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宗志成告别了船主,爬上湖岸,整理一下衣装,向小口门村走去。
此时,他的心情又回到了机警、严谨。在村口,四处张望了一下,满眼是夕阳镀金的苇草,还有无际的、随风波涛起伏的,一人多高的高粱地。没有人影,也没有异常的动静。
宗志成这才放心地进村。
按照记忆,村口向南第二个路口,就该是寇湖山的家门。这个时候,寇湖山在干些什么呢?是逐户收取军鞋?还是在杀鱼晒鱼干?
一阵女人的哭声传来,宗志成猛地抬起头来看,寇湖山的家门插起了白幡。
宗志成知道,按照湖区的风俗,这是这家死了人的标志。
寇湖山家里没有老人,是寇湖山死了?不会吧,他身体壮得像头牛。
“呦,爷们,你是来吊丧的吧?”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农民,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新剃的葫芦头在夕阳下泛着清光,向他拱手,然后转头向里面高喊,“主儿家,吊亡的客来了!”
立即,寇湖山的院子里涌出来一帮子粗壮男人,一边拱着手,一边将他围定,闹哄哄的哭丧着把他向院子里拥。
宗志成疑惑着打着拱手,无意中看了“葫芦头”一眼,头皮跟着猛地一炸,凭着十几年的腥风血雨,刚才一对眼,立即感到陷入了狼窝,而寇湖山一定遭了毒手。
因为那眼光里闪出的不是亲情,是狠毒,是狡诈!他急忙转身,“我走错了,不是这家的亲戚。”
“别价,爷们,来了就是客,先进屋喝口水,歇歇脚。”那个三十多岁的青年,说话间挤到宗志成的身边,亲热地上前就要搂宗志成的肩膀,“您从济宁来的吧?辛苦喽。”
宗志成顿觉出腰间猛一硌,来不及细想,急侧身的同时,右肘朝对方胸口死命捣去。
这一切都是下意识的。
“啊!”那青年被摔出一丈远,一口鲜血喷出丈远,手里的刀子随着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没容对方反应过来,宗志成一个侧滚翻滚出了包围圈,折着身子冲进了另一个路口。
“抓住那个八路军......那个八路,就是密电码的......抓住有赏......砰砰砰......”
宗志成没命地跑,子弹在他的头上、身边爆豆般炸响。
一道土墙挡住了去路,宗志成没有迟疑,两手趴住,翻身越过。身后,机枪的子弹将土墙激出一道土幕。
“从两边截着他,谁放跑了,就扒谁的皮!”后面追击的枪声、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宗志成连着穿过了四道街巷,最后拐过一道屋墙,就到了村边,他刚要向村边壕沟里跳,一道刀影从头顶闪下来。
宗志成急忙收脚侧身,那砍刀扫着他的脊梁骨,砍了一个空,下落的同时,一个汉子,顺着刀影,闪现眼前。
宗志成抬脚,乘机朝他的上身,狠命一脚。
这脚厉害,那人啊的一声惨叫,弓着腰,直飞到沟外面。
宗志成紧跟着跃飞身子,跨过壕沟,先落地的右脚,正好踏在那个人身上,借着反弹的力量,又一个二级跳,眨眼工夫,跳离公路,一头扎进了没人深的青纱帐里。
身后,紧跟来的密集的枪弹,惊飞了藏在其中的湖鸟,“朴剌剌”漫天乱飞。
宗志成哪顾得这些?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两只手相互交替着扒开高粱棵,拼命地跑!
他跑呀跑呀,直跑到听不见敌人的枪声,直跑到再无力气,脚跟一软,瘫在地上,喘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