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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志成走出王定川的小屋，拉着垃圾车，走到花园里，直到看不见王定川了，才转方向，朝龙蓝威的诊所疾走。
他要再戳戳何建中的狗牙。
与别处场所最大的不同，医院的路径是水泥铺成，花坛也是水泥砌就的。
在那个年代，水泥可是金贵的东西，用水泥铺路，本身就说明医院的华贵。
宗志成把垃圾车放到车棚子里，顺手拿起喷壶，浇一遍花草，再拿起扫帚，扫净水泥路上的残叶枯枝，直到确信没人注意了，然后才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龙蓝威的诊室里。
龙蓝威的诊室在花坛的后面。
宗志成几步走过去，就到了跟前，刚要掀竹制的门帘，猛听到里面一声女人的嚎叫，吓他一个哆嗦，接着是一阵男人的淫笑，里面最响的当然是龙蓝威的嗓门。
宗志成知道，他们又在耍戏真子护士，就掀开门帘进去。
果然，砖砌的地上，穿着白色护士服的真子，跪在地上，两只胳膊被两个男人握向半空，龙蓝威紧夹着她的脑袋，坐在她的脖子上，左手捏脸颊，掰在胸前，右手高举一根燃着的蜡烛，蜡油一滴滴滴进真子的嘴里，真子被烫得浑身哆嗦，在徒劳地挣扎。
真子是日本的军医，日军投降后没能撤回国，辗转再三，落脚到这所医院里。
她性格懦弱，又是战败国的军人，自然而然的，龙蓝威闲暇无事或者手痒的时候，最爱拿她寻开心了，折磨她的花样忒多，眼下这架式的名儿叫“张果老骑驴倒喝酒”，昨天的记录是三十滴无一漏嘴外。
“龙先生，”宗志成朝他鞠了一个躬，“我这就进城办货去，您还捎什么东西不？”
龙蓝威一激灵，蜡滴落在真子的鼻尖上，她又嗷叫一声。
宗志成附到他的耳朵边，小声嘀咕，“司令，是老龟孙叫我进的城。”
“哦，小李子呀，”龙蓝威抬头看他，把手里的蜡烛递给右手的人，偏腿从真子的身上站起来，真子慌忙爬起，兔子般钻出门外，
“嗯，给我买二斤口酥，要兰芳斋的，”他眼望着逃去的真子咂磨着嘴，抓起一块毛巾擦手，“听说，鬼子时候，星野的老婆菅原长的可俊了，要是现在在我手心里该多好，天天让她学鬼叫，可惜，死了。”
“哎呀司令，真叫一个日本娘们弄丢魂啦？”宗志成真急了，“啥学鬼叫学狗叫的，老鬼孙，要坏咱的事儿了。”
“再买二斤南门口的酥丸子。”他根本不理宗志成，转向拿蜡烛的男人，“王树山，今儿下午，叫真子再来，咱好好规整规整这小日本鬼儿。那个那个铁拐李什么什么……”
“铁拐李单挑蓝采和，哈哈，司令唻，咱这招儿，准叫她，里里外外舒畅个透，哈哈哈。”被唤作王树山的男人率先淫荡地张开瓢叉大嘴笑开来，宗志成认的，他是邻村的混混，整日里混在医院，跟着龙蓝威混个吃喝。
“规整这小日本儿，也是为咱抗战时死难的国军报仇呀。”另一男人豁着狗嘴一样的牙，拾着笑，前仰后合。
——这家伙肯定是副官出身，最会见风使舵。
宗志成无可奈何，待他们笑完，上前再鞠一躬，“龙先生，俺要进城，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何建中仍然不理他，转着身子朝王树山，“你他娘的还竖在这里找揍？去，上厨房，找大老李，拿个西瓜来。”
王树山撅腚弯腰，嬉皮笑脸，“是喽，咱再溜瓶桂花蜜，西瓜粘蜂蜜可是甜着哩。”
“就你他娘的会添腚，去办吧。”
“好哩。”王树山颠颠地跑出屋门。
何建中又转身，朝着另一个人骂，“你个龟孙，还杵在这里找揍？滚！”那个人，一溜烟儿的跑了。
龙蓝威见屋里没有别人了，就把手巾扔在盆架上，“小李子，那老狗咬的，又囔囔个啥？”
龙蓝威这才理睬宗志成。
现在，宗志成又增了新任务，每日里向何建中报告老王头的新动向。
宗志成把两个地下的军统，挑成乌眼鸡了。
这回，宗志成苦着脸，“司令，咱树上的桃子，要叫那个老不要脸的偷摘了，他向南京打电报，把咱的行动说成他策划指挥的，还要人要枪，功，全没咱的份。”
何建中嘴一撇，“他？也就是湖里的泥鳅拱拱地儿，没啥了不得的。”
“哎呀，”宗志成跺脚，“司令唻，那真子，顶多是个日本婊子，咋迷了心窍呢？”他心里第一回对龙蓝威没了底。
稀罕的，龙蓝威没生气，笑嘻嘻地拍拍他肩膀，“哎小李子，你昨天问我啥哩？咱的行动，有国军接应没有？你在武行，才吃几天粮就想到这层了，咱就想不到？咱，上通天，可是军阶政界都混的开的。”
龙蓝威在屋里摇头尾巴晃的走着，一副诸葛亮羽扇伦巾样,“在共军的被窝里造反，没国军接应，那不是自找死路？咱这是一箭三雕，哈哈。”
宗志成一愣，“司令开导。”呵，这小子也不死憨呀。
“南京保密局毛局长是我夫人干娘的舅老表，我和毛局长已经接上了亲戚，毛局长答应调我回局本部，只是找不到茬口，咱发动起事，功自然是咱的，这叫顺水推舟，此是一雕；二雕是用起事拴住老杂毛，哦哦，还有那个坟头子里的鬼，金慧碧，整天想着领导咱，就让他领导这个起事呗，当咱的替死鬼，这叫金蝉脱壳；三雕吗？嘿嘿，小李子跟咱好好干吧，我只带你一个人去广州，离开这鬼地方，还不升官发财大大的？”
宗志成恍然大悟，“啊？哈，嘿嘿，哈哈哈，司令高明，俺跟司令鞍前马后，值！”
宗志成明白他的第三雕，能和媳妇会上面，离开这个除了要命啥也要不到的地方，紧上前一步，轻声轻气地当高参，“司令，那帮子弟兄？”在心底，这才是宗志成挂心的。
“那帮子蠢货，全是帮咱铺路的，送给共产党啦。”
这一下，宗志成打心眼里佩服，“噢，哈哈哈，司令，还有啥吩咐？！”
“没啦没啦，把我伺候好，把老狗日的日葳好就没啦。”龙蓝威腆着肚子，向门外边喊一嗓子，“王树山，狗日的，死哪里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