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季峰通过李文德、张山本的嘴,有意无意地把辛国、何建中拉自己的消息,透给了王定川。
王定川马上知道何建中来湖西了,心里更惊慌,这是他们,也是军统,扔掉自己的节奏呀。
好在何建中没提到金慧碧,菅原也没什么口风传给他,可见辛国、何建中不知金慧碧。也就是说,菅原没与济宁站沟通,他们在湖西,再大的能量,也只是周季峰的教练兵。
看来,重庆军统总部的那帮子人,还是以前的德行,抗战眼看胜利,几派都伸手抢湖西了。
王定川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争夺周季峰。
好在有菅原暗中、全力的物资、资金、武器支持,他在国军没来之前,多多的发展人手,到时候,一亮家伙,就把辛国、何建中那派亮瘪势,自己一下子鲜亮的站出来。
发展人手,最关键的还是周季峰,他的那些人,还有那些人联系的杆子会、红枪会,可都是能扎台子的顶梁柱。
关键时候,王定川又想起了酒。
王定川又约周季峰喝酒了。
酒场还在周季峰的家里。还是小盘子大盘子,鱼丝鱼片鱼丸子,微山湖的再高档的菜,都是离不开鱼。
王定川已经喝到顶了,舌根发硬,话说得别扭,“周先生,你到底说......我王某人,够不够朋友?”求人的时候,喝酒最易醉,醉了也最爱拿人当亲人。
这阵子,辛国他们,已经是把他挤到沟边了。
周季峰心里明白,这才入正题。哼,你小南蛮子,拿谁当朋友?这几个月你上蹿下跳,差点毁了抗战大局,要不是留着你,想进一步摸清国民党的暗计算,早把你小子绑到公审大会上,揭露你的罪行,把你枪毙了。
既然想入伙,那,得拿本钱来,白手扣鳝鱼?玩去吧,“那还用说?要不,俺咋会把棺材本交给你?”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你王先生,别看俺老周是个粗人,但在交情上,义气上,可是屋檐底下的冰溜子,硌嘣嘣的脆,别的人再怎么搅和,说你是外来户,是墙头上的狗尾巴草,根底浅,我他娘地都顶回去啦,你王先生和俺心交心,就差摆香篓子,磕头,拜把兄弟了,为朋友两肋插刀,谁撬你的盘子,咱就和他急!”
周季峰的一番子酒中仗义话,正是王定川想听又怕听的,他头上冒起了冷汗,“这话,是谁给你说的?”
“吱!”周季峰一口喝完盅里的酒,然后把酒盅往桌子上一顿,“那还有说?辛国呗,你的好跟班。”
王定川更醉,气淋淋地一拍桌子,“辛国?他个龟儿子,啥时候给你点的眼药?!”
周季峰嘴一撇,“还用啥时候?他整日里赖在俺家里不走,像个苍蝇似的,嗡嗡嗡,难听的话,多啦,没法儿学。” 摇摇头,显示没办法,“大前天晚上,他提着点心、大鲤鱼,还有酒,给俺娘磕头,非得认干娘,跟俺喝酒,喝的大醉,直说你,在军统里面没面子,认错后台,还怨俺心眼死,劝俺把队伍拉到他那边,幸亏的俺娘没答应,要不然,俺就是干兄弟,你说说,要是成了干兄弟,俺怎么的还和你搭伙?只能把队伍拉到他那边去了。”
这才是动了王定川的命根子,“这个龟儿子,天打五雷轰死!”王定川早气紫了脸,一拳砸在八仙桌子上,震得碗筷儿的直跳。
“哎哎哎,王先生王先生,”周季峰被他一拳吓醒了酒,连忙直起身子,两手按住他的肩,“俺老周,多喝了两盅,酒后吐真言,也该着咱哥俩投脾气,觉得有些话,真得透给你,你可别给说出去,叫俺老周,今后在湖西做不了人。”
“周大哥放心,兄弟不是吃里巴外的那种人,哪能把养大的闺女往仇人家里推?”王定川双手端起眼前的牛眼盅,两膝盖一软,“噗”,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周大哥,咱今天,就算拜香篓子的把兄弟了,今后俺有稠的,绝不会叫周大哥喝稀的,干!”一扬脖子,把盅里的酒喝干,然后站起来,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子上。
周季峰直愣愣地看王定川,“兄弟先生,别怨哥说话直,你单枪匹马的自己还站不直,还稠的稀的?”
“哥!咱在湖西,不是吹,日本人的讲话,厉害大大的!”
周季峰嘴一撇,把酒盅放下,“啥大大的?也就是跟哥吹,连跟班的小伙计,辛国,都操你。”
王定川这回,真被激急了,脖子筋“嚯嚯”地跳,粗着嗓子喊,“哥,你看到的只是湖面,那湖底,内容大了。”
周季峰见有门,心里一乐,再加把火,“兄弟,喝多了不是?咋扯到湖底了?要是醉了,你先歇着。”说着,就要扶他离桌子。
喝多的人,最怕别人说他喝多。王定川一把推开周季峰,把袖子一挽,“哥!咱既然是过命的仁兄弟,今儿就把心窝子,全掏给你,今后在这湖西合伙打江山,也好肝胆相照。” 顿时豪气万丈,端起酒盅,一个九十度的半弧,把酒猛地倒进嘴巴里,再把酒盅顿在桌子上,“今儿咱也摆摆龙门阵,叫你知道知道谁是外来户,谁是墙头上的狗尾巴草。”
“对对对!苇棵里藏不住野孩子,耍嘴皮子的全是崂山上的假道士。”周季峰给自己,也给王定川又倒满。
国民党将首都迁移到重庆,蒋介石命令重庆高中以上学生,全都进入军校学习。王定川进了军统的螺丝场特训班,这期全都走背字,因为主管是余乐醒。这余乐醒是个老牌军统,深得蒋介石赞赏,但有一样坏毛病,瞧不起戴笠,急刺白脸地同戴笠争行市。
周季峰一乐,呵,家伙先给我演个垫子戏。
王定川继续搬家底。那戴笠,虽然洋文认的少,但权谋却多,书呆子余乐醒哪里是对手?被对方瞅准了机会,一个贪污桐油的罪名,整进了监狱。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的弟子、圈内人等,全都吃了瘪。王定川也跟着“沾光”,从重庆大后方被赶到敌前边,先到安徽,又到山东,全是穷山恶水,整天面对的不光是日本人、汉奸的明枪,还有自己人的暗箭,提心吊胆的活着每一天,后来更窝囊,被出卖,挨打不过,跟着土匪四狗剩当了汉奸。
不过,有些事情就是邪着来,当初,余乐醒进监狱,他的内弟沈醉,当机立断与姐夫划清了界线,博得了戴笠的赞赏,委了个有权有势的总部总务处长。
不过,人家表面上绝情,骨子里还是一家亲,把姐夫的实力,收编到了自己的名下来,在戴笠面前,为王定川说了好话,戴笠不光没治他王定川的汉奸罪,还许他身在曹营心在汉,让他总领全湖西,沈醉更慷慨,派人送枪、送经费,还给他配了一部电台。
周季峰一边听着,一边捋着来龙去脉。
那时候电台是千里眼、顺风耳,有电台就是有一切,王定川从三孙子,一下子跃上了太上皇,却惹得另一派红眼,毛人凤是戴笠的亲戚加秘书,权位自然比过了沈醉,上下一条线的挤兑王定川。
王定川说着说着耷下了头,为自己命运的不济悲哀,“说到底呀,咱就真是墙头草,随着上峰吹的风,干转圈。”
周季峰站起来,端起凉了的菜,去锅屋里温了两碗鱼汤,“兄弟,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他辛国越吃里扒外,他何建中越拿济宁总站压你,咱就越拧着劲跟他们干!哥捧你,这样,你把电台支在咱大队里,直接给重庆联系。一来有张山本守着,安全;二来,你也熟悉熟悉大队里的人,和他们交交心,我把他们交给你,你也好令得动,选准时候,一脚踢开辛国,拉队伍咱单干,有枪就是草头王,湖西不就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了?”他就想着怎么的弄清楚,那个金慧碧,是真人还是糖人,在湖西啥角色,而弄清楚这些,电台是关键。
“大哥!关键时候,还是大哥好!”王定川猛地抬头看周季峰,眼里涌出了泪花,“电台,明儿就搬过来,我在李文德老不死的那里,可是受够了白眼。另外,咱的挺进支队,现在可是赶上了好时候,要枪有枪,要钱有钱,要兵有兵,撒在全湖西,三四万人哩,但就是缺带兵的,你的那些属下,就干脆全加入吧,都当个营长连长的,到鬼子败了,咱国军来了,新军装一穿,就是咱国军了。”
周季峰赶紧打保票,“行,咱老周都是王先生的了,属下们,自然也是咱的人了。”他知道王定川是老牌特务,在他不告诉金慧碧是谁的前面,是不能打听金慧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