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黑夜中,杀声一片,四野震动,如暴雷般滚滚。
马车店四面墙上,一刹间,掠过无数个矫健身影,一批落下,又一批飞上,那轻巧劲儿如同飞燕掠水。
铁门“轰”然大开,公安民警、解放军战士呐喊着,潮水般涌入,一片枪刺,闪着冰冷的寒光。
狂潮淹没了马车店,成了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小舟。
马车店里,灯倏然全灭了。
“枪!快打枪!”里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大叫。
“ 砰砰砰!”院子里外的枪声更密了。
正准备爆炸的土匪哪是公安的对手?随着一声声嚎叫,一个个窗子里的枪声哑了。
院外,一个威严的声音高喊:“都不许动!满城的暴乱全平息了,赶快投降!”那是石楞子手举大喇叭的喊声。
秦福临彻底绝望了,他明白,他和菅原苦心经营,眼下又死了多少人的炸毁兖州城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怎么失败的呢?计划如此周密。
在哪里出的纰漏?
坐在墙角里的秦福临,使劲儿的想着,实在想不出他们完美计划里的任何纰漏,他喃喃,“完美无缺,要说失败,只能是天不助我成功,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都完了!”
秦福临还明白,现在,所有的人都可以投降,唯独他不能投降,公安局绝不会饶恕他的。还有菅原,这个日本女人,从抗战到如今,他们联合着杀了多少人,罪孽深重呀。
他现在,突然的,特别特别的想见到总指挥,这个十几年的顶头上司,这个娇美得令他惊心动魄的女人,这个睿智得让他五体投地的领袖,现在在哪里呢?被流弹打死了?被共军绳捆索绑的抓起来了?在山沟湖边正踉跄地逃亡着?还是在一个阴暗角落里浑身颤抖匿藏着?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这一辈子,在阳世上,再也不可能见到她秀美的身影,再也听不到她甜美的嗓音了。
秦福临长叹一气,抬头,望一望窗子外面,公安、解放军,早已席卷而来,平日那么宽大的院子,此时却渺小得象墙角一个小小的蚁穴,颤抖着,淹没在沸腾的杀声里。
秦福临两腿一软,摊在屋角,很喘几口气,平一平心跳,掏出手枪,借着窗外的火光翻看:这是只最新出厂的MEG-7袖珍手枪,美国JZG公司产最新型手枪,据说是世界上性能最为优良的手枪。他从台湾偷运来的手枪里,精心挑选,几番捡舍,才选它,作为自己的护身手枪。
秦福临默默地抚摸着蓝汪汪的枪身和枪柄上精致的花纹图案。美国不愧是世界上工业化水平最高的国家,连杀人器具的制造,工艺都极为精良。
他曾多少回设想,这枪管里,射出来的子弹,钻进李建勤脑袋的情景会是怎么样?一定是一朵盛开的美丽血花。
这个他从抗战时期就认识的八路军,一个杆子会的小跟班,一个从没正眼瞧一下的芦棒子,一路走来较量了十几年,潜伏的技能怎么这么高超?命,怎么这么大的呢?
现在,这朵绚丽的血花,却要在自己的脑袋上盛开了。
真是玩笑,极其惨的玩笑。
唉,这么多年的经营,竟是这样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