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角门从里面打开来。
小韩一见门开,端枪就往里冲,却被李晓一把拉住。
“闪在一边,让土匪出来。”从抗日一路走来的李晓,作战经验自然丰富,头脑不乏冷静,这时候,土匪被打得晕头转向,求生的本能,使他们狠不能寻条地缝钻进去 ,围墙的角门,当然是他们希望的唯一,如果这时冲进去,绝了他们的希望,势必跟你拼死命。
土匪们以为公安没注意这个角门,没命地窜逃了出来。
“捉活的!”李晓一声令下,战士们把钻出的土匪,捉鸭捉鸡样摁实,绳捆,索绑,也不管他们杀猪一般的嚎叫。
他们本身就是一帮子农民,农忙时候种庄稼,农闲时候当土匪,指望着打家劫舍,弄三核桃两个枣,勉强的糊口,能有什么军事素质?指望他们打仗,就像指望五台山上的猴子到月亮上偷嫦娥酿造的桂花酒。
李晓没见孟盐旺、叶柳文出来,一挥手,旋风般,冲进院子里。院子里到处是炸断的胳膊腿,陈尸遍地,哀嚎连天,李晓挨个查勘,还是没有孟盐旺和叶柳文的尸体或者活人。
李晓再挥手,民警们旋风一样,冲进了屋子。
屋子里,贼亮的汽灯仍然挂在房梁上,地上,破桌子烂板凳,一片狼藉,短枪长枪的像进了柴禾窝。
东屋里间里,被褥遍地,床下黝黑的洞口,露出圆圆的窟窿......还有什么好说的?李晓连手也没挥,头一个钻进了黑黝黝的洞子里。
洞子里立刻传出来狼嚎狗叫声,那是钻进去的土匪,被李晓他们抓小鸡似的逮着了。
村子外面,通往县城的大道前,竖着野地里的一所破窑,破窑抖动着,好像要坍塌,里边,耗子出窝似的,钻出来一长溜的土匪兵。
那还有啥客气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公安军,早已经注意到了这窑洞,一见窑洞打了摆子,就知道里面马上就要有故事,四下里已经紧紧地包围上来了。
耗子一样钻出来的土匪们,惊慌失措、气喘吁吁,没跑几步,几声枪响,一阵吆喝,就把他们散了羊,像掐了头的蚂蚱,四下里窜逃,还有的没命钻回地洞里,被追过来的公安堵个正着,按成死猪。
李晓气淋淋地问秦显和,“说,孟盐旺呢?叶柳文呢!”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他的眉心上。
秦显和本来吓得已经屙了绿屎,正累得气喘吁吁时候,这么的被枪点住眉心,更是没有了头魂,“在在在......没见着呢......”
小韩那个气,一脚将他踢个狗抢屎,再拉起来,正要揍的时候,李晓已经收起来短枪,径直的往村里跑去了。
小韩接着明白了怎么回事,再一脚将秦显和踢个半死,紧追上李晓,一边奔跑着一边向后面的战士下命令,“搜!决不能让他跑掉了!”
天已到中午了,村子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只是,远远地看,村子里仍然飘着黝黑的硝烟,近处来,血腥味儿很是的呛人。
秦家大院里,残垣断壁,瓦砾遍地,连一个鸡,一条狗也没有了,死一般的寂然。
围剿部队打扫完了战场,掩埋完尸体,收缴完枪支,押着俘虏,唱着凯歌,先后的离去。
老百姓早逃的远远的了,连年的战乱,让他们把“逃难”锻炼的极熟练,他们的经验,到天黑回家,才能安全。
太阳偏西了,整个村子里仍然静无人声,踪无人影。
日落时分,还是秦家大院,中院,东侧,有个厕所,厕所里渐渐有了动静,粪坑平静的水面,冒出个水怪,随后,钻出来一个挂满蛆虫的大脑袋,圆圆的大脑袋四下里转着的望,没有一点动静,连喜欢围着厕所转的野狗也没有。
这个挂满了蛆虫的大脑袋,正是孟盐旺。
——出于积肥上地的缘故,凫山县一带的农厕,一般都建在家中院子里。厕所很是简单,中间挖一个坑,四周砌上石块,以供人蹲,当地人叫它“茅坑”。家里刷锅的泔水、扫地的垃圾,倒在里面。院子里的雨水,也流进这里面,对这,有个词儿,叫“沤粪”。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庄稼地力怎么来的?就来自各家各户的这个“茅坑”。
孟盐旺上百的匪徒,还有南来北往的匪伙儿,都住在秦家大院里,都在这里排泄,这几天功夫,粪汤已近坑平了。
孟盐旺就是藏在这个茅坑里,躲过了刚才的大清剿。
院子外面的枪声响起,孟盐旺马上就知道,他们,已经上了特派员的当,特派员就是无常,就是小鬼,哪里来给他们送官?纯粹是来给阎王爷招兵的。他红了眼,四处里找叶柳文,找到那个魔鬼特派员,一枪崩了她。
自然没找到,这女人,一定钻到阎王殿里了。家伙一咬牙,正要死要见尸当口,战火里,看到了远处的解放军。
解放军势如破竹,容不得他报仇了。他自知,铁桶般的包围圈里,他即使扎上翅膀,也难逃被逮被宰的厄运。
秦家的大院,在解放军眼里,仅仅就是一个火柴盒,地洞也是老鼠洞。就要钻进去的时候,他灵机一动,耍了个回马枪,待秦显和大小匪伙钻进地洞后,转身出屋,找根芦苇,用枪条打通关节,含在嘴里,一头扎进粪坑里,躲过了没顶之灾。
孟盐旺爬上了“茅坑”,听听院子,没了动静,顾不了浑身粪便的奇臭,跑进正房,钻入地洞,窜过大道,没入到无边的旷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