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院长轻轻掩上房门,轻轻走到赵舒雅近前,先轻轻地将她手指间快要燃到皮肤的烟头,轻轻地抽出来。
赵舒雅像一个僵尸,没有动,或者在心里,她,已经死了,尽管她是那样的渴望活,不择手段的想着好好的活。
英院长继续,轻轻,拿掉她另一只手上的杯子,这一回,赵舒雅,动了动,但还是僵在那里,死在那里。
没有抬头,没有反应,没有动作,死了的一般。
同是天涯沦落人,赵舒雅此刻的心事,英院长明明白白。
——她,一定也在想她的欢乐的童年,回忆她多舛的过往,咀嚼她万般苦涩的命运。
一个如此优雅、美丽的女人,却干着毒蝎一样的行当,除非命运的冥冥安排,是找不到其他理由的。
英院长轻轻地从衣架上,拿起来风衣,轻轻披在赵舒雅的肩上。英院长的手指,接触了她的皮肤,那是冰一样的凉。
这一回,赵舒雅醒了,慢慢地抬起来头,痴痴地,木纳地,盯着眼前站着的英院长,好像不认识一样。
英院长的眼里,出现了一个奇丑的女人,奇丑得令她惊心动魄,极其惊诧。
哪里还是天仙一样美丽的赵舒雅?那双盈盈秋水的明眸,红肿疲惫,晕红丽靥成了两个大洞,滑如凝脂的腮肤,满是褶皱,活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丑妇。
——她的内心,在东方文化向来看重的中秋团圆夜,全家聚会时的八月十五,该是怎样的煎熬、悔恨和对自己今后命运的彷徨、担忧。
英院长正搜寻着怎么安慰她,怎样能帮她从灾难心境中摆脱的时候,赵舒雅醒来了。
醒来的赵舒雅,赶忙梳拢头发,整理衣襟,擦拭泪水,赶忙着摆脱尴尬,“英院长?尊敬的英院长,您来了?”说着话,秀美的桃腮,羞得火红, 自己最腌臜的一面,被人看见了,这是任何一个爱美的女性都竭力避免。
英院长看出了赵舒雅的尴尬,赶紧强打欢颜,笑呵呵地打岔,“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月饼,我家里的那个死老头子,自己动手做的。我家老头儿,小时候是饭馆里的厨子,手艺还是行的哩,我想呀,今儿晚上是团圆夜,你一个人,又在办公楼上加班整理情报,很是的辛苦,就把月饼带来,请你品尝,也算我们共同过一个中秋节吧。”
赵舒雅何等的聪明,立即明白,这是英院长给她竖下台阶的梯子。
焉有不顺着梯子缓解自己尴尬的道理?于是,换作笑颜,款款应答,“是吗?老太爷还有这样的手艺?看来,英院长是一个有福气的人,这么大岁数,还给你做好吃的,老了,有人疼,有人爱,很是的让人羡慕呀。这一点,你是比我强的。”赵舒雅一边说着掩饰自己的话,一边慌张着收拾桌子上的破杯子,烂瓶子,杂乱的东西,“你看你看,光是忙着的整理情报,就把瓶子和杯子碰倒了,显得脏乱,惹您笑了。我呀,也该有个帮自己的人手了,是吧?英院长?”
英院长也帮着收拾,“哪里呀,我哪里敢笑您呀,敬佩还来不及了,比起来您,我可是的差一大截子,懒惰了。”
英院长到底是美国人,说话直,心里有啥嘴上说啥,“我家的老头儿呀,从上次遭了土匪的抢劫后,可是的改好啦,不再打我了,也动手干活了,还把幽桂园里的花花草草的除掉,种上了麦子了,现在,麦苗儿,已经绿地儿了。还把那厕所裂开的墙头,给修补好了,现在呀,成天的呀,吃斋念佛了,唉,人老了,就应该有个老了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