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干的活儿都干完了,也不用做晚饭了,林晓峰又坐回到小凳子上陪着大家说话。赵老头详细地问了林晓峰家里的情况,最后抱怨他:“你这小伙子就是不懂事儿,爷爷给你的戒指,你为啥又给你姨姨了?爷爷到现在心里还不舒服着。”
林晓峰说:“爷爷,那只戒指是姑姑给你买的,是姑姑和姑父的一片心意,我咋能要?”
赵老头说:“正因为是你姑姑给买的我才敢当家送给你。你在我这儿出了那么大的力气,我想表示一点心意你都不让。”
林晓峰正不知道说什么好,赵老头又对闺女、女婿说:“江北啊,小林家住在那大山里,他们那里的人都很困难。听他说,他们老家出产中草药,能帮忙的话,你也尽量帮帮他,就算替我帮他了。”
姑父说:“没事儿,一会儿我把名片留给小林,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找我。”
林晓峰问姑父:“姑姑、姑父在深圳从事啥工作?”
姑父说:“我们公司主要从事建筑材料的研发和制造,你姑姑在一家建筑企业搞设计。你要有什么要求或者困难,我们会想办法的。”
林晓峰说:“谢谢姑姑、姑父。”
说了一会儿话,在姑父的提议下,大家起身去酒店。姑父建议大家坐车去,赵老头说这儿离酒店不远,坚持要走着去,一行四人只好步行。姑姑和姑父要提前去酒店安排,在前面先走了,林晓峰扶着赵老头走在后面。林晓峰对赵老头说:“爷爷,明天晚上我有一个同学想来咱们家跟我搭铺住一晚上,你看方便不方便?”
赵老头说:“那有啥不方便的?别说一个,就是来十个八个都行。咱们家啊,现在太缺人气了,一天到晚,没一个人进咱门,想跟人说说话都没人听。”
吃过晚饭,林晓峰扶着赵家老头跟赵叔叔两口子一起把赵家姑姑、姑父送到了机场。回来之后,林晓峰跟他前年在这儿当保姆一样,跟赵老头睡在一个屋里。他问赵老头:“爷爷,我姑父是金平县人,姑姑是咱高阳人,两家相错这么远,他俩咋走到一起了?”
赵家老头说:“这就叫姻缘,你不服都不行。当初,你姑父穿的破破烂烂的从金平县来高阳,在市搬运公司当临时工。那时候,你姑姑刚刚中专毕业在公司当会计,她看到你姑父干活勤快,肯出力气,又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就很同情他。他把我爷儿们不穿的衣服拿去给他,后来,又天天把家里吃剩下的饭菜拿去让他吃。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年多,后来听说国家在深圳建了个特区,你姑父想去那里闯荡,走之前,他对你姑姑说,这些年来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也没啥报答你的,想把我自己给你,不知道你要不要?你姑姑知道他的意思,就回来当成笑话儿对我们讲了。尽管是笑话儿,但我们老两口还是坚决反对:一个国家正式职工,一个没根没秧的临时工,这事儿咋弄得成?你姑姑照着我们的话对他讲了,他倒也挺干脆的,临走时,他对你姑姑说,不管我走到哪里,我这个人、这条命就是你的,啥时候需要了,要人,我把人给你;要命,我把命给你。他走了半年多,突然有一天,你姑姑把单位的工作给辞了,提了几件行李,跟我们打了声招呼就去了深圳——就这样,他俩结婚了。”
林晓峰听了,很是感动:“赵家姑父真是幸运,遇到了你们这一家好心人。”
赵老头说:“人常说好心就有好报,你不服都不行。正是因为你姑姑心善,才找到了你姑父这样的好人。你看看人家现在,挣的钱都花不完。”
第二天一大早林晓峰就起床做好了早饭,然后带着赵老头去公园里锻炼,锻炼之后回来吃早饭。吃过早饭,他又陪赵老头一起去街上转悠,俩人转悠到市中医院门口,他让赵老头坐在门口歇着,自己悄悄去医院里面挂了两个人的号,都是第三天张医生的。
在回家的路上,他让赵爷爷坐在路旁休息一会儿,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僻静的电话亭,拨通了二哥田生福的电话。
母亲的头七过后,田生福忽然醒悟了不少,他决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对于自己的问题,他决定拿出勇气来勇敢面对,不能一味地逃避,更不能继续麻醉自己。他不顾父亲的强烈反对,坚持带着吕茵茵从家里搬出来,租了两间房子住,并且,他一改往日的习惯,再也不四山八堡地跑着打兔子、钓鱼了,天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下班回到家里,便操刀弄勺,吕茵茵喜欢吃什么,他就做什么,把吕茵茵感动得天天夸他了不起。结婚两年多,小两口的光景这才走向正轨。
这天上午,刚刚上班,就接到了林晓峰打来的电话。林晓峰在电话中说:“喂,是二哥吗?”
田生福一听,是林晓峰的声音,心情有些激动,他急忙说道:“是我,我是田生福。晓峰,你在哪儿?”
林晓峰语气急促、语调悲哀地对他说:“二哥,我昨天来高阳市治病,在火车站,钱让小偷给偷光了,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你看能不能带点钱来帮我一下?”
田生福问他:“听茵茵说,你不是在高阳市干过一年多的保姆吗?咋不去找那家人借一点?”
正所谓做贼心虚,听了田生福的话,林晓峰心里“咯噔”一下,在高阳市当保姆的事儿是那天夜里他俩睡在一起的时候,他告诉吕茵茵的,二哥竟然连这都知道,其它的事儿他是不是全都知道了?林晓峰不敢往下想,他对田生福说:“人家是个老年人,今年七十多了,退休金全被儿媳妇掌握着,他自己没有一分钱,我也不好意思向人家开口。再说了,咱们那儿离这儿这么远,人家就是借给我,我啥时候能跑来还人家?”
田生福说:“你到底生了什么病,跑那么远去治?”
林晓峰说:“来了我再详细跟你说,说多了要花电话费的。你现在赶紧带点钱来救救我。”
田生福马上说道:“好吧,我现在就去跟领导请假,请完假就去车站坐车,你等着我。”
林晓峰说:“二哥,你一定要稍微多带点钱来。”
田生福慷慨地说道:“这个不用你交待。”
第二天下午,田生福如期赶到了高阳市,正在火车站等着他的林晓峰把他带到了赵老头家里。
吃过晚饭,田生福和林晓峰挤在一张床上,田生福很不习惯,他对林晓峰说:“咱们还是去住宾馆吧,我一个人都把床给占满了,你咋睡得成觉?”
林晓峰说:“我没事儿,只要你不怕受委屈就行。”
田生福问林晓峰:“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林晓峰说:“去年我被垮塌的悬崖压伤了,在县医院住了半个月,现在身体总感觉还有点不太舒服,我知道这儿有位国家级的老中医,想请他给看看。”
田生福说:“你在县医院住半个月?咋不告诉我一声?”
林晓峰说:“你整天放歌山林,游走河汊,谁找得到你?三哥在县医院整整伺候了我半个月,找你了几次都没找到。”
田生福说:“为啥不跟茵茵交待一声,让他告诉我?”
林晓峰说:“三哥说,你们那一家人好像被大炮炸了一样,整天东一个西一个的,谁都找不到。”
田生福歉意地笑了笑:“今后不会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马上就要当爹了,再不能这样胡混下去了。”
接着,田生福把自己从家里搬出来,住在出租房的事儿也告诉了林晓峰,同时也把出租房的具体位置也告诉了他,并且对他说,今后去县城办事儿了,一定要去家里看看。
林晓峰岔开话题说:“明天你陪我去看病,要是有什么毛病的话,也顺便让医生给你看看。”
田生福说:“不用,我能吃能睡的,啥毛病都没有。”
林晓峰:“你不要太自信了,就你那一身膘水,就该让医生给你好好看看。哪儿见过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胖成你这样:浑身上下只显肉,走路都颤巍巍的,动一步就气喘吁吁的。”
田生福狡辩道:“我这叫营养过剩。打小的时候起,我妈就整天把好吃的往我嘴里塞,家里,书包里到处都放些好吃的,咋能吃不胖?”
林晓峰说:“我也觉得你那是吃出来的毛病。既然是毛病,就让医生给看看,能比现在瘦一点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