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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院长听着赵舒雅的说话，沉默好一会儿，长叹一气，“他们共产党的本事，个个了得，我们到现在还仅仅是对金医师和大老李一个模糊的怀疑，真正共产党潜伏者，到底是谁，一无所知呀，所以说，‘攘外必先安内’，谈何容易呀。”
赵舒雅微微一笑，直直身子，看来，她已经成竹在胸了，“尊敬的英院长，蒋介石对付共产党的政策，并不是全都失败的，他的‘竟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的政策，就是很好的，日本没侵入中国前，国共第一次合作，亲密无间，共产党在中国城乡风起云涌，蒋介石与汪精卫，联合对共产党来了个赶尽杀绝，八个月中，就杀了共产党员三十多万，因为蒋介石从共产党‘一切权利归农会’的口号里，觉出来了共产党要夺他的政权，先下手为强。”
赵舒雅一边说，一边看英院长的眼睛，那个鹰钩鼻子上面，那一双深陷眼窝的眼睛里，分明发射出了凶狠的光，于是，见好就收，“英院长，你明天，运用你的权力，把所有的，可能的潜伏者，全都撵出圣多去，只留下亮光光的石板路，让他们草芽不生，水过不浸，然后的，都报给公安局，就说对庇护鲁尔德者的惩处，让他们共产党也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说出。”
英院长眼睛倏地亮，接着的咬牙，“你的主意好，不论是杂工还是医师、护士，只要粘上边的，不顺眼的，借这个好机会，把他们全赶出去，让我们高枕无忧，安安静静地生活。当然了，像鲁尔德一类的流寇，惹祸招灾的，以后概不接受，我们关上门，过我们世外桃源的好生活。”
赵舒雅喜笑颜开，终于放心了，“英院长，您的决定太好了，共产党打败国民党，这优势，那道理，归根一条，就是他们的组织严密，上下同心，我们就要学习他们共产党的这一条，从今天开始，不论中国还是外籍，发现问题的，不放心的，一律撵走，绝不手软，只要他们共产党在我们院里不发芽，找不到我们的漏洞，没有下口的空隙，有他们的政策做我们的保护伞，就奈何不了我们，我们定然高枕无忧。”
赵舒雅正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转移话题，“英院长，从那个大老李，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小李子，怎么办？”
英院长正被夸的高兴，干脆利索一挥手，“都撵走，一个不留，今后，我们的饭菜，从大厨房里做，他们的手艺虽然差，但他们不会在我们的饭碗里下‘砒霜’。”
赵舒雅见英院长没理解她的意思，就又摇了脑袋，“英院长，我的意思，建议您，把那个小李子，留下，你看可以吗？我的意思是建议您。”
英院长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慢慢摇摇头，“这个小李子，虽然在鲁尔德这件事情，没有大疑处，虽然懦弱，只想着活命，但是，他整日里接触大老李，还是解放军的逃兵，多少的是一个‘可能’，我觉得，留下他，多少的是隐患，不符合我们的‘物理隔断’。当然了，您这样建议，一定有您的见地，您要是决定，我听命于您就是了。”
话音里，这个美国老女人明显的不同意，肯定的被赵舒雅刚才的话给吓趴下了，她现在是新中国的敌人，在中国人的手心里要想活命，不进监狱，就要处处小心谨慎才是。
赵舒雅听出来她的话音，优雅一笑，“尊敬的英院长，我的建议，有一些道理，我对这个杂工感到好奇，他是一个需要我们琢磨的人物，假如可能，或许，能为我们所用，如果用好了，能替我们做一些我们不能出面，或者不方便出面的事情，毕竟，我们在中国的地盘上，要长期的过生活，需要一个由我们提着线的木偶，当然了，我说的是可能，我们要对他认真的观察和分析，谨慎斟酌。”
英院长一听赵舒雅这样说，顿时的茅塞顿开，马上的佩服，“还是赵秘书想的长远，是呀是呀，往后呀，我们是需要一个忠心耿耿的人，至少一个愚蠢、没头魂的人，为我们日常所用，所驱，最起码，上街送封信，接个头，就需要这样的下人、杂工来做的，不惹人眼。”
赵舒雅站起来，端起暖瓶，给英院长的杯子续上水，缓缓地说，“这个小李子，我观察多年了，很是聪明，他的聪明，不仅在于他的脑子转得快，还在于他的不动声色，不显山水，能得到全院人的好感，这一点，非平常人能做到的。”
英院长的眼睛期盼地随着赵舒雅的身子转，此时，她太佩服这个横飞来的上司了，这个漂亮得令人窒息，连女人的她也妒忌的女人，天生就是做特工的料。
赵舒雅没理会英院长此刻的心理，只是在屋里转着圈，她的脸色太沉重了，她在做一件极难决断的事情，“这个小李子，说他不是共产党，从湖西杆子会小跟班，窝窝囊囊，只想着能活着的一个农民，断了腿的一个胆怯如鼠的伤兵，但是，巨野医院王定川、何建中被抓，整个组织被摧毁，到现在的鲁尔德被捉拿，看似没有他的什么，却处处有他的影子，是机缘？是巧合？机缘和巧合，我是都不相信的，机缘和巧合里面，都有必然的内在逻辑和哲学上的必然联系。”
英院长张开大嘴，不敢插话，她怕打断了赵舒雅的思维。
“但是，有时候，机缘和巧合，就是那么真实的存在，就像你们西方人对13这个数字的忌讳，就像我们在这里聚合，就像我们俩的人生，这么一路走来，”赵舒雅很是紧张的喃喃，“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物难画骨，康熙说，一颗士子之心，几斗米就能换来，那士子是介入有用和无用之间，刘备三顾茅庐，换来的诸葛亮当丞相，却是大用，但诸葛亮九分天才，一分瑕疵，过分谨慎，最终毁了蜀国，求一个完美的有用之人，难于上青天呀。”
赵舒雅娟秀的眉宇紧锁，“这个小李子，一定是一个可以用，可以靠的精灵之人，但是，能不能为我们用，可不可让我们靠？实在难以抉择呀。这，毕竟是我们性命所系，活命之渠呀。”
一听到“性命”和“活命”，英院长的心，又悬起来了，她那美国式的大嘴巴子，又“O”的大圆起来了，这是她的根本所系，不由她不紧张。
赵舒雅没理她的大嘴巴子，继续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如果说他是命运多舛下的生活重压，导致了他的逆来顺受，只为能活在这个世上，那是符合中国人的生命逻辑的，日本人来湖西，一群愚汉杆子会中的其一，冥冥中随大流投降解放军，正常；国民党打败了，脱离生死战场，回家继续晨耕夜宿，老婆孩子热炕头，理当；解放军不让回家，让他远走他乡，继续在战场搏命，他活命心切，当逃兵，合理；他却没想到的是，人的命，天注定，万不能与命运抗争，疗伤时候，被王定川和何建中强抓了壮丁，成了暴动的特务加逃兵，关进了监狱，出牢房了，共产党的暴政，又使他有家难回去，穷困潦倒、举目无亲的情况下，只能投奔大老李......”
屋子里静的仿佛只有赵舒雅一个人。
赵舒雅一个人转着，念叨着，“但是，辩证法上说，越是合理的东西越是不合理。清朝的孝庄对康熙说，这世上，最不可信的是大臣的奏折。假如，要是这个李建勤，大智若愚，王佐断臂，中共的卧底，与外面的公安合演一出‘周瑜打黄盖’，在圣多医院这个赤壁，弄一个‘火烧连营’，那，可是没有上帝眷顾我们的‘华容道’了，我们的结局，只能是灰飞烟灭，墙倾楫倒，连街上要饭的乞丐也不如呀。”
赵舒雅说着，打了一个寒噤，英院长也一下子站起来，膝盖碰在桌子上，弄了一个“稀里哗啦”的满屋子的响。
“但是！”赵舒雅猛地一转头，恶狠狠盯着英院长老而丑陋的脸，“但是，假如，刘邦鄙视韩信钻过别人的裤裆，刘备听任张飞把诸葛亮捆绑，那么，他们这两个刘家的皇帝，能坐上九五之尊的龙椅皇位？如果我们在越发困苦的环境下，没一个合格的下人，我们的活路又该怎么走？！”赵舒雅艰难的摇摇头，抛下几滴晶莹的泪水，“我呀......唉......真想拿命运，活路，拿命，赌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