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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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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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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搏》连载

第六章

       那黑猪薅着四狗剩衣领子进星野的办公室,往地上一摔,扭头,走了。

       半天,四狗剩才活过来,才爬起来,蹲在地上,再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四下里看,再再半天,才看出这里的熟,原是鬼子司令的办公室。

       这里,他四狗剩可是的熟,龟田,渡边,前任俩司令,没少往这送了礼,那个人皮蒙的鞍、人骨头做的架、剥了七个人制成的马鞍子,就是送到这里给龟田的。

       在这里,没少挨了揍,也没少领了杀八路的令。只是,这些年来,八路军越杀越多,他们鬼子也越死越多,这才轮到狗不啃猪不嚼的星野来撒野。

       四狗剩蹲在地上不敢动,心里翻来覆去全是怎么活。

       “咣咣咣。”一阵皮靴音,由远而近响。

       星野,戎装整齐,来了。

       四狗剩扭头,看见的是逆光,有刚才杀人的情景和嚎声垫底儿,就认定了星野来杀他,于是,迎着那团血光,“扑棱”,摊在地上了。

       好一会,恍惚中,一个小猫一样的小鬼子,把他摇醒来。

       四狗剩睁眼看,是个画儿一样美的女鬼子,正以为黄泉路上做美梦,遇上女鬼聂小倩,要细看飘来的小仙俊模样,但紧接,脑子里蹦出的是星野,不顾其他的赶忙看那团血光。

       眼前的星野,满脸堆笑,黑绿脸儿越发黑和绿了。

       这架势?这鬼样,不杀他呀?!

       四狗剩懵懵懂懂回神儿,仔细地看星野。

       星野黑绿脸儿,很是的讲究,黑里发绿,绿里又蓝,蓝里发黑,就像茅坑里起出的石头块,经一冬冻晒,到了临春又绿胎里面发了芽。

       四狗剩知道,星野随他那早吃枪子的爹,从小就在海拉尔当关东军,中国西北大漠风沙把他晒成了黑猴儿,而后被调到南洋打美军,海上的毒日头又把他晒成了绿鬼,所以,他的脸,成了春天野地里的烂地瓜。

      细瞧到最终确定不被杀,四狗剩马上一骨碌爬起来,先立正,敬礼,再鞠躬。

       星野一身鬼子衣裳,像他们的天皇,堆笑着,看了四狗剩足足一分钟,等把四狗剩看得要尿裤子的时候,才打招呼,让他坐下,自己先一腚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从没见过星野好脸子的四狗剩,哪敢坐下呀,浑身的不自然,瞪着老母猪眼,怔怔地望着那扑面来的星野的笑。

      星野就这样的笑,四狗剩就这样的站着。

星野确实不杀他,还一定让他当大官。

        没有了死的怕,四狗剩接着就有了心里的恨:你个小龟孙,原来给爷使下马威,吓死你亲爹了。站着怯怯地敬,暗里咬牙了狠:硬闪了爷半年,看不把你的大肠头捋干净。

      “您的,请坐下说话吧。”一声甜甜的嗓音,就像黄鹂鸟的叫,猛地在四狗剩耳朵边儿鸣。

       心里正往死咒星野的四狗剩,慌忙抬头看,眼前,那个小猫鬼子,正端着一把椅子,甜甜笑着,悄悄站在身边上。

        这不是刚才拉他起身的那个小鬼子吗?咦呵,这小鬼子,哦哦,女鬼子,俊,忒俊了......

       四狗剩眼睛一亮,惊讶地看见了一副靓丽的风景,顿时忘了死,忘了说谢,忘了接椅子,像个憨巴子,半张着嘴巴子,痴痴地望这美人儿,口水禁不住一长串滴下来。

俊!

       跟星野一样鬼子衣裳的小人儿,年画儿一样,俊!

       菅原轻轻咳一声,算作提醒,接着笑脉脉,把椅子轻轻放在四狗剩眼前的地面上。

        椅子的响,倏地使四狗剩醒过来,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接椅子,也跟着咳了几声。只是他的驴的破锣嗓子,真真的咳个东施效颦。

       四狗剩马上知道,这女的,就是日本东京大学的大学生,菅原师团长的娇千金,比七仙女还尊贵的菅原小姐。眼下已经补了被自己开膛的那媳妇的缺,与星野成了一对狗男女。

       四狗剩母猪眼珠子一亮的时候,星野正好在坐椅子的途中,所以,星野只看见了四狗剩眼珠子里的迷离,没看见四狗剩看见菅原小姐饿狗眼珠子的绿,要不然,准会拔出来指挥刀,给四狗剩来个“死啦死啦的干活。

       这菅原小姐,可是天上的星星,能是你个杀猪的惦记的?他星野,更是垂涎菅原的美貌,从济宁火车站接过来,那是当女神的看,是乘着菅原师团长的战死,菅原小姐一下子孤身的慌,才爬上她身子的,这到嘴里的肥肉,能让这样的腌孬货闻点腥?

        没看见饿狗绿眼的星野,对四狗剩迷离的眼神很受用,显而易见,他感觉他的威,已经震住了这孬货。

        所以,星野心里很暖暖,自己初来湖西,进宪兵司令部的当天,就打心里恶心他,腻烦他,再加上李连璧的忽悠,就把这狗的皇协军司令的权,给了比熊瞎子还笨的县长李连璧,这对他的侮辱,确实够厉害的。

       现在看,这一团糟的局势,明显的,是自己的错误。

       但是,关键,他是宪兵司令,是湖西的天皇,有心给他赔个不是,可,天皇哪能有错?天皇从来没有错。

       所以,星野就君临天下的斜斜身子向前,笑眯眯地拍拍他肩膀,给他一个极强烈的暗示,你,以前的那些事,那些错,皇上,我,原谅你了,都叫大风刮跑了。

      你要是再委屈,那,就顺便给你指出一个来,谁叫你长得这么猪不啃?你人前人后的往咱这皇上、太君身边一站,马上的叫人家认为,咱们是一个狗娘生的野种,那样的话,是拜你还是拜我?那样子的下去,你还不篡了我的皇上权?即使你没这份野心,可是,人家硬把你错当成了我,那样,我还是因为丑,而吃了你的亏,所以,你,就是有错。

       错,不是因为错了而有错,错本身,就是错,不懂?我也不懂,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谁叫你生的和我一样丑八怪?谁叫我是皇上,你是下九流?

       心满意足的星野,把自己的椅子拉得更靠四狗剩近。

      站在一旁的菅原,不禁“呕”了一声,泛起了恶心。

       他们俩,还真是野种双胞胎,一个比一个丑。

       星野没注意菅原恶心,反正菜装篮里了,还管她啥意见?这会儿,收编四狗剩为上。

       星野要让四狗剩看出来,他们是一个狗娘生的“亲”兄弟,他星野不仅给四狗剩一个平起平坐的感觉,还格外大声喊文书,菅原小姐,给端茶。

       俊俏的菅原乖巧,亲手送茶杯到四狗剩的手,也笑眯眯。

      好像也真是四狗剩的文书。

        四狗剩顿时受宠若惊了,心里再看不起这个黑蛋,再往死里咒这个绿鬼,但是,菅原,确实俊,俊得让他不敢喘气。

         他这个只知道杀猪、杀人、发财、当官的土鳖子,哪见过如此尊贵、华美的女人、东京大学的大学生、名门闺秀?

         四狗剩接过茶杯的当口,抬眼睛,极力装着顺便的样子,蚊子吸血一样,盯了菅原小姐。

       菅原小姐一身的皇军衣服,扎一条酱黄牛皮带,小腰勒的......像妖精;细的......像长虫,看得很是清爽。

       他头一次觉得日本人的军服,再不令他作呕、厌烦。

       穿着军服的菅原小姐,一定得了星野的暗示,送茶杯的时候,下面的纤手,特的撩了四狗剩的手心一把,上面,还眨巴眼皮子,送了好几下子的秋波。

       可是,四狗剩还没从菅原的美里还过魂,表现得相当木纳,可惜了菅原的眼皮、挖手心。

       这一木纳,狠狠伤了菅原小姐的自尊。

        那样娇嫩、高贵的菅原,哪受过这等慢待?气得猛一转身,向星野撅了嘴巴子,再把茶杯自个儿端回来,往桌上重重一放,“”,很响一声。把四狗剩震一个激灵。

        星野瞧菅原一眼,转面朝四狗剩,尴尬地一笑,接着解嘲,“四先生,你的,今天,怎么没穿皇协军司令的军服?”

       星野这是明知故问。

       四狗剩马上得了理,恨得牙根痒,皇协军司令的军服?你个龟孙,一来湖西当司令,头件事,就是夺了他的司令,给了坑爹的扎猪尾巴小辫的李连璧。

       四狗剩马上又想,绿鬼这是暗示,皇协军司令,给他了。心里一乐,跟着转怒为喜,把黏菅原小腰和脸蛋的眼珠子硬硬拔开了。他对官儿,比对菅原的美色更垂涎。

       尤其星野话音里,咱俩都是大官,平起平坐了。

       四狗剩心花怒放,就要跪地磕响头,要是菅原硬挡他磕头的路,马上一刀捅了她。

        不过,四狗剩坐凉板凳成精了,已经有心眼了,知道了星野的用心,用心不等于任用,得要他明确的说出来才算数。

        磕头不着急。

       这个杀猪的四狗剩还真发芽了,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枪,演起了戏,翻瞪着白眼珠子,很迷惑地看星野,怔怔地问:“我的皇协军司令的军服?现在,皇协军司令的,不是李连璧李县长吗?唉,整个湖西呦,让他鼓捣的……唉……”

      四狗剩真会点眼药,这时候、这样子的提李连璧,是提醒星野别忘了被八路的打,别忘了自己成了一只耳,别忘了媳妇光天化日下开膛晒光腚。

       星野果然上当,牛眼珠子一瞪:“你对皇军忠心大大的,你打八路的本事大大的,你的,皇协军司令的干活,李的,滚蛋的干活。”把狗链子套牢在四狗剩的狗脖子上。

      四狗剩当下还过魂来了,当下,沸腾了,眼泪顿时汪汪,倏地窜起来,“啪”,立正,敬礼,出圈的公鸭嗓门子的喊,震得窗玻璃嗡嗡响,“本人,生是皇军的人,死是皇军的鬼,        太君尽管使唤,吩咐!”

      懵然的嚎腔,吓得菅原小姐一个趔趄,花枝颤抖,茶杯差点掉地上。

       她,金枝玉叶,从豪门深闺里一路走来,哪见过这样粗鲁的男人?

       但,接着,奇迹出现,尖叫着的菅原,猛觉出浑身一麻,颤栗。

       她一下子被四狗剩的野性震酥了,顿像一张网,突地把她罩住,一下子抛到蓝空,惊惧中落在他怀里,急转身把她压进十八层地狱,使她喘不过气......

        见惯了比女人还女人的日本男人,这家伙的眼睛贼亮,勾人,浑身的腱子肉,单手把她举上天,把她捏成粉。

        这个粗野的男人,浑身散发出雄性的气息,一把抓住跌落地狱的她,脚跟倏地着了地,多少天的惊慌一扫而去。

         菅原的魂儿也一下子被摄走,身子过电的酥麻。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了的舒软、酥麻……

        菅原浑身颤抖,恢恢喘气,她,情窦顿开!

       星野站起来,两手拍四狗剩的肩,让四狗剩坐下,再向菅原了一眼。

       坐下来的四狗剩,这才放心地看他们,他们间,还真是一对狗男女哩。湖西习俗,狗男女,是特指的男女关系。

      四狗剩接着的迷惑,这么画一样俊的小人儿,咋看上这狗不啃的星野?

       四狗剩现在已经是皇协军司令了,可以放下心来迷惑了,可以放肆看他们了。

       他们间,一个天,一个地,差太大了,简直不扯。

四狗剩是不知道的,美得令他窒息的菅原和丑得让他恶心的星野,他们,也和他这个杀猪杀人的土匪一个样,是战争,把不扯的他们,硬硬扯到一块的。

      菅原是菅原师团长的独生女,也是菅原家族掌上明珠,从小生活在优裕环境里,学业也好,东京帝国大学的大学生。

       东京帝国大学,可是世界一流贵族大学,能进校门的,不仅仅是靠前的学分,聪明的头脑,昂贵的学费,更重要的是要有名门贵族的背景。

      本来前程了得、人生绚丽的菅原小姐,说到底,还是命薄,赶上了二次大战的后期,日本人的国土制空权丧失殆尽,美国人的飞机,在日本国的任何地方,蚂蚱下籽,倒下十几吨上百吨炸弹,把他们想炸的炸个干净,像炸她的家和家人一样,炸个没影踪。

      美军东京大轰炸, 菅原家里落下三颗重磅炸弹,洋楼,花园,还有一家人,全都没了影。

       第二天一早,菅原从大学赶了来,从小长大的家,只剩下了三个大坑,花园、家人,成了一堆糊焦的东西。

       小女孩儿菅原,围着三个大坑,发了一天的呆,到天黑,到学校,还没走下电车,新一轮大轰炸又开始了,菅原站在马路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学校那一幢幢漂亮的小楼,变成一个个冲天的火炬。

      菅原抬头看,往常黑黑的夜空,一片血红,她脚下,一阵阵钻心的灼烫,那是大火把地面烤软,高温竟然把沥青路面卷成一块块烧饼。

       天亮了,美国人的飞机飞走了。诺大的东京,遍地尸体,到处焦黑,没有声响,活着的人,只是半张着嘴魔怔着走路。

       菅原没了亲人,没了立锥地,懵懂懂随人流,来到东京火车站,又懵懂懂坐火车,来到中国,来到东北关东军行营,见了父亲菅原师团长,才想起来哭。

      谁想,惊魂还未定,菅原的父亲接到南下缅甸的命令,率领他的师团,坐火车,往另一个确切知道纯粹送死的地方,与要报血仇的中国远征军,对阵去。

      仅有的亲人,父亲,南下缅甸,自然带上了菅原。

老菅原是老军人,阅历深,少了士兵愚笨的狂热,又位高层,当然知道,孙立人的远征军,已非侵华初期的中国兵,又有美国先进武器装备,尤其飞机,多得能盖满天,战舰,多得能铺满海。南下的后果,自然凶多无还,自感生回渺茫,尤其打仗,带着女儿诸多不便,正为娇女担忧时候,在济宁火车站,见到了星野,大喜过望,满口应下他增兵的要求,附上代他照看菅原的条件。

      菅原师团长是看着星野长大的,对星野,还停留在关东军时候的认知,所以,放心地把娇女托付给了星野。

      他哪知,星野经过战争的熏染,再不是鸡蛋壳里的那个星野了,噬血成性,杀人如麻,放火强奸,样样恶行,更多了坏心眼,现在又当上湖西王,见菅原花容月貌,靓丽可人,喉头不禁发痒,立即满口应下来,牵着菅原,领着一大队日本兵,心满意足地回湖西。

       没多久,菅原师团长战死在野人山,当晚,星野就乘着菅原的悲哀和彷徨,按在床上,强奸了她。

       菅原被强奸后,在房里发了一天呆,前思后想,这,或许,就是命,这个貌美如花又纯洁晶莹的哲学系大学生,在这样没有亲人、完全陌生的环境下,从无神论快速信了命。

      菅原一信命,心眼儿就活泛了。

       她虽极恶心粗鲁、丑陋的星野,但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湖西,又能怎样呢?要活命,只能应承,只能顺从。

       他就把星野当做依靠的港湾了。

 

      星野却认错眼了,四狗剩的激动,竟认为是他激出来的, 所以,心情很愉悦,裂开焦黑的猪嘴巴子,快快招呼四狗剩:“坐下,坐下,我的,大大信任你,你的,皇协军司令的干活!”提提裤子,先坐下来。

      星野没等四狗剩裂开他那狗嘴巴子乐,又锦上添花,叫菅原小姐端来花糖,还要菅原小姐亲手剥开一个,用葱白样细皙的小手,塞到四狗剩烂芋头嘴巴子里。

      看完四狗剩尴尴尬尬把花糖抿到嘴里,看完菅原小姐用手帕细细擦完纤细小玉指,然后,把手帕,扔进垃圾桶里后,星野才接着说,“你是知道的,八路的厉害,李的,司令的,不行,皇协军司令的,你干。”他已经摸清了四狗剩的心路,反复晃悠官儿的绳套。

      “谢太君栽培,在下,一定尽职尽责!”四狗剩刚要站起,再要死爹死娘地表决心,早被有准备的星野以手硬压下,并夸张地示意他,太君和你,都是属猪的,平辈儿。

      戏演完了,虚荣心也满足了,星野赶紧耍起来他那要命的事,急慌着往磨道上撵驴:“你的说,怎样对付八路?”     

       “这……”四狗剩看一眼菅原,犹豫着。在他的意识里,女人是不得参政的,况且是要给星野出大主意的这眼前?

        即使他心里,实在的不愿意菅原走。

       四狗剩封建猪脑袋瓜里,女人是据守后宫的,就是慈禧,武则天,明达明的皇上了,也要有一个垂帘来遮挡。

       只是,星野没理他,根本没撵菅原走的意思。

       在星野的意识里,他们就像野狗,这地界儿随时拉屎拉尿,让你个小把戏提提鞋跟子,就已经“皇恩浩荡”了。

      菅原更没避的意思,当然了,她也不懂干政是个嘛玩意,仍然坐那里是瞧稀奇,就像坐在东京动物园里的贵宾区,手托着下巴,不错眼珠地来回瞧两张猪狗脸,间或的,还一阵樱花绽放的开心笑。她在想,要是把这俩丑,铁链子拴上,牵到东京大街上,瞧的人,一定比看富士山的樱花多。

      菅原这样开心地瞧,竟把四狗剩瞧出了自信,与三分人、七分鬼的星野比,他确实像人的成分多。

      其实,四狗剩不知道,身子刚麻过的菅原,对他,已经芳心暗动,感情的天平倾向了他这边,所以,他得分高一点。

       磁场感染的四狗剩竟心生醋意了:星野这样的鬼,整夜整天的压她身上,你菅原,就不怕半夜里吓醒了?

      还不如让他压呢。

       四狗剩喉结突然的痒,心里暗暗扩大了骂:日本人怎么都这熊德行?怪不得在中国连连走霉运,就这熊德行坐家当皇上,还不早晚的墙倒屋塌,叫猪啃狗咬全死光?

       四狗剩心里骂着,脸上还是巴结着的笑。他坐凉板凳坐精了,坐成了心里、表面两张皮的鬼。

       四狗剩见菅原确实不回避了,摇着头,把话继续说下去,“太君,您的皇军,还有,皇协军的,统统的,都不行!”他杀猪出身的道行,也只能这样开场。

      四狗剩这话一脱口,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僵死了。

       菅原小姐毕竟是雏儿,沉不住气,当下沉脸,向他翻了白眼,“啪”,很大一声,糖盒扔桌上,扭过身子,蹶了嘴。

       她虽是个女孩儿,虽是个稚气未脱的白纸学生,但身上流的是大日本皇军的血,自然心向着皇军,痛恨轻视日本军人的人,即使是刚才令她心里开花的四狗剩。

       星野却没怒,他急于从四狗剩那里掏药方,再说,一只耳,听力是有限的,倾斜身,朝四狗剩靠得近,裂开那喷着臭气的猪嘴巴子笑呵呵,“哦?你的说说看?皇军的,皇协军的,怎么的不行?”

      但那粟糜子犁开的眯缝眼里,蕴满了杀气:小子,先听你说,要是你的“皇军、皇协军不行”的药方子,治不死我的脚气病,再把你敢辱骂皇军的狗头,一刀砍了也不迟。

      四狗剩哪觉出星野的歹毒心?只是沉湎在自己滔天毒恶的计划里,见菅原生气了,有些恍惚,正要抱怨她到底是女人,入不进油盐,又见星野这样说,就觉得,她菅原,到底头发长,见识短,除了漂亮,心眼、心路,处处不如星野。

      于是,四狗剩,转过身子,像街上的野狗见野狗,伸出老鳖头,把治痔疮的膏药,贴往星野的脑门上,“太君,皇军英勇无比,但是,在中国,毕竟是外国军,语言不通,张口就露馅。在眼下,这遍地都是八路的湖西,那还不是野地里放羊,任人逮?”

       星野猪眼珠子唰地冒贼光。这半年来,皇军的毛病,他也是恨狠地知道的,也更知道,这些毛病,单就皇军是没法改的,就像一艘快要散架的船,航行在惊涛骇浪的大海里,不管划船的咋使力,全然改变不了船沉的结局。

       星野抬起右手,托着他没下巴的下巴壳,身子蜷成蹲上桌的狗,笑眯眯地对四狗剩,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四狗剩从星野蜷得像狗的身子上,看出了兴趣,得到了鼓舞,也蜷起身子,像另一只吃饱的老狗,继续他街头卖野药的大能耐:“还有,皇协军的,挣太君的钱多了,爱惜命了,不出力了。这就是,太君,您感觉的,成了八路彭结晓、宗志成的厉害,他们公安队的厉害,就是这么来的。”

      “有道理,有道理,”星野突觉得四狗剩这个野狗的话,确实有道理,两眼刷刷地发着贼光的亮,急急地问,“你的,快快地说,下步的,怎么办?”

       四狗剩得意了,鬼子已经把他当人看了,正要坦坦看一眼菅原的大俊脸,突然抬手,朝自己的右脸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啪”,大响声,超过了菅原摔的糖盒子。

       四狗剩冷不丁狠扇自己狗脸的响,吓了菅原狠一跳,她首先想的是这野狗发了羊角疯,赶忙仔细看,才见到四狗剩缓缓地从自己的狗脸上,捏下来一个死蚊子。

       这蚊子一定见四狗剩要坑害中国,赶忙咬他,阻他的口。

      四狗剩把蚊子的遗体在手指里碾碎了,弹出去。

      菅原小姐开心地宛然一笑,很是觉出了新鲜,这中国人,真不要脸。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自个的脸面贵似金,能是随便打的吗?

      星野阴沉着他那黑绿的鬼脸,狠狠地剜了菅原一眼。

      这些天,他对菅原,已经尝了鲜,吃了饱,显出了原形,对她说话,恶声恶气,今儿早上,还因为洗脸水烫,一脚把她踹地上。

      从小蜜罐里长大,娇宠成性的菅原,可是的第一次被人打,爬起身子,本想的给父亲打电话,但是,紧接着想起来,她的父亲,远在缅甸,被中国远征军打死了,顾不上她了,她已经是一个没有家,没有亲人照料的任人欺的孤儿了。

      意识到孤儿后,菅原本能地紧接着意识到,她就像历朝历代的大家闺秀,父亲犯下大罪,株连九族,自己受牵连,或被卖到妓院,或充当军妓,现在,能做的,也必须做的,就是顺着这个黑绿脸,尽快融入到活鬼的世界里。

      这活鬼,现在,已经被八路打成神经质了,打成疯狗了,除了在她身上,疯狂后的最后一颤后,能平静片刻外,剩下的,全是癫狂,就像疯狗病时时发作。

      菅原悲哀地清楚,高贵的自己,快速堕成了寄生虫,一生一世一辈子,寄托在这个肮脏、低贱的龟壳里了。

      就这样,清纯、娇嫩的菅原,本能地放下高傲和矜持,想也白想地跳下万劫不复的陷阱和深渊。

      菅原见星野恶毒的眼光,吓一跳,赶紧坐正,聚精会神。

       四狗剩,一见星野、菅原都对自己有期待,高兴起来了,松弛一下绷紧的身子,喷出了他的第一口毒气:“太君,您,还有一支,大大的,大队伍,没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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