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战乱还是和平,初秋的景色总是美好的,天蓝云淡,凉风爽爽,湖鸟翠鸣,白帆点点。望着火红的高粱,闻着大豆的清香,再忧郁的人也快活起来。
——今秋准有个好收成,如果老天爷保佑,再把这些粮食收到囤里,明年春天该是好熬多了。
早锄的村民虽然破衣褴褛,还能有心情吼上几嗓子“端湖腔”,那粗犷,与湖里飘来的采菱歌儿的甜美搅和,惹得树梢上的鸟儿“吱咋”叫。
一阵铃铛晃的叮叮响,叶桂青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叶桂青绸褂礼帽,见人就直起腰身大撒把,两拳抱紧拱拱手,向熟不熟悉的,先后着打招呼,声音高高地问人家到济宁捎酱菜、扫帚、扬场锨什么东西不。
一路欢快着的叶桂青到了万福河河口,打着二踢脚的跳上了自家的三舱船,转眼,船离了码头,还回头吆喝人家和他一起到济宁听戏去。
在那个人慌马乱的年岁里,能坐自家的船,到济宁州放心悠闲地听大戏,算他星野、四狗剩,整个金城县没几个。
船出了万福河,约莫三个时辰的工夫,向北一拐,进了微山湖的主航道。
微山湖里水绿荷香,碧波荡漾,一望无际。远处,采菱女、收网郎的对唱,由着山喳子、画眉子、锅鸡子高音、低音的拌衬,格外撩人。还有那苦江草、绿苇子、鸡头秧……好个日进斗金的微山湖!
叶桂青的船在主航道行了没多远,左手就见有荷花塘与芦苇荡之间的小水道。
叶桂青左手一挥,大船“嗖”地声钻了进去,三个白帆鼓满了风,水蛇般地贴着水皮儿直往前飞。
迷魂阵似的不知转了多少弯,在钻过了最后一个苇塘后,一个小土岛映入了眼帘。叶桂青再一挥手,船工收下了白帆,操起船浆,划了起来。
湖心岛四周,垛满了苇子,苇子枯黄,这是去年的陈苇。
编过席的都知道,陈过一年的苇子,编起席来又软又筋道,既不割手还能卖出好价钱。
斜长到水里的一棵老柳树旁,站着一个身穿八路军装的人,老远的就认出,是公安队的赵亮。
赵亮笑呵呵地仰着手,叶桂青把船绳卷起来扔到天空,麻绳在空中,就像蛇倏地把团起的身子伸子,直落到赵亮的手心,赵亮接住紧拽几把,把船拉上岸来,然后拴在柳树上
叶桂青跳下船头,就与赵亮两个人亲热地相互拍打,说着闹着消失在芦苇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