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志成这样想着,紧跟龙蓝威,走进宿舍里,慌忙着打来盆凉水,又找来块药棉递到他手里,再拍打他身上的尘土,
“这王老头,真不像话,啥玩意?就算解放了,当家做了主家儿,也不能顺顺便便地打人呀,真是的。”
他在添油扇火,因为宗志成吃准了何建中的脾气。
“人家是穷人,穷人要翻身。”龙蓝威弓着腰,对着镜子,小心地揉着鼻骨,吸着凉气地擦着鼻血,嘴巴子里气愤愤,“王八翻身鳖晒盖呀,哼,婊子再立贞节牌坊也是婊子。”
宗志成闷着声的暗加火,“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倒好,堂堂大医师,喝三吆五的,任一个糟老头子太阳底下连打加骂,我都气麻啦,要不是你瞪眼,早一棍,栧闷他!”
“栧闷他?你就麻烦啦。”龙蓝威痛的直吸气,“老不死的,下手重着哪,差点搧掉我的半张脸,看样子,嫉妒气儿,快把他的鳖羔子肚子撑炸啦。”
“可解放军、共产党不兴打人和骂人呀?!”宗志成昂着头,愤愤地撸胳膊卷袖子,“你只要点个头,我一把火,这就把老狗日的狗窝点了,再揍他个满地找牙!”
“咳,你就别瞎邪乎了,怨我!” 龙蓝威接过药棉,然后一肘子将他推远,回过手擦着流到嘴唇上的鼻血,惺惺地自嘲,“事没捏圆,该打!他奶奶的,这老龟孙,可是被操急了,真他娘的敢出手。”
宗志成端着满是血水的脸盘往外走。就凭这句话,老侦察出身的他,当即断出,那个狗不啃、猪不拱的老王头,一定吃亏了,并且,单凭龙蓝威欺软不怕硬的德行说,一定是龙蓝威做了不地道的手脚。
常年同国民党特务打交道的宗志成知道,国民党军统内部管理,有这样一道程序,就是秘密领导公开。想到这里,这些天来,宗志成一直锁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了。
“哎,见过护院的老狗吗?”龙蓝威在他背后嘟囔,“主家儿踢他三脚,都懒得动,可别的狗,超它半步,或者多吃了一根骨头,就狠命的咬,这就叫嫉妒,嫉妒有三大定律,排他性是第一条。”
“喝,学问大呀,”宗志成竖起大拇指,“可惜了,让人家打了脸,还觉着光彩,人家打左脸,赶紧把右脸递上。”
龙蓝威这回,罕见的没被挑起来,眼一斜,“哼,老狗再能也是老狗,到时候,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我连骨头带肉的吐出来。”眼珠里,倏地冒出了凶光,“你就瞧好吧”。
看样子,他俩有了大矛盾,并且这小子站了上风得了势。
他们之间,无非是在南京保密局面前争宠献媚。
——小子,别庙里的弥勒净给我充大肚的,非得撩拨你们龇牙咬成两嘴毛,咱坐收渔翁之利。宗志成想起了小时候,逗着狗打架,禁不住一乐,“唉,现打不佘,你呀,快成绵羊了。”
“啥绵羊?懂个屁!这老熊,是金慧碧的左右手,现如今不能得罪!”龙蓝威被逗急了,转过脸来咆哮,“现在,总部里,明着的电报,指令,让咱听他们的!”
“是是是,不得罪不得罪。”宗志成恬着脸,弓着腰,笑眯眯地退出房门,“唉!”
宗志成长长的响响地叹了一口何建中听满耳朵的气。
小子,急啥,不就是道行浅嘛,放心,凭着这道往下走,不出十天半个月,乖乖地给我当毛驴。
宗志成满心欢喜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