仍不愿意南下,红脸一沉,左手摸摸胡须,右手拿起根木枝,拨弄碳火,嘴里问,怎么,你还有事吗?

陈洪范弯腰,接过左良玉手中木枝,一边拨弄木炭一边说,我在想一件事。

左良玉抬头,盯住陈洪范黝黑的脸,啥事?

陈洪范有些懊恼地说,我后悔那年没听你的话,放走了张献忠,放虎归山哪。

左良玉讥笑道,还不是你做的好事儿?!

张献忠这个人很特别,年轻时候,务农,经商,做捕快,啥活儿没干过,就是干不好。最后,他去了投军。当时,武将都没地位,何况苦大兵。当兵,无非是图个拿兵饷。可张献忠运气实在差,他当兵时连兵饷都发不下,经常是半年没一个子儿,过得艰苦。张献忠只好顺便打点散工,行盗、打劫,只要有现钱的活儿,都干。

常在河边走,难免要湿鞋,有一天,他让人揭发了,被关进了监狱,而且打入死牢。眼看小命不保,偏偏张献忠命不该绝,一位总兵偶尔遇到他,发现他相貌奇特,才华不一般。比如他在牢中,经常发些感慨,什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什么“王候将相,宁有神乎”,等等。这些感叹刚好让这个总兵听到了,怜惜张献忠是个人才,便放他回乡。没多久,王嘉胤造反,路过张献忠家乡,他就带了一帮人,加入了起义军队伍。此后,张献忠如鱼得水,如龙归海,势力越来越大,名头越来越响,以致当年放走他的那个总兵后悔不迟。

那个总兵就是陈洪范,而那个揭发张献忠的人,就是左良玉。如今,左良玉见陈洪范提及这件往事,有些不满。左良玉嘲讽陈洪范说,你有啥后悔的?去年我把张献忠赶到四川,你不照样替他向杨督师求情?

陈洪范苦笑,您就别取笑我了,我也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再说,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当时并不反对呀。

好啦好啦,过去的事还提啥?左良玉无奈地摆摆手,你我都没长了后眼珠,谁也没长。

崇祯十年(1637),李自成在陕西待不下去了,跑到四川,让洪承畴调重兵围剿,他又瞅了个空,跑回陕西,让孙传庭打得只剩一千人,连他的老婆孩子全部被俘。后来,清军兵分两路,进攻明朝,崇祯皇帝把孙传庭和洪承畴都调到辽东。张献忠趁机又反,李自成跟着又反,罗汝才又跟着反。

陈洪范感慨万千,是呀,是呀,谁也想不到局势会变成这样子。

左良玉进一步开导陈洪范,这事儿谁也怪不了,要怪就怪大明朝的气数。气数将尽,再努力也是徒劳。自从那年张献忠打进凤阳,派李定国挖了皇上的祖坟,我就知道,大明的气数将尽了。记得张献忠还在皇上祖坟,树了个旗帜,大书六个大字:古元真龙皇帝。没把皇上气晕。

陈洪范道,张献忠是个人才,李定国是个全才。我行军打仗二十多年,真正的对手没几个,李定国算一个,而且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左良玉加重语气道,对,我军南下,张献忠不足惧,我畏惧的是李定国。真没想到,不过十年时光,那个半大孩子长成人中龙了。此人年纪轻轻,治军、用兵、布阵、计谋,都是出其不意。罗猴山那一仗,是我左家军最惨的一次,我至今心有余悸呐。

说到这里,左良玉情不自禁倒抽一口冷气。

陈洪范眼前一亮,李自成和张献忠不是想争着当皇帝吗?我倒有个主意,要他俩没这个福份?

左良玉不解,你的意思?

陈洪范兴奋地说,我们可以派人挖了李自成和张献忠的祖坟龙脉呀?

哈哈,哈哈。左良玉一掌拍在陈洪范左肩,奸笑道,你没听说当年张献忠的父母死了,都没地方埋,是拿着木板到处走,抛到荒山野外的,哪有什么龙脉哟。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带兵,去湖南与张献忠李定国较量较量吧。我就不信,这辈子斗不过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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