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早晨,太阳刚冒红,宗志成倒完垃圾,拉着垃圾车,怏怏地来到了院门口。
老王头又蹲在石墩上,他披着褂头,左手搓着右胳膊的灰僦蹴,看女人裙底正起劲,见到宗志成来到身前,急忙站起来,眼色中透出急切的信息。
女色确实没有权色艳丽。
宗志成见状,停下脚步,“王大叔,俺的车轮瘪了,借你的打气筒用用。”说着向王定川使了一个眼色。
王定川会意,说了一声真麻烦,转身进屋,拿了打气筒,蹲下身子,帮宗志成按在车轮上,让宗志成打起气来。
“这回是真的了,”宗志成低低的声音说,“王大叔,龙蓝威行动了,车马炮都安上了,起事的时间都定好了。”
“逞能都不会选时辰,这个吃猪肉长猪肉顶着猪脑袋的龟孙王八蛋!”
王定川咬着牙,压低了声音骂,灰白的面色变得焦黄,“小李子,打完气把打气筒送到俺屋里。”
他站起身来,用褂子的前襟擦擦手上的灰泥,转身走进了他的小屋。
步子走得急,明显的小腿打了哆嗦。
小屋的门外左侧,一丛夜来香开着,微风吹来,摇晃着将那个窄窄的房门遮来挡去,遮得里面更加阴暗。
——哦,原来如此!
这惹狗咬的老小子,常拿夜来香说事,别看他猥琐卑微,从喜爱这花草上看出,内心里还是具有文人情节,唉,白白地枉费了好多小心。这帮子国民党的残渣余孽,风花雪月是高手,别的,还真是高看了他们。
宗志成把垃圾车推到大门的内侧,他的意思是放下车子再送打气筒。
“脏,一边去!”
宗志成循声抬头望去,美籍医师罗威比在向他大声呵斥,他的右臂正挎着护士玛丽亚走来。
玛丽亚夸张地扭着脸,白皙的右手拿一手帕,拼命地扇着猫头鹰似的鼻子,她显然是被臭气熏得慌张。
“你们才滚一边去!这是中国人的地方,中国人在这里当家作主了!你们这些洋鬼子还想称王称霸?做你狗日的梦!”老王头冲出房子,向玛丽亚两人怒斥,“再咋唬就掐死你们信不?小李子,过会儿再收拾这些洋鬼子,先把打气筒送进来。”
玛丽亚两个人顾不得搭肩搂背,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