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川喃喃,“叶桂青……叶桂青,能是八路军?!”他万万不相信,或者,准确的说,王定川内心的恐惧,使他不愿意想,也不敢想。
菅原仍然木着脸,“这年月,有什么不能?还记得司令的那个文书许文宁吗?那么多年的与司令心贴着心,司令那么深的相信他,他不也是八路军?还有你,司令多么的相信你呀,你不也是总想着找机会干掉他?你们这些人哪,都是喂不熟的狼。”
王定川的脸一红,窘迫的低下了脑袋,菅原这话,可是话里有话呀——她是想让自己往后继续听她的,服她管。
菅原没在意王定川的情绪变化,“看来,八路军,也在急急运动,也想借着日本的投降,抢占湖西呀。”
“八路军?”王定川满脸的不屑,他现在的意识里,他已经是国民党了,是湖西军统负责人,是湖西王了,“八路军也应该听从蒋委员长的命令,他们也是国民政府的一部分。”王定川说到这里,浑身舒坦起来了,“蒋委员长已经给八路军发布了命令,命令朱德、彭德怀原地驻防待命。我从收音机里,亲耳朵听到的,蒋委员长的令,他们敢不听?”
他现在,已经忘记了他还是一个汉奸,是一个背叛国民党,背叛中国的败类。
菅原对王定川的洋洋得意,斜了一眼,“你呀,榆木脑袋,你没听朱德、彭德怀给蒋介石的回电?电文里充满了毛泽东的文风,上来就指责蒋介石说命令下错了,并且错得很厉害,还表示坚决拒绝这个命令。批评这个命令违背民族利益,仅仅有利于日本侵略者及背叛祖国的汉奸们,那汉奸里面,也包括你。”她的思维还停在战败前。
王定川撇着嘴巴子,“菅原太君,中国的事,你不清楚,历来皇权大如天,君叫臣死,臣不得生。太君,八路敢不听委员长?八年前他们在陕西,打你们日本鬼子,不就乖乖当臣,扒掉红军的衣裳,换上国军的军服了吗?所以呀,咱在湖西,龙椅子坐定了。”
菅原头一次听着“太君”不悦耳,但为了今后的臣服,还是继续教导,“这就是八路军的高明呀,那是全面抗战,民族大义,私仇让位公仇,家恨让位国恨,只有大胸襟的人,才能装有如此之大的能量呀。”
王定川继续撇嘴巴子。
菅原见到他的嘴巴子,摇摇头,叹口气,“你哪里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日本这刚投降,国民党,共产党,就公开闹矛盾了,随着战争红利的越发到来,他们之间的矛盾,只会愈发的剧烈,唉,中国的内战,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她像私塾里的拖着小辫子的弯腰先生,耐着性子掰孩子牙。
但是,现在的王定川,没了孩子牙,正在旺水里,对菅原的话,根本不入脑子了。更何况,菅原已经是一个任人捏的俘虏了,他很是不屑的干脆利落,“他们八路军不敢,你没看朱德的电报吗?明说了,除被国民党政府的军队所包围的部分外。这话,至少说明一点,他们胆怯了,他们才多少人马?他们肯定的不行。”
悲惨的打击降低了菅原的智商,居然心软了,不跟王定川一般见识了,再摇摇头,深深地叹一气,自己说给自己听,“这混乱的年代呀,叫人该是怎么活呀?今后的路呀,该怎么走呀。”无意识地把软弱亮给了王定川。
看着菅原的迷茫,王定川一下子截然断定,这个女鬼,她是日本人,是一个已经投降了的日本人。
这个从心底害怕的魔头,已经不是他的上司,是俘虏了。
现在,该是驾驭她、把她踩到脚下的时候了,应该对她发号施令了,而她,只有听的份。
王定川一挺腰,口气突地发硬,“菅原,你现在下命令,任命我当皇协军司令,然后的,我按照委员长的命令,率领湖西各地的伪军,就现驻地点,负责维持地方治安,保护人民。尤其的,我命令皇军皇协军各部,乘机赎罪,努力自新,非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移动驻地,向八路军投降。”
菅原有点吃惊,但马上收住,没表现出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王定川说话,等他说完了,才洞察心扉的微微一笑,“王先生,请叫我金慧碧,那个菅原,很快地,就要死了。”
王定川心情正傲,没听出菅原的话音,或者根本就没听菅原讲话,尤其没听出菅原最后的那句的话音,把头一昂,“菅原,你再改换名字,也是菅原,你再想更名换姓,也成不了我们中国人。”
竟然直接的叫“菅原”了。
这话,等于两个人的地位调了个个。
菅原头一次见王定川的胆儿这样肥,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于是笑一笑,再沉下脸,牙一咬,装出来胆怯和可怜,“我是成不了中国人,可是你呢?是伪军,是汉奸,是叛徒,我知道的,中国历史上,最恨的就是叛徒,汪精卫投降,你们军统,可是追杀到越南,虽然汪主席命大,没被杀死,但也受伤,最后也是死在枪伤复发上了,你本小吏,没有背景,恐怕,你的小命,也不会多好,活路,也不会多长吧。”
王定川头一昂,“活路再不会多长,也是我们中国人内部的事,我们中国人,就是中国人,我们军统,就是军统!”
“嘢呵,嘴头子功夫不错呀!”菅原微微再笑,抿抿嘴唇,再露出她那特别俊美的皓齿银牙,“看来,你很有中国心呦,现在很有爬上高台的心理喽?好了,”菅原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手枪,装上子弹,打开保险,装在裙兜里,拢一拢短发,朝王定川冷冷地说,“去,拿上照相机,跟我走,到宪兵司令部,看看你们的那一个中国人。”
菅原像豹子一样昂起头,顿时自信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