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志成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蹑手蹑脚地踮到门口处,耳贴门板仔细地听了听,而后又蹑手蹑脚地走过来,“院门口,看大门的老王头,老鬼孙,跟共产党跟得可紧了。”
宗志成像一个绕舌头的妇, “前天,他还把俺,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龙蓝威气得两肋要插刀,大声恶问,“老龟孙,猪舌头上长恶疮,他骂你什么了?准得捎上了我!”
宗志成有点委屈,“他骂俺,长了泥蛋子眼,不会看形势,明知道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放着解放军的官不做,偏要当逃兵,迷了心窍,跟烂棍龙蓝威瞎混。说你龙大夫是地沟里的泥鳅,没啥折腾的,还要俺立地成佛,回头是岸,跟他干,当医院的啥派,还让俺,当,什么什么的头儿,说是中校,比你封的少校官儿大吧?”
宗志成一面说着,一面偷偷观察龙蓝威的面色,“还说,烂棍龙蓝威,得听他的,说你是给他提鞋的货。”
龙蓝威的脸,先是笑谟谟的,跟着沉下来,再后来,成了紫猪肝,到最后,腰一直,把酒盅往桌子上一墩,厉声地喝,“你絮叨不絮叨?那老不死的,值得咱正眼瞧?”
接着,龙蓝威裂开鲇鱼嘴,自顾自的骂开来,“这个老乌龟,王八蛋,死虾壳里塞驴粪,净想充好‘仁’(人),还想摆上司的架子,吃俺的老醋,嫉妒俺?也不看看现在是啥时候?要是我让上司训成那样,早薅根屌毛上吊死了算了!哼,想撬俺的盘子,争俺的功,没门!你撕俺的帘子,俺也蹬你的摊子,咱他娘的拉队伍单干!”
——嘿,这龙蓝威,还真得下气力的逗。
宗志成再加油,嘴巴子上赶紧地阻拦,“拉队伍?哎哎哎,不着边的牛,咱可别先吹,这可是共产党的天下,传出去,可是掉脑袋的。再说,就咱两个人,能拉啥队伍?队伍队伍,一队最少有五呀。”宗志成着急着说,再把脑袋往前凑,“您别是让老杂毛,燎迷糊了吧?”
宗志成嘴巴子上在劝,心里却为蒋介石叹息,净弄些半吊子,“二百五”干这保密的事,能不坏了江山?
“哼,就他?”龙蓝威嘴一撇,露出蔑视的一笑,“你,明天下午,跟我,去东赵庄,唱个稀罕戏。”
“啥稀罕戏?俺那两嗓子‘借东风’,唬唬医院里的病号凑合,拉场子唱,准砸了您的牌子。”
龙蓝威瞟他一眼,“就你那‘借东风’?破鼓烂锣的,还不如狗叫的好听,咱这戏,叫《乱世出枭雄》,一唱,上对得起毛人凤局长的栽培,下震的微山湖底的王八都翻个。”
“您是说,咱要唱一出《红枪挑梁王》?嘿,大发!”宗志成兴奋地跺脚,大拇指伸到他脸上,“这一下子,咱龙司令,可是灭六国的秦始皇!”
“啥秦始皇?睡觉!”龙蓝威哈哈大笑,跟着死鲤鱼一挺,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再不理宗志成。
“俺的好司令唻,俺今晚可要做个好梦呦。”宗志成兴奋地手舞脚蹈,踩着软步,上前把薄单被盖在他身上,拉灭电灯,掩上门,滑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