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义军大摆宴席,全城举杯同庆胜利。席间,张献忠带四个义子,一桌一桌向大队长以上头领敬酒。在向王玺敬酒时,张献忠夸道,这次打下黄猴城,我要给你记头功!
王玺道,多谢八大王!如今百姓生灵涂炭,君王昏庸,官场恶腐,我王玺愿随八大王出生入死,打下一片新江山!
好!痛快!张献忠遂敬王玺三杯,以示褒扬。
黄猴城一战,使围剿官军元气大伤,再也无力追赶了。义军得以在黄猴城休整。直到过了元霄节才离开,雄纠纠气昂昂,越过奉节县,穿越茫茫巫山,进入湖北,轻而易举拿下兴山,守将吴国懋、知县刘定国被处斩。随后,义军东进至当阳县。当阳离襄阳很近,张献忠想起了关押在襄阳城的爱妻及两个军师,还有文书丘之陶等人,决定营救。
张献忠亲率轻骑两万,一日一夜奔驰百余里,到达襄阳城外。扎下营寨后,李定国对张献忠说,看这襄阳城墙特别高大,护城河也宽,里面防守严密,只宜智取,不宜强攻。
张献忠问,吾儿有何良策?
李定国胜券在握,说道,此战父王看我的就是。但我有个请求,人马由我挑。
张献忠爽快答应,好!你要多少给多少,你要谁给谁!
李定国道,给我二十个人,就够了!
啊!此言,吓了张献忠一跳,他看了看这个身躯伟岸的义子,有些不相信,二十人也太少了吧?
李定国含笑不语,要手下拿来纸笔。很快,他就写出二十个人的名字,交给张献忠。张献忠一看,名单如下:靳统武、高文贵、王玺、张胜、刘泰、杨武、梁杰、王国勋、王之邦、程华青、吴三省、吴子圣、白文菊、罗明月、吴小梅、祁三升、金维新、刘镇国、杨祥、郭有名。呵,个个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还是不放心,说,襄阳驻军盘查很严,进城不容易,二十人太少啦,要不再派些人马。
李定国自信地说,不用了,我自有办法。您老今晚半夜只等我的信号,里应外合攻进城去就是。
很快,定国把这二十人叫齐了,说有重要任务。王玺问啥任务,李定国盯了刘泰一眼,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就知道了。随后,他们吃得饱饱的,装扮成平民,出发了。
张献忠赶紧召集孙可望、艾能奇、刘文秀进来,商议晚上攻城的事情。
李定国带了二十人,离开营房,转上小道,来到十几里外的一处山坡,要大家埋伏两边。众人很奇怪,又不敢多问,只好照做。好在和风大,大家在烈日下潜伏,不觉得热。一直到夕阳西下了,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不一会,出现一小队官军,大约有十余人,领头的是个胖家伙。李定国等他们走近,一声令下,大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这伙官军。这些人哪是对手,一下子被全歼。靳统武从死去头领的身上,搜出官军的令牌、文书,上面盖着杨嗣昌行辕的大印。原来,杨嗣昌在重庆得到黄猴城失守的消息,连忙派十多个使者赶到襄阳,命令襄阳明军严密防守。
有了这个家伙,还怕进不了城?大家高兴起来,一起问定国,你怎么知道杨老贼的使者这个时候来?定国道,你们平日只顾作战,忘掉了背后一个大功臣大英雄。好多场仗就是靠他打赢的呀。大家不知他说谁,猜测好几个人,定国都摇头。大家急了,要他直接说。他伸出两个手指出来。
大家不约而同望向刘泰,说,你挺行啊,连杨嗣昌派使者的情报都能弄到。祁三升说,你这两条神腿,为义军立下无数大功了。刘泰让大家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搔搔脑壳,谦虚地对祁三升说,哪能与大哥你相比呀。
李定国叫大家把使者和随从的尸体拖到隐蔽处,穿上官军的衣服,李定国打扮为杨嗣昌使者,带上二十个“随从”和令牌、文书,来到襄阳城边。夜色朦胧,他们来到城门外,向守军喊话。守城士兵听说是杨嗣昌派来的使者,不敢怠慢,急报知府王承曾。王承曾带了巡道张克俭来到城头,一起查验令牌、文书,毫不怀疑,下令士兵放他们入城。
混进襄阳,李定国和一帮兄弟分成两人一组,分头侦查守军布防情况。到了半夜,他们在城里几处重要部位置放火。火光冲天,百姓惊慌,全城大乱。李定国率二十勇士,趁乱杀向东门,把吊桥放下。埋伏在外的义军大队人马,洪水一般势不可挡。官军要想抵抗也来不及了,只好纷纷逃命。
王承曾仓促间穿上仆人的衣服,乘乱脱身而去。巡道张克俭与推官姜曰广战死,知事李天觉献上府印投降。
张献忠进城以后,兵分数路:一路直奔监狱,救出被俘的起义兵士和家属;一路直奔粮仓,开仓放粮,救济老百姓;一路直奔官军守军驻地营房,收缴军械武器;一路直奔襄王府,活捉襄王朱翊铭。
朱翊铭闻讯带了一大帮妻妾和下人正要逃命,刚巧与率兵赶来的张献忠孙可望等相遇。孙可望一把按住朱翊铭,想逃,没那么容易?
朱翊铭跪在地上求饶,八大王饶命,要什么只管吩咐,只求留住狗命。其余人也个个跪地求饶。
张献忠厉声说,我不要别的,只要借你的头派个用场。
朱翊铭听说要杀他,捣蒜似地磕头,我宫里有金银宝器,听凭八大王搬用,义军是仁义之师,我们只求饶命,只求饶命。
张献忠大声说,不错,我们义军是仁义之师,可你姓朱的好不仁义!今日落到义军,活该你倒霉!你娘的,你不把头借给我,那杨嗣昌还死不了呢!
朱翊铭面如土色,哆哆嗦嗦不敢起来。张献忠改了口气,说,好,就看在你夸义军仁义的份上,襄王你无罪,你要是死了,杨嗣昌就得以死偿你的命哪。敬酒!
朱翊铭顿时面露喜色,连呼,谢八大王不杀之恩!谢八大王不杀之恩!说完,他接过义军士兵送过来的酒, 一饮而尽。
我说过不杀你了?张献忠看着他冷笑。
这时,李定国率二十个勇士过来,张献忠就要他们把朱翊铭拉到西城楼上处斩杀了。紧接着,又杀了贵阳王朱常法。
朱翊铭的妃妾伏在地面,浑身抖筛子一般,李定国问如何处置?张献忠狠狠道,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李定国吩咐张胜等人把这群女人押去处斩,孙可望叫道,且慢!
李定国转头问,大哥,何故?
孙可望也不答话,径直走近张献忠,说,父王,孩儿想挑选一个美女作小妾?
张献忠盯着孙可望色眯眯的样子,一拍他瘦削的肩,说,望儿哪,都说我老张好色,想不到你还厉害,如今,难怪不肯讨老婆。
孙可望至今未婚娶,却收了三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在府中,也不给名分。如今,听了张献忠的话,他大言不惭道,父王,孔夫子都讲过,食色,性也。孩儿那三个女人,早腻了,也想换点新鲜口味。
张献忠哈哈大笑,指着他的鼻子说,看你可怜兮兮样子,莫非半年没打野了?行,你从这帮婆娘里挑一个去。
说完,张献忠又转向李定国,你也挑一个吧。
李定国谢道,父王心意,孩儿领了,孩儿有了明月,足矣!
孙可望挑中一个二十出头女子,心满意足带走了。
张献忠环顾四周,问众将士,你们谁要女人的,尽管挑选罢。
张胜说,这种只会享受的女人,咱们养不起!
张献忠说,好,那你把他们押走。
王玺叫道,且慢!
张献忠一愣,怎么,你也要挑个女人?
王玺叩拜道,大王,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张献忠更纳闷,哪你啥意思?
王玺指了指女人群里两个男孩子,说,我请求不杀这两个孩子。
大家一看,这两个男孩,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不过六七岁,躲在母亲怀里,眼里露出惊恐光茫。原来,王玺是想起自家两百多口惨死的往事,有种兔死狐悲感,想求情留下两个孩子。
李定国没料到王玺会为敌人的孩子求情,手心捏出一把汗。要知道,张献忠素来痛恨皇族宗室的人,见一个杀一个。王玺在一旁流泪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襄王恶贯满盈,固然该杀,可这是他的罪过,和两个儿子没有关系。再说,襄王关押大王的家人那么久,既未解送京城也没有就地处决,说明他还有点人性。求求大王,放过两个无辜的孩子。
王玺的话,说得在场人无不动容。张献忠稍一沉吟,叹息说,你太心善了,我就依你一次吧,下不为例。王玺大喜,赶忙跪地拜谢。李定国总算松了口气。
就这样,襄王的两个儿子福清王朱常澄、进贤王朱常淦免于一难,而四十多个妻妾全部处决了。
处决了襄王,刘文秀进来了,身后是军师潘独鳌和张献忠几个妻妾,还有丘之陶。张献忠一把握住夫人陈氏,左看右看,哽咽道,这几个月,夫人受苦了。
陈夫人抱着张献忠痛哭起来。另外几个小妾陪着流泪,只有潘独鳌和丘之陶一言不发。
良久,张献忠抬头,拉着潘独鳌的手,说,军师也受苦了。
丘之陶说,军师倒是逍遥得很,不知使出什么法子,那个王承曾硬是把他视为上宾,还允许他上街闲游喝酒呢。
张献忠哦了一声,盯住潘独鳌的脸,说,军师,你真行啊。
潘独鳌苦笑,我还不是为了方便传递信息,骗取了王承曾的信任。你看我手臂的伤,挨过多少顿打,哪像丘之陶,在牢里没挨一顿打,还让王承曾单独约见了三四回。
说完,潘独鳌拉张献忠到一边,悄悄耳语几句,丘之陶的脸色顿时不安起来。陈夫人也神色有点紧张。他们都不知道潘独鳌说了什么。
张献忠对丘之陶和陈夫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装作不露声色,若无其事地大笑,我当鸟子事,算啦,算啦。虽然你们受苦受难,好歹也回家了,今晚该好好庆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