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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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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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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搏》连载

第二十三章

汽艇轻轻驶着,将清清的湖水犁成两半,翻出珍珠的浪花。不多久,泊在一个湖心岛上,船上人全都上了岛。

熄了火的汽艇,静静地躺在温绿的湖水里。

温绿的湖水,静静地躺着,微波不兴,像一块碧绿的玉石;玉石的上方,蒸腾出乳白色的轻纱;轻纱,梦幻出种种造型,诺大的微山湖是那样静穆、神秘而姿态万千。

像一叶扁舟的汽艇上,只有菅原和王定川两个人。

好像这个世界里,只有菅原和王定川存在了。

船舱里的菅原,已经合上书本,垫在膝盖上,一只胳膊垫着另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掌,托着她那尖尖的下巴,眼睛,长久地注视着微山湖的远方。

她像一尊维纳斯雕塑,静在那里。一袭白裙,将她装扮的青春靓丽,优雅华贵,神圣而令人窒息。

王定川仍然歪瘫在船舱里,像一条干死的鱼。这情景,也就是他,老牌的党棍,经的风雨多,能挺得住,要是换上别人,从捆猪的绳索将他四蹄捆上,到刚才的解开,尤其是三个护兵,先后被扔到湖里喂鱼,早吓瘫痪,吓屙绿屎,再也返不过阳来了。

王定川渐渐恢复着心智,像条苏醒的蛇,静静地看着这尊面如桃花的女兽,仔细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丝毫的表情,扑捉她内心每一丝变化了的信息。

她,葫芦里,到底,装的啥?

她,到底,要干什么?

菅原,像湖水一样沉寂,像新玉一样凝重,看不出来她任何的变化。

像一尊活的维纳斯。

只是,她的略涨的胸脯,在微微地扩张、收缩着,显示出她的内心,并没与眼睛搭上。

她,在凝聚着定力,思考着什么。

能思考着什么呢?

王定川脑子里飞速旋转着。

菅原这招,与对付四狗剩一脉相承的,前提是对她亟需使用的人,要让这个对自己有用的人,能服服帖帖听自己的。

办法是先用死来恐吓、恫吓,等对方万般无奈钻进她的套子里,再用高深的招数,从心理上打动、降服对方。

那么,对付这个心狠毒辣的女人,只能是魔高一丈!

你那招,能唬住四狗剩,因为四狗剩杀猪的出身,“道业”短浅,我可是一夜能啃两亩地豆叶的老“蚰子”,你一个初出校门,刚受劫难,甚至连杀鸡也没见过的女娃娃,能用什么奇妙的计划,降服得住我?

王定川也在替菅原思虑着。

“王先生,这么长时间的看我,恐怕,不全因为我的美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菅原转过脸来了,两手闲翻着书页,把有些隐晦的脸色,对着王定川。嘴上说这句玩笑话,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玩笑,而是忧愁、彷徨和无助。

王定川当然知道她话里的潜台词,她已经考虑妥帖了。

要摊牌了。

王定川是谁?马上来了主意,使出来“水来土挡”,先是咧嘴巴子,努力在脸上画出一丝的轻松,“恰恰相反,菅原太君,我就是在欣赏太君的美丽。菅原太君,您这一袭白裙,使我想起了北平,燕京大学,想起了上海,十里洋行,想起了日本东京街头,只有您这样罕世的美丽、高贵的气质,才使得燕京的未名湖,增色添彩,才使得十里洋行,雍容华贵,才使得富士山的樱花,蓓蕾绽放。”

女人,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到底是经不起男人对自己美丽夸赞的,心思重重的菅原,在王定川诗情画意的夸赞下,也禁不住嫣然的笑,“王先生,不愧是燕京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不愧是徐志摩的同窗好朋友,出口成章,洋洋洒洒。对你的同窗徐志摩,我是赞赏的。”

王定川赶快收兵,这时候,他可不想在这人迹罕至的湖野里,对这样的一个魔兽,谈什么洋洋洒洒,再接着“以守为攻”,“菅原太君,我对您的夸赞是发自肺腑的,你看,我这一身的伤痛,已经不再疼了,人家说,赏心悦目谁人家,我觉得,女士的绚丽的美,看在眼里,也能疗伤。”

菅原听到王定川的浑身的伤疼,一下子沉下了脸,她当然知道王定川这样说话的用意,也立刻感到了王定川的棘手,心里越发的恼怒了。这个国民党的党棍!

脸一沉,书本啪地猛一合。她要来硬的猛的了。

王定川却没害怕,而是头一昂,眼睛盯在船棚上。

随时脚踏死门的王定川,却觉得他们之间的天平,已经在向他这边倾斜了。

菅原败了,只好以退为进,叹一口气,“其实,原本的,王先生,你是不该受这一身伤疼的,在你们国民党里面,也有很多的俊才,本不该吃官饭,走仕途,而应该学习徐志摩。我非常的崇拜徐志摩,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这么多年了,我张口就来,每每咀嚼,芳香依旧,脍炙人口,而王先生你,走官场,有几个人知道你?现在,恐怕,就是国民党、共产党,都跟你过不去了,想着怎么置你于死地吧?尤其是我,皇军,马上要实施的杆子会红枪会计划,一下子点中了湖西的命穴,操了八路军的后路,他们,能轻易放过你这个操刀者?”菅原一边说着,眼神里一边放着欲说而休的光。

王定川不傻,一边看她说话,一边品着话音。菅原,虽然说的都是真话,但是,话音里却是另一套路,是想警告他,你王定川再大的本事,也只有靠她菅原才能活下去,才能在湖西有立锥之地。这是想用他的节奏呀。

菅原说的实在不错,只可惜直白了点,毕竟是个小丫头片子,没有城府,只想把目的达到,让他乖乖地钻笼头,俯首听命护送她唐僧,到达目的地西天。

王定川还没看到她的袄里,越发的沉住气,假装着听到心里,假装着没了退路,长长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沮丧和无尽的无奈,“唉,人的命,天注定,老天让你吃什么饭,是谁也不能改变的,我呀,生不逢时,哪有人家徐志摩的命?”

菅原见王定川只在鱼钩前拱食,就是不吞钩,急了,“现在,你的面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怎么把杆子会、红枪会起作用,这一点,你即使不干,我也不会放过你,你只有把它干好,干的更好,才是唯一的出路。而,你要干好,只有依靠我,有我给你物资、人员、权利,你才能在湖西立住地,活下去,否则,即使我放过你,四狗剩、八路军,没有一个能放过你。尤其八路军的宗志成,蛤蟆长虫的竟灭了皇军一个中队,要知道,那是天下无敌的菅原师团的中队,他想要你的命,不是随时随地的来?”

菅原长叹一气,极其委靡,“宗志成,你是个怎样的人?”

王定川马上想起刚才菅原面前喊宗志成救命,怕菅原误会他私通八路,立刻高声,“我知道宗志成……”

菅原恶狠狠打断他,“你要知道宗志成,你就不瘫在这里了,满嘴瞎话的嘴子客。”

王定川低下头,当然明白了,菅原之所以这样说,就是要他好好跟着走。但,单单这些,用得着这样吓唬他?

她还是没亮出自己的底牌。

她到底要干什么?王定川决定把她的底牌逼出来。

对付这个仅知道徐志摩风花雪月的黄毛丫头,他还是有取胜把握的,一抬头,迎着菅原热热的眼光,“太君,恕我直言,就目前,你们日方,干的再好,也是回光返照,昙花一现,对整个战局,不会起大的作用。但是,在湖西,杆子会,红枪会就是掐住八路军的命门,八路军过往湖西的干部,到延安,去临沂,下盐城,势如雨前蚂蚁,我们是没有力气掐住他们的,只有杆子会、红枪会能行,在这个对于八路军最重要的时刻,给他们致命打击,才是最好的事情。”

菅原冷冷一笑,她显然对王定川的不着调给弄恼了,“可是,在湖西,皇军、四狗剩的,八路军的,我的,都能掌握的到杆子会,红枪会,唯有你掌握不到,因为,你没有根基,单枪匹马,只能出出点子,耍耍嘴皮子的干活,仅此而已!”

菅原一下把王定川逼到墙角里了。

王定川的脸,臊地通红,再不敢小瞧这个黄口小女了,只得喃喃解嘲,“菅原太君教诲的极是,诸葛亮骂死王朗,靠的绝非仅仅是他的嘴巴子,还有他身后的万千雄兵,还有诸葛亮的威名,王朗与其说是被骂死,还不如说是天威到此被吓死的。”

菅原更逼他,“有时候,打仗并不是靠雄兵多少,威名几何,而在用,关键时候,怎么启用在前布置的闲子冷棋,在谋大局方面,要依靠可以依靠的所有力量。”

看来,菅原,是要他王定川亲口把自己的价值说出来了。

王定川的脑袋上开始冒汗了,他知道,这个女魔头,之所以能有这样好的性子,让他王定川这样的泡,还是出于她的越来越明显的,想把他刚刚开始的为再嫁国民党所准备的嫁妆,挺进支队,一抬手,全拿过去。

这可是他的身家性命,要是被菅原拿过去,到了抗战胜利,他就光着身子要饭,实在是啥也没有了,而啥也没有,国民党能接受自己吗?不把他当做汉奸给毙了?

她女魔头再掐盖喝血,也就充能这些天,她能活着的好日子,掰着手指头也够数的了,抗战胜利之时,就是她死无葬身之地,跟她殉葬,实在实的不划算。

但是,她菅原,现在,要是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一旦翻脸,他可就是眼吧前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还尤其,他的挺进支队,那么几个人,实在拿不出手!

王定川头上的汗珠子,开始往下落了。

菅原见王定川越发的不答应,更生气,把手里的书展给他看,“《资治通鉴》里面的《昆阳之战》多精彩呀,四十二万政府军对一万草莽流寇,竟然输了。当然了,这里面的原因很多,今天就不探讨了。世界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很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关键是这支队伍,掌握在谁手里。就像你们常说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王定川越听越觉得菅原要他的挺进支队了。

可这支队伍,还是猪水泡一个。

王定川头上的汗珠子更多了,即使现在把挺进支队交出来,菅原也未必肯信,即使信了,自己死的更是的快。

欺骗鬼魔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啦死啦地干活。

菅原再美丽也是女人,女人只要真心想要一件东西,咬住了,是不会撒手的。

菅原心急火燎,正要张口发狠的时候,猛看见王定川“噼里啪啦”的汗珠子,还有满脸的尴尬劲,顿时觉出自己搞错了,也就是说,王定川的车并没跑到自己的车辙上。

菅原叹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她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国民党党棍,也是膙子一盆,一旦涉及到自己的活路,马上就糊涂蛋。

还是在东北的哈尔滨,她在父亲的办公室里,见到土肥圆贤二,这个老牌的中国通,发起侵略中国的政要之一,在与父亲的闲谈中,对国民党的评价那真是准确,他们在勇猛的大日本皇军面前,焉能不败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们心胸狭窄,一心为私。这么大的中国,这么大的政党,如果不事事为百姓着想,从大局谋略,只有失败的路子可以走。

菅原感叹,要不是自己走投无路,也像他一样,在为自己最后的生存找活路,面前的这个熊包软蛋,也算国民党的精英,是断断跪不在自己眼前的,这样的狭隘之人,是不会入到自己眼睛的。

往后,这个狭隘之人,就勉强的供自己驱使吧。唉,国民党的耍嘴的,不论在什么地方,不论处在什么环境,都是政客,政客有政客的轨迹和思维,已经形成的做派,不是别人能改变他们的,哪怕把他们暴揍一顿,吓个半死。

菅原一下子把王定川看轻了,她决定不给王定川绕弯了,而是单刀直入,就像街头菜贩子、卖鲜鱼的,一口价,愿意干,咱就合伙儿干,不愿意干,马上的,从船舱里,绑上坠石,顺到微山湖里,喂鱼的干活,面色一沉,声音一陡,“王先生,直说吧,你用大日本皇军的锅灶,在做自己将来改弦易张的饭,你这样做,就是吃里扒外,这是任何一个锅灶的主家所不允许的。”

王定川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菅原冷峻的面孔。

但是,他在心里,其实已经对菅原的恫吓不在意,也就是说,他已经不害怕这个小黄毛丫头的吓唬了。

要是真像她说的那样,每一个锅灶的主家,都不会允许吃里扒外,她,这个鬼子的主家,早已经把他绑上,扔到湖里了,之所以留在这里,这么神秘的絮叨着,就在于她恫吓的后面,把自己的挺进支队抓到手,或者抬到什么价位上。

也就是说,她下一步,离不开自己。于是就成了姜太公,稳坐在钓鱼台上,以静制动地等着菅原来咬钩。

但从内心里,被菅原情报的准确,震慑了。

菅原把书本一放,“说的更直白点吧,你成立挺进支队,迎接国民党到来。说明,你的思维,确实是靠前,凭未雨绸缪这一点,我菅原看得起你。我确定,整个、诺大的湖西里,你们明里暗里的国民党,或许,也还有人想到了这一步,但是,我断言,除你,没有一个人,已经开始做这一步。这就是我,把你绑到这里,把你的护兵,扔到湖里的原因。”

王定川的脸,发硬了。菅原把他酷看穿、摸透了!

他是秘密响应重庆军统的“召回”,准备回归国民党。

而要荣耀回到私奔而弃的前夫家,想要破镜重圆,没有厚重的彩礼,是万万不行的。

王定川见菅原端坐在那里,面色阴沉,就知道她要揭锅盖了,于是立马做好了讨价还价。

菅原何等的聪明?见王定川一言不发,知道了他的小九九,冷冷一笑,“王先生,你们中国有句话,形容现在的你倒是恰当,叫做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觉得,你的挺进支队,离开了我,能建立起来吗?就不说我立马就能给灭了。”

王定川赶紧琢磨“能建立起来吗”的含义。

鸭子没飞到他的菜锅里,这一点,王定川确实没想到,也对菅原单刀直入的气势吓着了。这个丫头片子硬是厉害哩,怪不得杀人魔头四狗剩,服服帖帖的崇拜她。

菅原像一只斗胜的公鸡,昂起头来了,“退一步讲,我,假若,任你发展,你没枪没炮没钱也没人,怎么发展?还有,你认为,你发展的那些人,心里忠诚你?错了,最起码,你的跟班,辛国,就是我的眼线,把你的一举一动,全告诉了我,包括,你,今天,进城干什么,走哪条路,我全清楚,要不然,能准备的这么贴切,把你,这样的,请到,这里来?”

“啊!”王定川大吃一惊,这一点,他确实不知道,也绝对的没想到,头上不禁浸出汗珠来。

菅原冷冷地继续进攻,“我这么的情报准确,你以为,四狗剩的情报不准确?说不定,他已经在城里,为你准备了麻袋,把你兜头一蒙,扔进微山湖的了。四司令的为人,出身,手段,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但是,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你的劣势,也就是你的价值。”

王定川彻底被镇住了,人,一旦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最后遮羞的底裤,就再也不是人了。

菅原居高临下,“你觉得你的那几个人,那几条枪,在湖西,能成大气候?白日里做大梦了吧?我之所以如此耐着性子,与你说话到现在,并不是把你看做人物,你有什么价值,是我想用你,我们下一步合作,所以,给你说了这么多。”

王定川彻底傻了。

再接着的赶紧想,菅原到底想干什么呢?

他听见菅原说的合作,知道了这是救命稻草,是下绞架的台阶,就赶紧表忠心,“菅原太君,我愿意给你当马前卒,唯你马首是瞻,您,怎么指挥我,我怎么冲锋……陷阵。”

听到这话,菅原俊美的小脸才舒展了,才有了冷脸上的笑脉脉,“通过我对你的理解,我认为,我们会合作好的。”

菅原站起身子,在船舱里款款地走,像一个私塾先生,在给孩芽王定川上启蒙课,“就不说你们国民党历来瞎吹的毛病了,只说你的挺进支队,上来就走偏锋了,也就是说,按照你的路子走下去,只能给你的重庆政府吹一个肥皂泡,这样的肥皂泡,到我们大日本皇军失败了,你们的人来了,能起什么作用?在谁人湖西不争雄的那一天,你能当上湖西王?白日里见到鬼,夜里做梦天上掉烧饼吧?”

王定川这会被菅原训得已经明白事儿了,也觉得,他的挺进支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菅原太君所言极是,我现在,确实感到自己耍小聪明了,还请菅原太君指点,更多的指点,我就是您的跟班了,您让我怎么走我就怎么走。”

耍嘴皮子的王定川就认准一条,这个画皮美少女,反正有事求他,求他的这个事,直接关乎她身家性命。

菅原走到王定川面前,微微弯腰,眯起丹凤眼,“这样,你先把握两个核心,一个就是发展带兵的,就是要紧紧地把周季峰抓住,抓在手心里,他在湖西,三四千人的大队伍,都是精兵强将,打过仗,手里有枪,又手下的杆子兵三四万,可是不可小觑的大队伍,把周季峰抓手心里,就能成大事。”

王定川大为意外,迷瞪着眼睛看菅原,周季峰和他的手下,他手下手下的杆子兵,可都是反你们日本人的呀,你理应赶快消灭,或者压我们投降,到你的阵营里来。

菅原没理会王定川的迷惑,继续尊尊教诲,“另一个核心,就是你和你的那些个耍嘴的,人数,了了几个,在湖西也没啥气候,更谈不上站高一呼,从者如云,虽然,你们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但是,你们也有你们的用处,就是坏心眼多,嘴巴子能把稻草变金条,我这个食肉者并不迷,让你们当监军,借你们的嘴巴子,约束周季峰,保证周季峰和他的手下不会反,不会走偏锋,也不会另立门户。”

王定川听呆了,这是一个刚出道的小丫头片子说的话吗?这,分明是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大谋臣说的话。

菅原看着王定川张口结舌的傻子样,嫣然、妩媚地一笑,“当然了,成此大事者,我,才是最关键的,只有我在你的这个挺进支队里,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让你们成,你们一路顺风,想让你们灭,更简单,我手一挥,你,马上湖里喂鱼鳖,保险的明天,你就只剩一把沉湖底的骨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你在哪里,当然,我凭什么或者感兴趣知道你在哪片滞泥处?”

王定川彻底明白了,这个小丫头,已经铁定心的想要挺进支队了,于是赶快答应,“菅原太君,从今天开始,鲁西南挺进支队就是您的了,我在您的麾下,定当殚精竭虑,一往勇前,把挺进支队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菅原听了王定川的表决心,面容,慢慢地凝重,明媚的目光,游离出迷茫和伤感,禁不住叹气,慢慢坐下,看着窗外的湖水。

王定川不懂了,眼光也随着看窗外的景象。

仍旧平静的微山湖,温温地缥着雾气,雾气薄的像纱,覆盖苇草,遮挡着苇草里的一切。

良久,一个极细微的声音,传到王定川的耳朵里,充满着悲怨,无助,“你怎么这么笨呢?我要你的挺进支队干什么?我只不过是想帮着你,把挺进支队建起来,建强大了,给你更大的实力,到……到你向往的那个时候,把你推向湖西王的椅子上罢了。”

王定川一下子呆住了,揍死他,也绝想不到这一层。

王定川绝不相信,这是发自菅原的声音,这是菅原把自己绑架到这里,往死里揍他,而后如此施舍善心?

王定川呆呆地看着菅原娇美的身子。

菅原明眸里已经润出泪花了,“王先生,您觉得,眼下的战局,如何?”又是云里雾里,前后的不搭。

这样的魔头,还有眼泪?

王定川浑身一震,他意识里,菅原就是恩师了。

恩师的垂询就是命题,王定川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来,迎住菅原的目光,“就战局而言,日本,必败!但是,在湖西,由您的卓越领导,我们挺进支队,训导一新、装备先进、英勇无畏,定能保住湖西,让湖西成为太君的世外桃源。”

菅原听着王定川的话,慢慢地摇头,深叹一气,“你呀,忒笨,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这支力量,再大,再强,也不过一隅,我们单打独斗,是成就不了刘邦一样的伟业的,能走的,只有梁山宋江的那条路,诏安,归顺蒋委员长麾下,在他的脚下,走完自己的人生路,安全全的活完父母给我们的阳寿。”

王定川实在不明白菅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只能呆呆地聆听教诲。她,会为自己的将来发愁?会为活着犯难?

菅原转过脸来,面皮儿一变,又成天真浪漫的小天使了,“抓住周季峰,做大杆子会,这事我负责,你,就把精力,放在与重庆的联系上吧,让重庆知道,湖西,现在就有一只庞大的国军,湖西,定成为与共产党争锋天下的坚强堡垒。”

菅原吃定了王定川,说着话,靠近来,“这个堡垒的主人,就是你,王先生!我,在幕后,给你下指导棋。”

王定川彻底愣了,而后赶紧推脱,“您当主人,我哪有这本领?”要是上船之前这样说,他准得认为菅原被星野糟蹋成了精神病,精神病发作的胡言乱语。

她可是日本人,日本人在湖西最大的官,最大权力的主。

菅原苦笑一下,“我,唉,能有个安身立命之处,能有尊严地活到闭眼睛,就……念阿弥陀佛了,唉!”

这才抖开包袱底。

王定川不愧是党棍,听了这话,一下子明白了,这菅原,也跟他一样,在为自己的活路奔心。

兔死狐悲,王定川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他读懂了菅原。

他,同时也在悲哀自己,自己在这乱世之中,能不能活到有尊严地闭眼睛?马上觉得与菅原没有距离了。

往后,真的就要真心地给菅原牵马坠蹬了,王定川真挚地说,“菅原小姐,湖西有句感动人的话,我想说给您听,假如我们真到了您认为的那样槽糕的一步,我们落魄到只剩一碗稀粥的时候,我们,每人半碗!”

菅原没被这句虚话感动,而是慢慢摇头,“我们,中国和日本,这仇,结大了,是世仇,往后几十年几百年,是解不开的。到了我们战败的那时候,你能有安身立命的地方,我是回不去日本了。现在的日本,已经是焦土一片,你没见过那场面,凄惨呀,极其极其的凄惨!”说着,滴下大滴的泪,浑身战栗,那日本的家,学校,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有真心的体会。

重庆日军飞机大轰炸,王定川见过,经历过,那样的凄惨,与此时的菅原一样,每每想起,浑身战栗。只是,重庆大轰炸,哪里及东京大轰炸的几十分之一?

菅原完全在对自己的哥哥倾心迹,“到那时候,还不是谁都能欺压?有没有日本也说不准,我想有尊严的活,就只能活在中国了,离开中国,只有死路一条。”

王定川和菅原,仿佛死里逃生的亲兄妹,已没有刚才沉湖的一幕。

王定川眼睛湿润了,动真情了,“要不,菅原小姐,我们在微山湖深处,建一处秘密行宫吧?这微山湖,烟波浩渺几千里,只要运作好,我们这辈儿的安全、生活是没问题的。”

菅原心里骂笨蛋,面上红着眼,慢慢地摇着头,一副可怜楚楚的小妹,“这是中国人的地方,凡是中国人的地方,对于我们日本人,只能存一时,不能存一世。”

说着话,菅原抬起头,真真地看王定川,眼睛里满是哀求和可怜,而再不是刚才的凶神恶煞,刚才杀人如戏的魔头了,“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还望王先生周旋。”

王定川立即英雄救美,“菅原小姐,您尽管吩咐。”这个楚楚动人的千娇百媚,任何的请求,都是他义不容辞。

菅原看了王定川一眼,美眸中尽是如海的深情,窘迫的娇羞,“我在上海,有个叔叔,叔叔有个女儿,叫金慧碧,我们相差一岁,因为基因的关系,与我长相一致。叔叔在上海,专心做金融投资,不参与政治,很是成功,这个女儿在上海复旦大学读书,喜欢中国,追求中国独立,加入你们军统,在你们上海军统站有她的档案。淞沪战役中,因为资助你们四行仓库八百勇士抗战,被皇军上海宪兵缉捕,叔叔赶紧把她送到日本,但是,还是没逃过追捕,最后,被秘密杀死在监狱里,因为顾忌菅原家族的势力,顾忌我父亲菅原师团长的声望,当局没有留档,只把骨灰送到家中。”

王定川点点头,“这一点,我知道,上海淞沪战役中,尤其是在四行仓库战役中,不少的上海市民和学生,冒着枪林弹雨,给国军送枪送弹送给养,这些人,在后来日军占领上海后,被四处追捕,枪毙,这些人,国民政府民政部追认为了烈士。”

菅原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她很是苍白的脸颊,轻啼婉转的娇弱,“现在,我的家,被炸为平地,没有了,妹妹的骨灰,也没有了,妹妹的死,成了永久的秘密。王先生,你把我……当成她,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你们军统吧?”

王定川接着明白,赶紧点头,“菅原小姐,这点对我,不难办到,我就把你,当做从日本秘密潜入的军统人员,上报重庆吧?只要写明,重庆方面是会很快查到的,军统尤其重视档案,这一点,是不存在问题的,只是,我怎么的编写您以后的阅历?您知道的,这一点很是的重要。”

菅原赶紧抬头,把柔滑似绸的秀发,分到雪肩两边,“我妹妹金慧碧,上海复旦大学国际金融系,从上海以后的阅历,这样的写:上海沦陷后,奉上峰撤退命令,到了日本,被日本宪兵追捕,更使我坚定了抗战信念,我只身一人,到了中国,四处转辗,坚决的寻找组织,后来,在巨野师范学校落下身子,教授音乐,在那里发动学生抗日,引起了王先生您的注意,发展为挺进支队成员,具体做对学生的爱国教育。”

王定川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这样,很是圆满,不会引起重庆方面质疑的,我随后就发电报,只是,这样一来,你就彻底的成中国人了,成国民党一员了。”

菅原见事情这么轻易的确定,一块石头落了地,面色一下子红晕起来,成了活泼的小女孩,“王先生,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属下了,我们从现在开始,合力把挺进支队搞起来,作为一个大手笔,引得上峰的注意,取得您当上湖西省长和省党部书记。”

王定川猛地狠狠高兴了,这样的位置,对于他来说,是日夜梦想的。

他的官命真好,能得到日本人和国民党双方面的支持。

菅原站起来,欣喜地说,“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周季峰的工作做好,让他带领全湖西的手下,乘着冬闲,把杆子兵,由莽夫训练成战士,钱和物,我统统的给。同时,你加快与重庆方面联系,尤其保证无线电台的安全,哦,对了,你把电台,放在什么地方了?”

王定川轻快地说,“电台很安全,我放在家里了。”

菅原轻轻摇摇头,“不妥,你们皇协军干部住的范围内,已经有三部电台了,这三部,都可疑,宪兵司令部已经测出来了,正准备测查,是我压住了,等的就是你的这一部,你把电台,明天,从城里撤出来,就......放置在李文德的家吧,半公开的,即使出现纰漏,就说,你方便向星野汇报,我周旋。”

王定川惊喜,“难得菅原太君,哦哦,不,金慧碧小姐想的周全,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明春儿,就着手杆子会的编制?这只三四万人的队伍,由周季峰的那些国军当基层指挥官,明面的,是皇协军,暗地里,是由我领导的挺进支队?到湖西战局变化,一下子站出来,成为国军,先行消灭八路军,接管湖西的政治和军事,迎接蒋委员长的到来?”

菅原点点头,端庄矜持,含颌微笑。

王定川一下子跳起来,“我们快要胜利了!”

菅原微微一笑,豁达大度的清纯,“王先生,恭贺你了,现在的这盘棋,局中藏局,很是玄妙,一方面,我们要哄四狗剩高兴,一方面要拢住星野,再有一方面,要让重庆看到希望。王先生,这,需要艺术呀。”

王定川一拍胸脯,“有菅原太君的领导,有金慧碧小姐的指挥,这局,我们坐定了。”

菅原也高兴,“王先生,这只,目前的皇协军,我会源源不断的批送武器、资金、给养的,你的电台,直接面对我,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刻,我将全湖西的所有日本物资,军械,全转给你,到那时候,挺进支队,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支队了,三四万人的队伍,雄厚的物资,牢牢地抓在手上,你,就是军长了,在你们国民党有枪就是草头王的传统思维里,湖西王,省主席,省党部书记,就是你一肩三样的挑了。”

王定川忽地跪地上,朝菅原啪地磕一个响头,再抬头,眼泪汪汪,“此生一世,王某,全交给您了!”

菅原笑呵呵地把他拉起来,“往后,我们的总方略,让星野和四狗剩,死顶八路军,你我暗建国民党,渔翁得利的建立我们的大湖西。”接着沉脸,“我全面的调查,怎么就找不到这个宗志成的资料呢,只知道他是侦察科长,心思缜密,勇敢顽强,满湖西传他是钟馗。”

王定川拍拍身上对的尘土,整理褶皱的衣服,笑呵呵的回,“宗志成呀,我清楚,土生土长的草民,他的爷爷父亲是郎中,因为给八路看过病,因为他们村住过八路,皇军就把他全家、全村,杀光、烧光,因此参加八路军,憋着劲的打皇军。至于蛤蟆长虫的端据点,他们从小湖里坑里玩泥巴,当然熟,没啥了不得,主要是皇军蔫吧,才成就他的厉害。”王定川嘴上说,心里蔑:你们皇军、关东军,就是稻草人,只能吓唬麻雀,菅原师团长,草包一个。你,泼妇,孙二娘而已。哼,说你孙二娘高抬你了,只是一个坐上金銮殿的女阿斗吧了,要不是能扶我当皇上,早上前一把掐死你,扔到湖里喂鱼虾。

于是重新当了军统站长,嘴巴子上更加劲,“不过,这个宗志成也不是等闲人,您在济宁火车站那刻,他就站在您的不远处,扮做巡道工进去的,对您,看见个清楚,知道个仔细,随时随地地出现在您面前。”

菅原一怔,脸一黄,接着掩饰地点点头,“这个宗志成,少教寡知,村野之人,碰巧罢了,匹夫之勇,不足为虑。”

王定川见吓唬成功,赶紧夸,“金慧碧司令,只有您,才能统领湖西,只有您这样的雄才大略,才能做出如此惊天的布局,从今天起,您,就像蚁王,躲在最密处,最后处,随心提线,把他们全当做木偶耍。”

菅原矜持地笑一笑,心里怯了宗志成。

吓傻了吧,抬出宗志成这招真好使,往后还要多多的用。王定川抿嘴笑眯眯,往后这偌大的湖西,我,就是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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