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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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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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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搏》连载

第八十二章

煮熟的鸭子,竟然这样的飞出锅来了。

菅原,那个气,气急败坏,俊美的面孔变形了,变成了凶神恶煞,再不顾了隐身,阳光下,众目中,直接走进兰芳斋,走进兰芳斋的大厅里。

大厅里一片狼藉,盘子碗,筷子勺,鱼刺鱼骨头的,菜汤合着血水,铺满地上。

菅原跨进大厅,脚踩在一汪鱼丝汤,一个趔趄,差点滑倒,紧接着的踉跄,两条细腿儿紧倒腾,努力地稳定着身子。

这样紧张恐怖的氛围里,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扶住她,包括身后的两个日军官。

在精湿精滑的地面上,菅原夸张地扭着秧歌,尽极了尴尬的免摔倒,但是马上的还是要摔倒。

那个账房老头,自认为刚才送情报立了大功,可以和这个显然的日本女军官近乎了,就上前,弓着腰,扶住了菅原。

账房汉奸,经常在这样精滑的地面上走,掌握了怎么走的技能,一搭手,就把菅原的重心稳住了。

菅原站在原地里,尴尬地羞红了脸,也气喘吁吁。

周围的汉奸和鬼子,没一个说话或者动作的,只是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站着。他们知道,这样的伏击战,鸡笼子里抓鸡的伏击战,煮熟的鸭子竟然从锅里飞跑了。

而这些死的跑的人,一个个满嘴里秘密,个个重要。

这个容貌俊美的日本女军官,是不会原谅这样失败的,一定会大发雷霆,一定会追究责任,一定会有人当面倒血霉。

找替罪羊,是他们日本人一贯的做派。所以这时候,还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好。所以,尽管菅原这样出洋相,这样子尴尬,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伸手拉一把的。

这样子的氛围,菅原更尴尬,也更恼火。

站住脚的菅原,气喘吁吁地喘着气,气淋淋地酿着火,转着脑袋寻找泻火的倒霉蛋。但是,一个个的木桩子,全都屏住了呼吸,全都不跟她对眼儿。

这样的场景,在菅原看来,是明显的对她侮辱,是对她的挑战,是对她的轻蔑。这使她更恼火,正想蹦起来撒泼时候,一见,一个肮脏的老弯腰的狗爪子,还抓着她白皙的、高贵的手,勃然大怒,这个老不死的,这个半张着嘴巴子的干鸡,竟然想调戏她!

那还了得!已经气恼得没脑子的菅原,勃然大怒,猛地打下了那个瘦骨嶙峋的爪子,猛地掏出手枪,枪口猛地抵住了老家伙的胸脯子,“嗒嗒嗒”,连开三枪。

老家伙,自认为立了功劳,本想把菅原这个不知道哪方神仙扶好,却没料想,引来了杀身之祸,看见神女变成恶魔的脸,还有那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害怕,想跑,没跑过那连击的子弹,大嚎一声,一头栽在了血泊中,顺着打滑的地,滑到了墙角里。

菅原也不看周围,铁青着脸,提着枪,昂着头,一步一响地走上了楼梯。

随着她的走步,楼梯上,那血红的精巧的脚印,一步步,一个个,一直印到二楼的静雅间里。

菅原最恼怒的是金老板的死。她在金老板身上,寄托了好大的希望,企图通过他,把济宁、湖西、整个鲁西南的国民党,全抓到手心里,然后,好好遮掩自己的身份,统领山东省,让自己好好地活在中国。

这辈子,再也不对活路担忧了。

但是,这一切,随着这个金老板的死,全破灭了,活路的这条线一断,剩下的,又只是王定川了。

这个该死的王定川,怎么这么的经活。

还好,所铺的路上,又增加了一点亮光,那就是楼下的,已经被捆成猪的那个花花公子哥何建中。

一会儿就把他押送刑具室,让他好好地享受享受。

自己的活路这么崎岖?就如同头顶上的天,现在是蓝,过会儿,不知道哪块乌云来遮挡,风驰电闪接着暴雨倾盆。

房门后面躺着的辛国,已经被救醒,已经被包扎,正倒着凉气地躺地上,疼的像猪一样哼哼着。

辛国一见一个日本女人进门来,马上猜到了,这个穿日军军装,手里没握指挥刀,身材窈窕的女人,就是菅原。

因为他知道,全湖西或者全济宁,只有菅原关心他们的这点龌龊事,她一定也会气急败坏。

辛国就想着赶紧表现,赶紧把责任全推到王定川身上,最好能一枪现场毙掉王定川。

但是,一见菅原气歪了鼻子的脸,那扭曲的脸上的狰狞,赶紧聪明,闭上嘴,低下头,眯上眼,假装着又死过去了。

菅原左右的看,满房间地上,已经凝成了血浆,四下里破烂的桌子板凳,残羹剩菜,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一阵腥臭,令菅原恶心,跟着排山倒海,就要从胸腔里喷出。

菅原抬手硬按住喉咙,把恶心压回胸腔,而后径直迈步,径直走向金老板躺的墙角里。

一个鬼子的老法医,穿着白大褂,露着两鬓的白霜,正蹲在金老板的尸体跟前,拿着镊子,拔着金老板牙上的金套。

金老板已经挺尸了,这样的天气,挺尸的速度就是快。

挺尸,没了软乎劲,那硬棒棒嘴巴里的金牙,很难顺利地往下拔。鬼子军医手拿着剪刀,正一剪一剪的剪着金老板的上下俩嘴唇,已经把金老板的嘴唇剪成了被剥的狗,显露出上下两排的牙齿。

鬼子军医正伏着身子凝着神,钳子扳子的卸金牙。

气得牙疼的菅原,站在军医的身后面,哼了两声,算作打招呼的提醒老鬼子,要他赶紧站起来,立正,稍息,郑重汇报,汇报她急于想知道的东西。

但是,鬼子军医,太过于专注金老板的金牙,好像根本没在意身后有个哼哼的人。

其实,鬼子军医干的这技术活,很吃香,根本看不起这些只会杀人或者被人杀的丘八。

鬼子军医的怠慢和傲慢,一下子把菅原强压下去的火气喷出来。在湖西,除了她揍人和唬人,从没一个人敢怠慢她,已经养成了惟她独尊。现在这个虾腰撅腚的老混蛋,已经提醒他了,竟然还不理不睬,继续拔他的金牙,真是可恶至极。

发飙了的菅原,猛抬一脚,剁在鬼子军医的左肩上,鲜红的血脚印,印在他白的大褂上,随着耀眼的鲜红,鬼子军医,一连串的滚到了墙角里。

滚到墙角里的鬼子军医,也立刻腾出来一片火。

在济宁,他是军人医院的老大,这样的老大,谁敢动他一根毫毛?现在却被人结结实实踢了,哦不,剁了一脚!

一身鲜红人血的鬼子军医,立刻爬起身子,就要恶骂,就要用手里的钳子扳子,杀这个剁自己的女人。

但是,鬼子军医,只起了一半身,就支愣着身子,僵在了那里,白瞪着两眼,瞪着眼前这个极陌生的小鬼子。

菅原,两只手,分别掐在自己的蜂腰上,满脸的凶煞,好像山中的母老虎,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吞了他。

鬼子军医,实在没想出这个恶魔是谁,就翻腾一阵子眼皮子,转过脸去,向那两个男鬼子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两个男鬼子,在他眼里就是两个毛毛虫,谅他们怎么也不敢对自己撒谎或者怠慢他老人家的。

一个男鬼子,就向鬼子军医介绍了,“这个的,是,湖西......”他不好介绍了。菅原穿军装,没戴军衔,因为菅原到底还不是军人。

何况,她在湖西,除了是个日本人外,啥也不是。

片刻的僵持,鬼子军医明白过来,别说你一个丫头片子,就是湖西的司令,在他眼里也是一方小官,这样的小官,别说踢他,就是老远的鞠躬,他也不会夹她一眼的。

鬼子军医顿时的羞恼,爬起来身子就要跟菅原不对付。

菅原唰地掏出手枪,枪口一下子戳到他白花花黑毛白毛混乱着的脑门上,银牙一挫,低低地冷笑,“想死?敢再哼一声?叫你马上的脑门开花。”

这低低的喝令,在鬼子军医耳朵里,就是阎王爷“请来吃早餐”的招呼。老鬼子马上孬了,马上蹲在地上发了蔫。

菅原继续铁青着脸,继续银牙倒挫,“说,从这个死人身上,搜出来什么了?”

那鬼子军医,赶忙从白大褂里往外掏东西,人血漆红的地面上,摆上了纸币,金条,军统的证件等等一应物品。

菅原随着他的掏和摆,眼光里更加着急和狐疑。

最后,看着鬼子军医停下了手,菅原更是急躁了,把手枪朝那个脑门上一拧,嘿嘿一个冷笑,“你这个老死鬼,死到临头,还敢窝藏?把密电码,拿出来!”

那被枪口拧的脑门,立刻拧出来大滴的汗珠,四处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在脑门口汇成了小河,顺着黑白的杂毛,滴在红红的地上。

老家伙浑身颤抖,“就这些,就这些,真的没有密电码,真的,这几个死鬼和没死的鬼身上,也都没有密电码。”

“喔?”菅原的脸,倏地蜡黄,眉头拧成了麻花,她旋刻加重了手里的拧枪,厉声高喝,“你敢骗我?找死!”

“啪!”那老鬼子,一下子给菅原跪下了,接连的磕头,向菅原作揖,“姑奶奶,恶煞星,真的没有,没有发现密电码,我们刚才的搜索,重要的也是遵照上峰命令,搜查密电码的,确实的没有。”

菅原脑门上的汗珠腾地冒出来了,密电码,对她今后的死还是活,太重要了。厉声高喊,“不可能,你骗我!”

老鬼子连连赌咒,见菅原就是不相信,一下子明白了,他,没有证人,连忙一指装死的辛国,“不信?你问他,刚才,他都告诉我了,密电码叫人拿跑了。”

菅原急转身,一步跨到辛国的身边,一抬脚,狠狠剁到那装死的身子上,“啪!”一声好响。

辛国一声狼嚎。菅原的一脚,正好剁在了辛国的伤口上。

辛国的伤口,立刻从裹着的绷带上,渗出了鲜血。

菅原才不管辛国的死与活,她只关心自己将来的死与活,跟着一声厉喝,“说,密电码!”

菅原的这一厉喝,把辛国伤口的疼一下子吓回去,辛国赶紧爬起来身子,跪在了菅原的脚底下,接连着的磕头,赶紧述说,“密电码,周季峰从我身上拿走了,还有一个人,是跟过来警卫的,不认识。”

菅原才不听他的啰嗦,仍然的厉声,嘶声力竭的大喊,“说,周季峰,哪去了!”

辛国哆嗦着,抬起来颤抖的胳膊,一指窗外,“他们,从这里,跳下去了。”

菅原一听,把手枪一挥,自己转身子朝门外疾步的走,“嘚嘚嘚”的下楼梯,一溜小跑转到“兰芳斋”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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