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比刚才稍大了一些,路旁的草地上已经可以看到薄薄的一层白雪了。陈亮和郭小冲一前一后各扛着一床被子走在磨盘山的小路上,两个人都累得有些受不了。郭小冲喘着粗气,慢慢落到了陈亮后面,他看了看前面正在艰难爬山的陈亮,突然停下脚步,把肩上的被子往路边的石头上一扔,对着他喊道:“兄弟,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一个人去吧!”
陈亮回头看了看他,然后把被子放下,呼呼地喘着气说:“走吧,再坚持一下就到了。”
郭小冲往地上一坐,说:“说啥我也不去了,真的走不动了。”
陈亮站在那里笑着说:“郭股长,别说走不动,要是现在来个日本鬼子,用枪顶住你屁股,你飞都飞得起来。”
郭小冲被陈亮的话逗笑了,俩人各自在原地坐下歇了一会儿,然后又扛起被子往山上走。
好不容易翻过了磨盘山,俩人又顺着下山的小路来到了羊肠子沟的小河旁。过了小河,前面路又是上山的路,郭小冲一看,感觉腿都软了,他又把被子往路旁的草丛里一撂,扑腾一下坐到了草地上,对陈亮说:“兄弟,说天我也不去了,又累又饿,我都快死了,你一个人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你赶紧去让你同学来救救咱们吧。”
陈亮回头又看了看他,无奈地说:“郭股长,实在不行了,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我一个人先去。”说着,扛着被子一个人走了。
陈亮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尽管已经精疲力尽,但他还是坚持着,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马上就要见到五弟林晓峰了,只要找到他,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山路在羊肠子沟东边半山腰里的悬崖上向前延伸着,天上还在飘着雪花,山沟被大雾笼罩着,看不清悬崖到底有多高。走着走着,陈亮来到了一堵悬崖边,山路没有了,他看看挡在前面的悬崖,只见陡峭的悬崖上等距离地排列着十几个不大的石窝,每个石窝里都盛满了白雪;悬崖那边,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条小路。陈亮站住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因为眼前的确是一条绝路,不说人了,就是牲口也过不去,他又疑惑地上下看了看,上面是大雾弥漫的悬崖,下面也是大雾弥漫的悬崖,根本看不到有别的路。陈亮确信自己走错了,他有些灰心丧气,只好放下肩上的被子,软绵绵地坐下休息。
刚才慌慌张张地赶路,他也没顾上多想,现在停下来休息了,他突然感到这山沟里也太静了:没有鸟儿的叫声,没有溪流的喧哗,什么声音也没有;有的只是满山满沟的大雾和天上飘飘洒洒的雪花,陈亮忽然害怕起来,他立刻扛起被子,转身就往回走。
还没有走到郭小冲休息的地方,他就一边走着一边放开喉咙喊着“郭股长——胖哥——”喊了好几声,不仅没听到郭小冲答应,连个回声都听不到,陈亮更加紧张了,他也顾不上脚下的羊肠小道有多么坎坷,只管拼命地往回跑。
就在和陈亮分别不久,郭小冲就一个人返回了磨盘沟停车的地方。当他回来的时候,小张在河边的一个大石头旁烧了一堆火,他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郭小冲买的饼干。郭小冲一见,急忙喊道:“张爷爷,张爷爷,嘴下留情,千万要给我留一点。”
小张嘴里吃着饼干,看到他一个人扛着一床被子狼狈不堪地回来了,惊讶地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陈公子呢?”
郭小冲把被子往车上一扔,直奔他手中的饼干而来,他从小张手里抢过饼干,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喘着气说:“陈公子一个人去找他同学,我实在走不动,就只好回来了。”
小张生气了,埋怨道:“这荒山野岭的,你让他一个人去,一旦出个啥事儿,咱回去跟陈局长咋交待?”
因为吃的太急,郭小冲一时噎得眼瞪多大,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能出啥事儿?这山里又没有吃人的野物。”
小张也瞪着他说:“你咋知道没有吃人的野物?即便没有吃人的野物,这里的山又高、路又滑,大雾捂得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一旦陈亮摔着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郭小冲说:“你想多了,人家也是个大小伙子,哪儿能说摔就摔了?”
小张说:“不行,我得看看去。”说着,慌忙沿着山路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对郭小冲喊道,“多拾点柴火放上面,不要让火灭了”。
小张一个人来到了磨盘山上,放眼看去,远远近近都被大雾笼罩着,不说远处的山了,就是身旁的树看起来也模模糊糊的。小张自己也感到有些害怕,他站在山顶的一个大石头上,对着前面大声喊着:“陈亮——陈亮——”
听不到一点声响,他又往前走了走,然后又站在路上大喊:“陈亮——陈亮——”
还是没有回声。他感到十分紧张,也不敢继续往前走了,只好站在原地,不停地大声喊着陈亮的名字。
喊了好长时间,小张终于听到了陈亮的声音:“小张哥,我在这儿,你赶紧来接我一下。”
小张心里一阵惊喜,急忙往前跑去。
在羊肠子沟的小河旁,也就是郭小冲刚才休息的地方,小张看到了陈亮。只见他脸色煞白,大汗淋漓,大张着嘴不停地喘气,波浪式的发型也变得乱蓬蓬的,本来敞开的深红色皮夹克也用拉链拉到了一起。一见小张,陈亮一下子瘫倒在小河边的石头上。
小张见状,赶紧上去扶起他,问道:“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陈亮有气无力地说:“我的妈呀,你再来晚一点,我都吓死了。”
“咋了?你遇到狼还是豹子了?”小张急切地问他。
陈亮说:“真要遇到这些东西,我早就没命了。”
小张安慰着陈亮,陪着他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扛起被子,对陈亮说:“走,我扶着你走。”
陈亮站起身来说:“你只把被子扛上就行了,我能走。”
俩人又一前一后翻过了磨盘山,回到停车的地方。
小河岸边,胖子郭小冲正趴在地上吹火,满头满脸都是黑灰。一见小张他们回来了,他急忙喊道:“张哥,火快灭了,赶紧来帮帮忙。”
小张说:“我不是给你交代过,让你多拾点柴火放上面吗?你咋又把火弄灭了?是不是只顾吃去了?”
胖子十分委屈地说:“你没看见天正下着雪,柴火都是湿漉漉的咋烧得着?”
小张走到火堆旁,稍稍拨弄了一番,又低头吹了吹,立刻,火苗又升腾起来,他招呼陈亮说:“来,烤烤火,一会儿身上的汗一凉,你就冷得受不了。”
陈亮走到火堆旁坐下,伸手在火上燎着,身上有些瑟瑟发抖,这个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今天早上父亲放在自己床头的那顶火车头帽子和那件旧大衣。
郭小冲问陈亮:“没有找到你同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