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农舍就躲开,望见村落就回避,大路不敢走,行人不敢见,俩人真如逃犯一般在乡间小路上急匆匆地走着。时过中午,看看远近没人,俩人选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吃馒头,吃完馒头,洪莲花说:“咱们可把两个小手提包打开看看,身份证到底放在哪儿。”
孙百胜把包袱递给洪莲花,洪莲花从包袱里取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手提包,打开一看,俩年轻人顿时傻眼了:两个手提包了都鼓鼓囊囊地装满了钱,洪莲花拿的那只手提包里面还有他俩的身份证和老板、监工,以及其他人的身份证;孙百胜那只手提包里还有一些票据。孙百胜一下子慌了,他对洪莲花说:“姐,这下可糟了,我成了名副其实的抢劫犯了。人家要是一报案,咱们还能往哪儿跑啊!”
倒是洪莲花沉得住气,他先拿出孙百胜那只包里的钱开始数,数完之后,她对孙百胜说:“还抢劫犯呢,这才六千八百块钱,还不够你的工资。”
孙百胜说:“姐,这不一样。工资是工资,那应该是老板发给咱们的,这是我抢来的,是赃物,我真的犯法了!”
洪莲花有些生气:“百胜,你咋这么固执?他敢要你的命,你就不敢抢他的钱?再说,这钱又不是你故意要抢的,你怕啥!”
孙百胜一脸忧愁,洪莲花开始数自己那个手提包里的钱。自己那个包里的钱比百胜那个包里的钱要多得多,有两沓是用白纸条捆着的,还有一些没有捆,洪莲花数了半天,对孙百胜说:“总共两万六千五百块,加上你那个包里的,总共三万三千三百块。百胜,要是真有事儿,我的事儿比你的事儿大多了。”
孙百胜说:“姐,咱们咋办,要不要找个派出所投案自首?”
洪莲花说:“你傻啊?这仅仅是咱俩的工资,又没有多拿他们的,咱犯啥法了?再说了,我表姐夫他们干的那些事儿,他敢报案?派出所要抓也得先抓他们。”
洪莲花把俩人的包袱合二为一,把所有的钱和他俩的身份证都装进一个手提包里,然后把手提包装进包袱里,把包袱递给孙百胜说:“走,咱们走吧。”
看着留在地上的另一个手提包和装在里面的身份证和票据,孙百胜问洪莲花:“这些东西咋办?”
洪莲花说:“刨个坑埋了。”
孙百胜还是犹豫:“今后要让人发现了咋办?”
洪莲花说:“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谁来?就是让人发现了,谁知道是咱们干的?”
孙百胜呆呆地站在那里,洪莲花看他不动手,只好自己动手刨了个土坑把东西埋了,临了,孙百胜搬了块儿大石头压在上面,说:“做个记号,要是今后被人抓住了,也好来给人家找。”
俩人开始顺着小路又往前走去。下午,他们遇到一个在小路边放羊的老头,俩人躲在一旁商量了半天,由洪莲花背着包袱,孙百胜走过去问老头:“爷爷,这么冷的天,你还在这儿放羊啊?”
老头说:“圈的时间长了,赶出来让羊跑跑,活动活动筋骨。”
孙百胜又问:“爷爷,从这儿往前走是什么地方?”
老头告诉他:“再往前走二十多里就是黄河了,过了黄河就进入陕西地界。”
总算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了,孙百胜告别了老头,回过头来走到洪莲花躲藏的地方,他对洪莲花说:“往前面再走二十多里就是黄河,过了黄河就是陕西。”
洪莲花问:“咱们家在黄河哪个方向?”
孙百胜说:“河阳河阳,肯定在黄河朝阳的那一边,南边。”
洪莲花说:“你敢肯定?”
孙百胜说:“我不敢肯定。”
洪莲花说:“你不是上过高中吗,连咱们家在黄河那边都不知道?”
孙百胜说:“我那高中是瞎混的,我连黄河在哪儿都不知道。”
洪莲花说:“算了,咱们还是往南走吧。我总觉得咱们家应该在南边。”
俩人又开始往南走,走了几步,洪莲花犹豫了,她问孙百胜:“要是再转回砖厂了咋办?”
孙百胜说:“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说。”
天晴了,总算能辨别出个方向了,孙百胜和洪莲花一直往南走。白天沿着小路走,夜里不是躲进庙里就是藏在人家秸秆垛下面,这样一直走了四五天,孙百胜打听到前面就是刚刚通车不久的黄河大桥,也打听到过了黄河大桥就是河阳地界。
俩人商量,不能在白天过桥,说不定能碰上砖厂里的人,只能趁天黑过桥。他们在黄河滩上的草丛中一直躲到天黑,才小心翼翼地上了黄河大桥。
过了黄河,俩人可解放了,他们大胆地坐上了客车,经过几次转车,终于在腊月二十八下午回到了孙百胜的老家老君庙乡。下了车,没顾上喘一口气,孙百胜拉着洪莲花就往鹞子沟跑。
跑回鹞子沟天已经黑了。一见到妈妈,孙百胜顾不上诉说自己的经历,趴在妈妈的肩膀上又是说又是笑,还不停地流眼泪。他问妈妈:“妹妹呢?”
妈妈说:“周家怕她再丢了,刚收完秋就把她娶过去了。”
孙百胜叹息了一声:“唉,要是能等我回来,我还能给妹妹置办两件嫁妆。”
母亲拉着洪莲花的手,问儿子:“这位姑娘是……”
孙百胜说:“他叫洪莲花,是我们在一起工作的同事,没赶上去她们老家的车,就跟我一起来咱们家住一晚上。”
张翠莲笑盈盈地拉着洪莲花,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不停地问她:今年多大了?家是哪里?家里都有谁……孙百胜看妈妈问个没完没了,就急忙打断她:“妈,你赶紧给我们做点饭吃,我们都还饿着呢!等吃过饭了,你再好好问问她。”
张翠莲说:“你看,我这一高兴啥都忘了。我现在就给你们做饭去,你们坐这儿歇着。”
做晚饭的时候,孙百胜让洪莲花坐到堂屋里休息,自己到厨房里帮妈妈做饭。他坐在灶火里一边烧火一边问妈妈:“妈,你看莲花咋样?”
妈妈说:“挺好的。”
孙百胜说:“你看她会不会生儿子?”
妈妈说:“这孩子,咋能这样说人家?也太没个礼貌了吧?”
孙百胜说:“她要是能生儿子我就把她留下当媳妇;要是不会生儿子,明天我就送她回去。”
妈妈问:“你从哪儿把人家姑娘领来的?”
孙百胜说:“我们在一个厂里干活,走的时候我也把她带出来了。”
妈妈又说:“你喜欢她?”
孙百胜说:“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这一年我俩相依为命,要是没有她的照顾和鼓励,我就……。”
有关这一年,自己南下广州,北上山西,在黑砖窑经历的那么多命悬一线的事儿,孙百胜一个字都不愿意跟妈妈说。
母亲急忙问他:“咋了?你今年在外面生病了?”
孙百胜笑着说:“没有。我是说,要是没有她的照顾和鼓励,我就挣不来钱。”
妈妈问:“见着人家爹妈了没有?”
孙百胜说:“这不刚从外地回来嘛,还没来得及去她家呢。”
妈妈说:“这姑娘啊,打眼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将来准生儿子,还能给一家人带来福气。”
孙百胜“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兴奋地问妈妈:“妈,你说的都是真的?”
妈妈笑了笑说:“我还能骗我儿子?”
晚饭后,妈妈走进厨房,好长时间都没出来,孙百胜在堂屋里大声问:“妈,你还在忙啥呢?”
妈妈说:“这不要过年了吗,我来发些面,明天早上咱们蒸馍,晚上咱们炸油条。”
孙百胜又指着堂屋里的床对洪莲花说:“姐,这是我的床,咱们睡吧!”
也实在有些累了,听了孙百胜的话,洪莲花走过去坐到床沿上准备脱衣睡觉。孙百胜也跟着去了,并把手插进腰里开始解裤带,洪莲花问他:“你要干啥?”
孙百胜一边解裤子一边说道:“我妈同意你当我媳妇了,今晚咱们就睡一块儿。”
洪莲花轻轻地推了推他说:“你妈同意了,我爹我妈还没说话呢!”
孙百胜说:“你不是说谁把你救出来你就嫁给谁吗?你不是早就想让我跟你睡一块儿吗?”
洪莲花说:“再等等吧,总得让我爹妈看看你是个黑的还是白的吧?”
孙百胜犹豫了会儿,系上裤子转身就要走,洪莲花说:“这就走了?”
孙百胜问:“还有啥事儿?”
洪莲花站了起来,抱着他的头开始吻他。过了一会儿,孙百胜推开她,并伏在她的耳朵旁说:“姐,我是个热血青年,经不起撩拨的。”
说完就转过身去大声问妈妈:“妈,今晚咋睡?”
妈妈在厨房里回答:“你睡堂屋,让莲花姑娘来厨房里,我俩睡一床。”
第三天就要过年了,第二天早饭后孙百胜要送洪莲花回家。临走时,洪莲花要把全部的钱留在孙百胜这里,孙百胜说:“留够我的工资,其余的钱你都拿回家去。要是你爹妈同意咱们的事儿,你给你爹妈留一部分,其余的带在你身上;要是不同意,就全部留在你那儿。”
洪莲花犟不过他,只好给他留了八千块钱,其余的都带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