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王定川的腰,一阵钻心的疼。
一阵钻心的疼,使王定川清醒过来,跟着的感觉到四处的摇晃。他是被扔在船舱里了。
王定川惊骇,这是要把他扔到微山湖里喂鱼的节奏呀。
在前,这是他经常的事情,抓住了八路军的什么人,审完审不完的,就这样来个秘密处决。把人扔在船舱里,船行到湖中央,腿脚的捆好了,往湖里一掀。不几天,鳖啃鱼咬,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再几天,骨头架子沉到湖底,埋在滞泥里,成了谁也找不到的,永世的失踪和秘密了。
接着,王定川身上的麻袋被解下。
这是要往湖里掀呀,这,他,太熟悉了。
就他本人,这样解下麻袋,把人往湖里掀,不下几十个。
王定川大骇,嘴里的布团拔出来,不等对方亮明身份,就一头磕在船舱上,大声的喊,“八路爷爷饶命,我和你们宗志成是好友,您要什么,让我干什么,尽管开口,我一定办到。宗科长,快来救我!”
连声喊的饶命声,引得来一个女人冷冰冰的声音,“王先生,还是糊涂着呐,叫他清醒清醒。”
王定川一愣,“王先生”,“糊涂”,“清醒”,女的?赶紧地看,他的前面,坐着一个穿着一身白的女人,女人,白脸,阴沉,朝左右一挥手。
左右两边的四五个人,上前来,拳打脚踢他右边的三个被捆的人。
王定川一见,打的不是他,赶紧吸一口气闷在肚里,直到憋得头脑清楚了,才仔细地看。
被打的三个人,正是他的三个护兵。
三个护兵,被拳打脚踢得呼天号地,拳打在脸颊的撞击声,脚踢在胸上的肋骨断裂声,如同针刺,疼入他的耳膜。
痛入肺腑的王定川,听着护兵的惨叫声,脸色越发的蜡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没命地淌,浑身抖成一团。
他知道,八路军打护兵,是杀鸡给猴看,打的就是他。
他,王定川,能说什么呢?再说了,他颤抖成这样了,还能说出什么呢?只能傻傻地,呆呆地,怔怔地,哀哀地看着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女人。
八路军里也有女人?难道宗志成是个女的?
那个女人,少女,穿一身的白,漆黑的头发折到她胸前,映的她的脸,更白,惨白,就像从湖水里爬出来的女鬼。
女鬼悠闲着翻看一本厚厚的书,好像一切与她无关。良久,抬起头来,看一眼眼前跪着的稀泥一样的王定川,冷冷地一笑,“王先生,看来,你还没清醒呀。”满脸的不屑。
然后,朝着左右又一挥手,悠闲地念叨一句,“シンク。”
王定川整年和日本人打交道,马上听得懂,女人是用日语说的“沉湖”,马上错认为,女人要将他沉湖,马上嚎哭,大喊救命。
他,死到临头了。
女人翻一页书本,再瞥他一眼,极其的轻蔑,“孬种!”然后银牙一咬的一挥手。
靠近他的两个人,立刻,架上一个被打散架的护兵,走两步,到船舷,两个人齐力的一叫劲,“啪”,抛到湛蓝的空中,落在了湛蓝的湖水里,泛着微波的湖水,立刻被砸了一个大坑,那个护兵一路翻腾着沉到了湖底,一圈圈越来越远的涟漪,越来越弱的荡漾到湖水的远方去。
王定川知道了,这个女人,是专门对着他来的。
绝不是八路军的宗志成!
她是谁?为什么?
王定川的眼睛,从湖水的涟漪,赶紧转到女人的脸上。
女人,一袭白色的连衣裙装,像一个文静的大学生,那神色,好像春风里,婆娑柳树下,翻看一本爱情书。
“王先生,感觉,好一些了吗?”女人说着话,翻一页书,那神色,端庄、儒雅,这个“感觉,好一些吗”和上面的“沉湖”,一样轻松,像寻常里让客人茶,与朋友的闲聊。
王定川马上想出了对策,牙一咬,“《聊斋》里的女鬼也比你强,算你狠!”他要以这种狠劲,逼出来对方是谁,为啥绑架他,容忍他的底线。
但是,显然,对方比他高明,没顺着他的意图走,“哦,呵呵,是吗?王先生不愧学中文的,读的书不少呀。”女鬼抬起头来,忽闪着两个大眼睛,有点欣喜,还有点居家小女的顽皮,“看来呀,王先生,还是没清醒呦。”
女鬼轻松说着话,身子转向右边,对着手下,又咕哝一句日语,“タイの石。”
王定川大骇,他听明白,这是“绑石沉湖”,急忙摆臂膀,想要喊什么,却被人一脚踢倒。
又上来两个人,架起来他的第二个护兵,还是朝着船舷走两步,一抛,到空中,然后,“啪!”落湖里,又是一阵激烈的挣扎,又是涟漪一圈圈扩展。
王定川颓然地半瘫在船舱里,呆呆地没有言语。
女人仿佛侵沉在书中的故事情节中了,忘记了这血腥的场景,也没言语。
良久,整个船舱里,静无声息。
最后,还是女人说话了。
女人好像渴了,端起来水杯,喝水的过程中,好像才看见呆若木鸡的稀泥王定川,仍旧微微地笑着,“王先生,清醒了吗?”
王定川猛地一直身子,大声高喊,“我知道你是谁了!”
“嘘-”,小女人好像顽皮的演恶作剧,赶忙打断他的话,微笑着甜甜说,“看来呀,王先生,还是没清醒,至少没完全清醒。”笑呵呵地对王定川说完,笑呵呵地转脸,但是,等那娇美的脸颊转到衙役身上的时候,突然变了,像《聊斋》里的“画皮”,生硬,冷冷,“ネイキツド。”
王定川现在清醒了,知道了女人毒辣的本意了,马上听得懂,女人用日本话下命令,“脱光,绑石,沉湖!”
好个最最毒辣的女人。
女人一旦成为野兽,就比野兽还野兽。
紧接着,两个衙役,抓起来最后一个护兵,两步走到船舷,又是旧戏重演,抛到半空,落入湖里,溅起涟漪。
女人看风景似的看完这一程的精彩,依旧的温存,温馨,悠然,“怎么样?王先生,这回,终于清醒了吧?”
王定川两眼,紧紧地一闭,再睁开,对着女人温柔的眼光,也轻声地轻松,“菅原太君,您,是不想让这三个人知道我们见面,甚至,除了我们两个人,整个湖西,没有人知道我来过金城?也就是说,我们,哦,不,您,要和我打成一个什么惊天的绝密,比如,杆子会,或者战局以后的什么大计划?”
女人“呵呵呵”地笑起来,一串银铃,好像要把微山湖里的百鸟引过来。
女人笑完,乐和着甜甜说,“王先生聪明呀,能猜出来我不杀你了,呵呵。可是,王先生,我除掉了你的护兵,保住惊天大秘密,可是,我的这几个人,也都听到了呀,要是他们听到了,也就不算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惊天大秘密了呦?”那天真,那无邪,那副让人疼的耍小聪明,真是一个纯真可爱的校园小女生。
王定川抬胳膊,擦一把嘴上的泥,冷冷地笑,“菅原太君,你的这几个亲兵,完全的不懂中国话,咱们说的这些,对于他们,就是空气,要不然,你也不会用日语下命令。”
“唔?”女子又一个故作的惊讶,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怎么,空气了?”
“你的‘沉湖’是用日语说的,这一点,就说明你的心细,故意的让我听懂。当然了,也是故意的向我暗示着什么。”
“哈哈哈!”女人合上书本,仍旧栀子花迎着微风灿烂的笑着,“那,你再说说,你咋知道我是谁了?我们可是从未谋面的呦。”一副天真的让人猜谜语。
“你是菅原小姐!”王定川呲呲牙,也算笑,“原因,更简单,一、在湖西,有哪个女士,谁?能坐上这样的豪华汽艇?二、能坐上这样豪华汽艇的女士,谁?对我感兴趣?三、以这两个要件为前提的女士,谁?为未来的局势或者说生存之道,最为迫切?再一个补充,我,在前是国民党的军统站长,湖西国民党军政的总指挥、总负责。”
菅原,不笑了,“王先生,你的哲学学得好呀,看来,我们能同路的干活。”说着,挥一挥手,衙役上前来,七手八脚解下了捆绑着王定川的绳索,然后全退出船舱,再从外面关严了舱门。
船身一动,船,开向了微山湖深处。
王定川望着船外的湖水,心里更猜测,这个魔女到底对自己要干啥?在前,他轻视这个四狗剩最佩服的小女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