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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与白文菊在床上拥睡一夜，天刚蒙蒙亮，他醒了。看文菊还在熟睡，忍不住轻轻在她额头吻一下，悄悄起床出门，往城郊的火药厂而去。
火药厂厂长程华青昨日就派人告诉了李定国，他想造松树炮，邀请李定国去厂里现场指导。
要占领湖南地区，有三座城市难攻打。哪三座？岳阳、长沙、衡阳。而最难打的是岳阳。岳阳乃湖南的北大门，是官军的防守重点。如果能攻破岳阳，则能敲山震虎，长沙、衡阳随手可待的。但是，岳阳城墙高大，城防工事牢固，又有洪希贵重兵布防。若强攻，伤亡大，不可取；若智取，更难，群众基础薄弱。剩下只有一个办法：火攻炮轰。城郊这个秘密火药厂，就是李定国建立的。
火药厂临时搭建在西门外一处田野，上月刚建。玛瑙山之役惨败，让李定国深深体会到明军土雷的威力。明军七绝阵最厉害的环节，其实就是震天雷。上次襄阳之战，大西军缴获一门红夷大炮和少量震天雷，李定国知道程华青是火药研究专家，就由他牵头筹建了简陋的火药厂，专门制作火铳火炮和土雷。
程华青果然很专业。他选定厂址后，招聘了几十个懂火药的当地农民，来厂做工，还把震天雷加以改进，大量生产。李定国喜出望外，特地抽调了张胜的大队，负责火药厂的警卫。
厂里院院落，李定国正与程华青围着棵七八尺长的松树，交头接耳商量土炮的事，旁边站着张师傅，守门哨兵来报，大王到了。李定国没想到父王会来视察，与程华青出门相迎。刚转身，张献忠已出现在眼前，身后站着张胜。一股浓烈火药味儿，呛得张献忠直咳嗽。张师傅跪地磕拜，张献忠一把扶住，说，老师傅辛苦，不必客气。神弹子啊，你的震天雷造得如何了？
程华青恭敬回答，大王，已造出两千多个了。
李定国补充道，火药厂还造了些滑膛枪和火铳，我打算给全营小队长以上军官人手一杆。
张献忠笑道，你的大营不成了火兵营了？
李定国应道，孩儿正是这样想的。
张献忠唔了一声，好，只要能打胜仗，随便你怎么弄！
说着，张献忠看见地面一个圆圆的石球，高约一个手指宽，直径约一个手指长，中间有圆形小孔，就问，这是啥子？
李定国答，震天雷呀，官军喊开花炮。
张献忠一愣，这就是震天雷？震天雷不是铁壳壳吗？
程华青抢着回答，都用铁皮，哪有这样多？为造震天雷，老百姓把家里铁锅都捐给我们了。后来，还是张师傅想了个办法，找当地石匠到山中凿石块，磨成球体，空面凿个圆眼，放些炸药，插上药捻，打仗时一点燃，就可以飞到二三十丈远的地方爆炸。
威力大吗？张献忠问。
张师傅站在李定国身后，回答说，大王，可以炸穿一尺厚城墙工事。
好啊，有这批玩艺儿，以后攻城就不怕了。张献忠很高兴，问张师傅是哪里人。
张师傅四十多岁，一脸深深皱纹，充满仓桑。他报告张献忠，他叫张大兵，是衡州府耒阳县人氏，因为旱灾，十年前流浪到武昌，安了家，以打铁为业。他说，我早就想参加义军了，上月你们招募懂火药的工匠，我头个来报名呢。
张献忠鼓励他，好好干，说着，他一眼瞟见地面的松树，咦，用松树干啥，难道树里藏了宝贝不成？
李定国道，宝贝没有，可造成宝贝。
哟，我倒听迷糊了，造成啥子宝贝？张献忠好奇心顿起。
张师傅告诉张献忠，耒阳人很早就会用松树挖个洞，里面填满火药和石子、铁珠、点燃药捻，一炮打过去，能打五六十丈远，威力是震天雷的几倍。
啊，这么厉害？张献忠有些不相信，难道比红夷大炮还厉害？红夷大炮是洋鬼子造的，上回攻打武昌，他妈缴了一门，由于火药填充量大，根本用不上。
张师傅又告诉张献忠，松树炮虽赶不上红夷大炮，轰炸城墙没问题。大王知道外面人如何夸耒阳人吗？
张献忠反问，怎么夸？
张师傅说，我们那流传一首民谣，耒牯子好大胆，松树挖只眼，火药一点燃，敌人全完蛋。
张献忠朗声大笑，好一句敌人全完蛋！你这个耒牯子替义军多造几门松树炮，到时本王重重有赏。
张师傅叩头致谢。站在他身后的张胜说，耒牯子可真聪明呀。
张师傅得意地说，不聪明会出一个蔡伦？
张胜说，是吗，有机会我一定去你们耒阳看看。
张献忠在厂里转悠了一圈，看到有七八十个工人在紧张劳作，嘱咐一定要加强警戒和保卫。张胜说，大王放心，我大队人马，日夜四班轮流在巡逻，没有通行证，谁也不能进。
张献忠说，刚才老子进来，也没通行证呀。
张胜嘿嘿一笑，您是大王，谁敢拦你。龙无云不行，鱼无水不生，这厂子没您这条龙，哪来灵气？
张献忠伸出粗大手掌，拍了下张胜的额头，你的嘴巴倒甜得很！
几个人相视笑了。张献忠放心回老营。
张献忠前脚刚走，门口哨兵来报，白文菊来了。
她来做啥？李定国想着和张师傅还没商量完，就说不见。
过一会，白文菊和吴小梅气呼呼硬闯进来。白文菊生气地对张胜说，刚才你的兵拦着不许我们进厂，谁规定火药厂不许我们来了？
张胜指了指石灰墙说，没看见上面写的字？
白文菊一看，军事禁地，闲人免入。呵呵，张队长，什么时候我白文菊也是闲人了？
这？张胜摸着脑袋，笨拙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李定国对白文菊正色道，你这不是为难张队长吗？除了大王，没有我发的通行证，谁也不能随便进入禁区！上次不是给每个大队长以上的人发了通行证吗？你的呢？
白文菊委屈地说，人家来时匆忙，忘带了嘛，你凶什么？！
吴小梅附和，就是，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找我算帐？什么帐？李定国丈二摸不着头脑。
吴小梅看了看李定国身后的张胜和程华青。两个人心领神会，借口有事，走开了。
吴小梅口无遮拦地说，昨晚，你见文菊姐姐一个人在家，欺负她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李定国板起面孔，你胡说什么？
吴小梅说，你一向是敢作敢为的人，怎么不敢承认？文菊都承认了哪，什么“隔碗清水隔条江，翻过大江又何难？”嘻嘻，挺诗意哦。
李定国望了望白文菊，你？
白文菊白了吴小梅一眼，我什么时候承认了，你躲在窗户下偷听，还好意思说？
吴小梅也不否认，那晚我从江夏回来，路过文菊的房间，正想看她在忙啥。刚好听到你俩在床上说悄悄话。听了一会，怕惊动你俩好事，我就回营房睡了。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可不知道。
李定国红着脸解释，我是在跟文菊在研究鸳鸯阵，遇到下大雨，又没雨伞，当时困在屋子里。
吴小梅抿嘴一乐，你俩在床上摆了一夜鸳鸯阵吧？
白文菊又气又羞，脸臊成两朵红霞，她抡起拳头就揍，你再胡说，我真生气了！
吴小梅抱着头，你再打，我就大声嚷了，白文菊和……她的嘴让白文菊慌乱捂住了。
放肆！李定国板起脸孔，骂了吴小梅一句。他知道她的嘴巴厉害，说不过，就双手放在背后，想开溜。吴小梅眼尖，挣开白文菊的手，拦住李定国，伸出手掌。
李定国问，做什么？
吴小梅笑嘻嘻道，封口费呀，我来，就是讨要封口费的。
李定国看她可爱样子，乐了。哎哟，还要封口费呀，行，我找王玺去，他还欠我的封口费呢。
吴小梅一听，啥？他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李定国诡秘一笑，当然，发生在巨湖山庄小岛上的事，你就忘记了？文菊，你想不想听王玺和吴小梅的故事？
白文菊羞愧着呢，正好有个下台的机会。她说，行，你讲。
哎，别别，我不要你的封口费，行了吧。吴小梅急了，一把拉起白文菊的手，走，我们采野菊花去。
一溜烟跑了。
身后传来李定国得意地骂，真是两个疯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