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志成趴在冷的沟沿上,细细地盯着前面看。
面前的壕沟,映着天上的繁星,显得那样静谧和安宁。
多么美好的夜晚。可惜,这不是赏水赏月的时候,平静中蕴满了紧张,安宁里全是的紧迫。
壕沟围着的据点里,也一样的宁静,炮楼就像蹲在黑暗里的怪兽,只传来忽高忽低的呼噜声。
碉堡顶上,一盏探照灯,有气无力地划着大周圆,探照灯一侧,一个黑影在动,那是鬼子的哨兵,还算,一个活物。
宗志成侧看一眼石楞子,家伙全神盯着碉堡,知道他紧张,于是拍拍他的肩膀,“楞子,放心吧,大家捉了一天的蛤蟆,足足上千只,能爬满鬼子的据点,装蛤蟆的草袋子,为了不摔死蛤蟆,在水里泡了一下午,软合着呐,每个草袋子里装二十只,轻重的实验妥啦,正好扔过壕沟,过了壕沟,落了地,蛤蟆就会爬出來。另外,每个蛤蟆的腚眼里,塞进去两粒花椒,药劲正合适,能顶四个时辰,四个时辰过了,天也就亮了,蛤蟆的药劲过了,就会爬回到壕沟里,保险鬼子明天更害怕。”
石楞子点点头,“哥,你是个精细人,考虑地周全,可是,”石楞子把刚才的疑虑说出来,“哥,是这样的,蛤蟆,都长着腿儿,要是不听咱的,往回爬,咋办?”
宗志成一笑,“这个事,也想到了,”宗志成活动下身子,让自己趴得舒服些,“我们实验了一下午,才发现,蛤蟆怕硫磺,等蛤蟆都爬出草袋子后,再往据点里扔硫磺包,硫磺包用麻纸包裹,扔在地上纸就破了,硫磺就散在地上了,那样,就给蛤蟆打起一道梁,蛤蟆往回爬,闻到硫磺味,也只好再回头了。而现在是秋夜,露水重,四个时辰,足够把硫磺的药劲湿跑了,那时候,醒过麻劲的蛤蟆,就可以沒顾忌地爬回壕沟了。”
石楞子听了大喜欢,“哥,你想的真周全。”
宗志成看看手表,闪着荧光的指针过了凌晨三点,“楞子,这会儿鸡不叫狗不咬的,正是野鬼儿出坟头溜达的时辰,那就让他们弟兄亲和亲和吧。”
石楞子会心一笑,两手卷个喇叭筒,放嘴上学了声山楂子鸟的叫。
旋刻,据点四周,陆续传來了十八声山楂子鸟的叫。那是四周的十八个点,告诉宗志成,他们准备好了。
听完了十八声鸟叫,宗志成又学了两声山楂子鸟叫。
紧接着,寂静的夜空里,一阵急促的轻微的声响。
那是雨点般的草袋子,扔过壕沟的落地声。接着的,是悉悉索索的犹如细雨点落地的声。
石楞子常年打猎,当然熟悉这声音,那是众多动物的爬行声。再接着的是凭空里响起來的冤死鬼的哭音。
那声音,起先,石楞子还勉强的能听出是蛤蟆,接着的就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前晃出来满世界的妖鬼跑。
没容石楞子回神,黝黑的据点里,传來了沒人腔的大呼小叫。那是鬼子,从睡梦里,直接进了阎王殿。
满世界的鬼哭狼嚎,瘆人,发憷,仿佛下了地狱。
宗志成连连捅了直眼的石楞子,石楞子才回过神,才知道是往死里吓鬼子的蛤蟆叫。
探照灯边站岗的鬼子惶惶满地照,却从高处看不清,像是鬼在爬,吓得大叫沒人腔,一头从炮楼顶上栽下來,“砰”,一声响一声嚎,死了。
鬼子的据点,已经成鬼窝了。
石楞子看着据点里的沸腾,呵呵地开心大笑着:“哥,鬼子的炮楼里,嘿嘿,成臭茅坑了。”
宗志成也跟着笑呵呵:“是呀,这会儿,满据点里的鬼子,正拉稀屙绿屎哩,再过会儿,也成了小鬼儿。”
石楞子笑眯眯:“哥,咱的蛤蟆兵,属诸葛亮的空城计,只能唱这一晚上,明天,要想继续收拾鬼子,就得换新招了。”他知道,宗志成后面一定还有新招数。
宗志成动动身子,更凑近石楞子,“打铁得趁热,咱干嘛让鬼子消停了?得把鬼子吓出來老鳖窝。”
石楞子惊喜:“哥,想出來好点子了?”
“是不是好点子,咱商量。虽说,咱装神弄鬼,把鬼子吓一夜,明天,就算他们都睡觉,他们警备不足,但是,一挺机关枪,还是把咱封死在吊桥外。咱还得用稀奇的法子。”
石楞子仔细听着。
“我从蛤蟆,想到了前阵子咱把鬼子引到葛家洼,大洼里的蛇嚼鬼子的事,现在,洼里的老大们,肚里的食儿消化干净了,正馋着鬼子呢,不如这样,咱把那些老大,请到这里來,放进壕沟里,那些水长虫,已经熟悉了鬼子身上的味儿,对据点里的鬼子一定喜欢,一定往炮楼里爬,嘿嘿,那些个老大,这会儿养越冬的膘,正贪吃,往据点里钻,嘿嘿!更有热闹看喽。”
石楞子惊喜:“哥,你这个主意好,太妙了,咱说办就办!”楞子抬头看看天,“再过三个时辰,天就亮了,天麻麻亮的时候,正是水长虫睡得正死的时候,一逮一个准,我现在就带同志们去。”
宗志成更高兴,“咱葛家洼里的老大,最待见鬼子了,能当咱千万兵,明儿的准能把鬼子装进它们的小肚肚。”
石楞子两眼雪亮,“有上次鬼子的宽厚仁慈,那些水蛇,一定记住了他们的好,一定和他们最亲近,那些毒信子,最喜欢鬼子的细皮嫩肉了,嘻嘻。”
黑夜里,宗志成目光炯炯,“你去捉蛇,我在这里警戒,围着据点四周,多埋地雷,再多喊咱的人,组成三道四道的防护网,撵出來的鬼子,地雷炸不死,就在岸上摁,岸上漏网的,那就漫坡逮兔子,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石楞子见宗志成欣喜,指指他的瑞士手表,“哥,现在,三点半了吧?到五点,我准把那些老大请到这里来。”
宗志成笑眯眯,解下手表,递给石楞子,“那些水蛇,毒着呢,小心。”
石楞子一把抓过手表跳起来,“放心吧,咱的弟兄,从小就在葛家大洼里混,和那些老大熟得很。”
说着话,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