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石板河乡走了一趟,让孙百胜又愤怒又高兴。愤怒的是,四弟肖仁贵办事真不地道,这石板河是他的家乡,来找他办事儿的都是自己的穷乡亲,为啥还要刁难他们?盖个章子还要人事,这不黑了良心吗?
当然,见到温爷爷,使他感到非常高兴。时间过去不算长,可自己差一点都把温爷爷他们给忘了,孙百胜心里感到愧疚,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抓紧时间挣钱,钱挣多了,就把通往柴郎沟的那条路修修,方便乡亲们进进出出,也方便自己常回去看他们……
孙百胜一走,肖仁贵就动起了脑筋,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采用啥办法,必须把这项工程搞到手,而要想把这项工程搞到手,必须收拾掉三个副乡长。
对于这三个副乡长,肖仁贵一个都不陌生,并且跟他们的关系都很好。自从来到石板河乡政府上班,肖仁贵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因此不管看见谁都是满脸微笑着称呼“领导”、“张叔”、“关哥”、“长辈”、“兄弟”,不仅如此,他只要有空,不是去这个领导办公室里去打扫卫生,抹办公桌、办公椅,就是去那个同事办公室里去送茶送水,抹凳子、抹沙发;看见哪位领导下乡回来晚了,他就赶紧送去方便面泡上;哪位领导家里有红白喜事儿了,他就第一个去送礼并留在现场热心帮忙……虽然同事们都知道他是靠着后台硬才当上这个办公室秘书的,但由于他眼皮子活、心眼儿也活,便逐渐获得了大家的好感;另一方面,正是因为频繁地跟大家接触,肖仁贵对这乡里的大小干部也都很了解。
他知道:白党明副乡长,后台是县里主要领导,关系比较硬;石立言副乡长,后台是市里某个主要领导的秘书,关系也算比较硬;郑吉哲副乡长后台就是原来的谭书记——现在是林业局局长,是谭局长一个远房外甥,关系一般。
他还知道:白副乡长,是分管乡里文教卫生的,几年前,他包养了某一所小学的一个代课教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这姑娘去年给他生了一个男孩,这母子俩目前住在哪儿,白副乡长请谁在那里伺候,肖仁贵早就掌握得得一清二楚。
分管乡镇企业的这个石副乡长,尽管他最擅长巴结、讨好领导,领导们对他也很信任,但他生活作风很不检点,赌博成性,嫖娼成性,赌资和嫖资都让下面的企业给报销。
分管农林水利的郑副乡长是谭局长的一个远房外甥,这个人,平时为人谦恭,生活作风严谨,工作上不怕吃苦,任劳任怨,就是办事不灵活,好认死理,在这乡政府里得罪了不少人。
针对不同的病人要开不同的药方,肖仁贵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对付这三个副乡长。
在抗洪救灾中受了重伤的老君庙乡党政办主任赵应,经过三个多月的治疗已基本恢复了健康,明天就要来上班了。根据关书记的安排,陈亮明天把手上的工作跟赵应交接一下他就得马上去夜叉口村当代理村支书了。
晚饭后,乡政府的工作人员都回家去了,陈亮看到关书记办公室里的灯光还在亮着,想着明天就要离开了,应该去给他道个别,然后看他还有啥要交代的没有,想到这儿,陈亮走上二楼,来到了关书记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屋里有说话声。陈亮没有马上敲门,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隔着门缝看进去,看不见关书记,只能看到沙发上坐着陈亮曾经在暴雨天气里接待过的市里的那位大人物。陈亮始终不知道这位大人物叫什么,官职多大,也不知道他那么急于找到关书记到底有什么急事儿。
自从那次在暴风雨中接待过他之后,这位大人物又来过乡政府多次,但都没有找到关书记,这次肯定是他把关书记堵在了办公室里,因为,从这几次自己观察到的情况看,关书记是故意回避这位大人物的。
里面两个人的对话声传进了陈亮的耳朵。只听关书记说:“……去年秋冬你给修的三岔口防洪大坝,在今年夏天那场洪水中被冲得一干二净,十几个村民差一点就没命了,这次这么大的工程我再交给你,老百姓还不骂我八辈祖宗!”
大人物说:“去年修的那项工程确实有点问题,我是要负责任的。都怪我用人不当,施工人员不专业,不过,我用的民工可都是你们本地人,钱可都是让他们给赚走了。”
关书记:“现在说啥都晚了,二百万的防洪大坝,现在连一块儿石头都找不到了。”
俩人都不说话了。停了一会儿,又听到大人物说道:“老兄,咱们是不是现在再跟贾县长联系一下?”
关书记说:“都这么晚了,咱们就不要再打扰人家了吧!”
大人物说:“咱们总得商量个解决办法吧?”
关书记说:“老弟,你说这个事儿咱咋解决?人家长江委员会那可是国务院直属单位,水利设计院又是人家的直属单位,跟人家签的合同哪儿有想撕毁就撕毁的?”
大人物:“老哥,我想你总会有办法的。你也知道,在省里能争取到这样一个大项目,我哥哥可是出了大力的。”
关书记:“这我知道,可我也实在想不出好办法。”
俩人都沉默了,停了好长时间,关书记又开始说话了:“这样吧老弟,我给你八十万,就算是请你喝茶、打牌了,怎么样?”
大人物:“你看能不能……我也不能亏待你啊!”
关书记说:“算了、算了,你不用考虑我。贾县长能让你三番五次来找我,他能没有给你说过我的脾气?”
大人物一听,便说道:“说过、说过。恭敬不如从命,一切都听你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关书记说:“好吧,我送送你。”
听到这里,陈亮急忙闪到一边,躲到了暗处。
俩人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关书记跟大人物握手,大人物一边握手一边说:“给哥找麻烦了,你看那笔款项……”
关书记说:“放心吧,一个月内,我就让财务打到你的账户上。”
大人物走了,关书记转身进了办公室,陈亮敲了敲门,也走了进去。
只见关书记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使劲摔到地上,狠狠地骂道:“强盗,真他妈的强盗!”
陈亮急忙找来笤帚和撮萁,把摔碎在地上的玻璃茶杯打扫干净,又找来茶杯,重新给关书记倒了一杯茶放在办公室上。
关书记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他问陈亮:“这么晚了,还没睡?”
陈亮说:“明天我就要去夜叉口村了,我想请你指点指点。”
关书记:“也没啥指点的,有几点你要注意:首先,要给我发现几个能干事的人,把村委会领导班子建立起来。夜叉口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完整的领导班子,不是村里没有能干的人,都是因为乡政府有几个人总想插手安排自己的人,所以,我让它一直空缺着;其次,老百姓之间矛盾多,不过都是些东家母鸡尿湿西家柴火的事儿,你不要陷在这些鸡毛蒜皮的矛盾中,站高一点,看远一点,摸索出一条你自己的工作思路;最后我要给你说的是,你去了,只管甩开膀子,大胆工作,我给你当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