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到了深秋时节,陈亮还穿着夏天的单衣。该是加衣裳的时候了,陈亮想让女同学们陪着他到街上去再买几件时髦的秋装,可是没钱了,他赶紧给父亲写信要钱。等了一星期,父亲回信说工资没有发,让他再等一阵,陈亮有些惆怅:这人能等,天不能等啊,眼看天都凉了,让我怎么等得下去?
好不容易等到父亲把钱给寄来了,他却并没有急着去买衣服,而是首先请陪自己逛街的女同学们去饭店吃了一顿,这一顿饭花去了七八十块,买衣服的事儿又泡汤了。
中午十一点多,陈亮背着书包回到寝室,寝室里只有小胖一个人在桌子上趴着写作业。小胖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他负责收发作业。陈亮把书包往床上一扔就要出门,小胖喊住了他:“陈亮,下午要交作业,你准备好了没有?”
陈亮一愣,停下了脚步问道:“什么作业?”
小胖说:“你怎么都忘了?前天老师布置的《徐志摩诗歌的审美特点》,要写一千字以上。”
陈亮记得好像有这么回事儿,只是这几天忙,忘记了。他赶紧陪着笑脸,走到小胖身边,央求道:“胖哥,我下午有事儿,实在忙不过来,等你做好了,帮我抄一份交上,好吗?”
小胖面露难色:“实在是对不起,下午咱们班没课,我打算去英语补习班补习英语呢。”
陈亮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晃动着他:“胖哥,你就帮兄弟一次吧,改天有机会了,兄弟请你吃饭。”
小胖没有说话,他看小胖有些迟疑,就赶紧拍了拍他肩膀说:“就这么说定了啊,胖哥,兄弟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话没说完,人就没影了。
刚刚跑出寝室的陈亮正嬉皮笑脸地往前走,正好跟一个迎面而来的女同学撞了个满怀,他定睛一看,有些惊奇第问道:“长剑舞雪,你怎么跑到这儿来?找谁?”
女孩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笑着说:“明知故问,劈头一棍。你说我到这儿来还能找谁?”
陈亮有些慌张:“对不起,我跟大漠雁影、潇湘处子,还有红杏问水她们都约好了,吃过午饭,一起去市体育馆旱冰场学滑冰去,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那个叫做长剑舞雪的姑娘果断地说:“不行,今天我去不成,你也不能去。今儿是我的生日,我不喜欢热闹,只请你一个人陪我吃顿饭。”
还没等陈亮说什么,长剑舞雪就连拉带拽地把他给带走了。
陈亮所说的“长剑舞雪”,“潇湘处子”,“大漠雁影”等等这些名词其实都是他给女同学们起的外号。
那还是刚开学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星期天,来自本班和外班的七个女同学簇拥着陈亮去郊外的黄河滩玩。面对宽阔而雍容的黄河,陈亮放开歌喉,尽情地唱了一曲《故乡的云》,接着又唱了《涛声依旧》,唱完之后,有一个女同学说,陈亮这么喜欢《故乡的云》和《涛声依旧》,干脆就叫他“故乡的云”或者“涛声依旧”算了。她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热烈响应,经过一番争论,大家决定叫他“涛声依旧”。
陈亮说,不能光给我一个人起外号,要起外号,大家都得有一个。女同学们叽叽喳喳地闹着,让他给大家起外号,陈亮略加思索,就开始给大家起外号。他把那位从哈尔滨来的姑娘叫“长剑舞雪”,把那位从兰州来到叫“大漠雁影”,长沙来的叫“潇湘处子”,还有四位都是本省的,分别叫做“红杏问水”、“翠柳扶风”、“清露笑月”和“空谷幽兰”。
长剑舞雪一路拉着陈亮来到一家不大的饭馆里。两人坐定,长剑舞雪就叫服务员过来点了几个菜,然后起身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她拿着一瓶白酒和两瓶啤酒走了进来,她把三瓶酒往桌子上一放说:“白酒是我的,啤酒是你的,怎么样?”
陈亮有些担心,他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酒瓶,又看了看长剑舞雪,问道:“一瓶白酒,你一个人的?”
长剑舞雪笑了笑:“要不,你替我喝一半?”
陈亮赶紧摆摆手:“抱歉,抱歉,实在没那本事。”
桌子上的菜还没有吃到一半,长剑舞雪就把一瓶白酒喝完了,她醉眼朦胧地问陈亮:“怎么样,只有我一个人陪你喝酒,有没有失落的感觉?”
陈亮笑着说:“怎么可能呢?我跟朱自清一样爱热闹,也爱清静,比如今天晚上……”
长剑舞雪说:“你呀,把多少女同学的心都给偷走了!”
陈亮:“没那么严重吧,大家只是在一块儿玩玩儿,都应该只保持朋友之间的那种关系才对,你说是吧!”
长剑舞雪说:“如果让你在我们这些女同学当中挑一个做女朋友,你首先选谁?”
陈亮一下子慌了:“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事儿。”
长剑舞雪笑了:“真的没想过?没跟我说实话吧?昨天晚上十点多,丹凤桥下,那是谁跟谁抱在一起?”
陈亮一下子脸红了,说起话来像个受审的罪犯一样支支吾吾的:“我并不想那样。睡觉前她找我说,要给我说一件重要的事儿,我就跟他一起去了丹凤桥下面,谁知道他就抱住了我……你既然看见了,也肯定看见我并没有伸手抱她……”
长剑舞雪一听,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而且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还是停不下来。
陈亮说:“你别笑了,我心里都难受死了你还笑,看我笑话呢?”
的确,在陈亮心里确实有很多让他感到难受的事儿。本来整天跟着一帮女同学一起说笑打闹、唱歌跳舞应该是很快乐的事儿,可其中有几个总是让他不省心。特别是那个翠柳扶风,她也是山南市人,跟自己算是老乡了。都在外地,老乡之间应该更加亲近一些,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可这个翠柳扶风把自己限制的特别紧:早饭后,正背着书包要去上课,她说你上衣和裤子颜色不搭配,或者说你的衣服和鞋子的颜色不配套,硬逼着你回寝室换去。有好多次了,她不是说你头发没梳好,就是说你衣襟不平展,还说你身上有一股气味,问你是不是好长时间没洗澡了……
大家一起出去玩儿本来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儿,可这个翠柳扶风就见不得别人跟自己亲近,别人跟自己照一张合影像,或者跟自己坐在一块儿多聊两句,她就一脸不高兴,有时候还使性子,发脾气……把个陈亮弄得无所适从——在翠柳扶风眼里,自己俨然是她的私人物品了。
还有那个红杏问水,心思特别复杂,看着平时说话不多,心里可没少想事儿。她总喜欢偷偷约自己一个人出去,要么散步,要么看风景,都是去那些没人的地方,而每一次跟她出去,她都少不了要抱抱自己,还要亲自己的脸,抚摸自己……
昨天晚上,陈亮衣服都脱了,正要钻进被窝睡觉,红杏问水在宿舍外面喊自己出去,这让人很为难,出去吧,时间太晚了;不出去吧,她一声接一声不停地喊着,让寝室的同学们都不安生。实在没办法了,陈亮只好又穿好衣服出去,问她,这么晚了找他有啥事儿?她只是说,陪她出去走走,她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他商量。
陈亮硬着头皮子跟着她一直走到校园西边的丹凤桥下,看看四下没人,红杏问水就使劲地抱住了他……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儿?跟我商量了吗?陈亮的确有些恼火,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想到,这一幕竟然让长剑舞雪看见了……
长剑舞雪的一瓶白酒早已喝完了,陈亮的两瓶啤酒还有一瓶没动,他催他快喝,他为难地说:“我看还是算了吧,我酒量不大,这一瓶再喝下去肯定要醉。如果咱俩都喝醉了,谁管咱们呢?”
长剑舞雪醉眼朦胧地说:“不喝算了,走,咱们回去吧。”说着就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要往外走,陈亮赶紧过去扶着她,俩人一起走出饭馆。
陈亮扶着长剑舞雪来到街边上的公交站点,不一会儿,公交车过来了,陈亮又架着她的胳膊上了车。
下午两三点钟,公交车上坐着不少人。陈亮把长剑舞雪扶到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座位上,俩人一起坐下。随着公交车的来回晃动,长剑舞雪不自主地把身子一歪,闭上眼倒在了陈亮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