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数学系的自习室里灯光明亮。陈亮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旁边放着书包,面前摊着书本,然而,他此时的心思却不在书本上,在他前面分散坐着十几个同学,他一个一个辨认,发现都是男同学,没有一个是女同学,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前几天考了几门选修课,他都考过了,他觉得大学的课程并没有那么难,稍稍一学,考试就能及格,自己根本没必要像高中时期那么紧张,那么刻苦。前天上午课间时间,清露笑月嘲笑他是胆小鬼,土老帽,这么长时间了都一直躲着姐妹们不敢见,清露笑月还说,上大学根本不需要死学,学会跟人们交往才是最重要的。他一下子迷茫了,他不知道这大学生活到底该怎样度过才好。
他又想起了长剑舞雪,又想起了红杏问水她们。自从上次在公交车上被骂以后,他一直没脸见长剑舞雪,为了躲避她,上课他总是等大家都坐定了,他才溜进去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走起路来他也是东张西望地,生怕碰到她。至于红杏问水,还有翠柳扶风她们,这么多天没在一起玩儿了,陈亮还真有点想她们,还有,舞厅里那眩目的镭射灯,那悠扬的舞曲,那朦胧的氛围,的确让人难以抵御……自己刚刚学会的舞步,再不练习一下就忘完了。
陈亮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慌忙把书本往书包里一装,又把书包往肩膀上一挂,走出了数学系自习室。
校园里空荡荡的。路灯在呼啸的北风中发着寒光,法国梧桐树上不断有叶子沙沙地飘落在地上,然后又在地上呼啦啦翻飞着聚成一簇。陈亮一个人在校园踽踽独行,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校园,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因为他不知道红杏问水和翠柳扶风她们现在在哪里,在干啥。说心里话,他确实有点想他们了。他不想去女生宿舍楼找她们,他习惯于让她们来找自己。
陈亮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转悠着,好长时间也没有看到一个人,他暂时还不想回宿舍去,觉得呆在宿舍里也没啥意思,便只好继续转悠。寒风中,他终于看到一个女同学肩上挂着书包迎面走来,这位女同学走到他身边时,借着路灯光,他才认出她是同班同学冷蕊含霜,他急忙向人家挥了挥手,说了声:“你好!”
谁知那冷蕊含霜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就与他擦身而过,他很是失望,站在那里久久地望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
这“冷蕊含霜”也是陈亮给人家起的外号,人家的真名叫宁静。对于全班同学来说,这位叫宁静的女同学一直是大家心里的一个迷,陈亮对她更是充满好奇。记得军训刚刚结束的时候,同学们都走进教室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同学相邻而坐,唯独她一个人坐到了教室第一排左边靠墙的那个角落里,那地方本来有两个座位,因为位置太偏,同学们都不愿意坐那里,在此后的日子里,她一个人就一直坐在那儿。
宁静几乎不跟同学们交往,整天表情严肃,见谁都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她跟红杏问水住在同一个宿舍里,陈亮曾经向红杏问水打听有关她的情况,红杏问水也只是说,宁静每天起得很早,大家都还没起床,她就起床把宿舍卫生整理一遍,然后走出宿舍,一直到晚上大家都睡下了,她才背着书包回寝室。她向来不跟大家多说话,舍友们也不好意思问她一天到晚到底在忙啥。因为她长相不错,又总是带着冷冷的表情,陈亮便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冷蕊含霜”。
看着冷蕊含霜那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陈亮十分失落。他瘫软地坐到了路旁的白色大理石长椅上,任凭呼呼的北风一次次刮过他那有些发烫的脸庞。
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有两节现代文学课。陈亮早早来到中文系餐厅吃过饭就要去教室。刚一走出餐厅大门,恰好就碰到了红杏问水和清露笑月,陈亮心里一阵激动,还没等他说话,红杏问水就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我的好哥哥,这么长时间你都躲到哪儿去了嘛,让姐妹们好找啊!”
清露笑月笑着说:“咱们的涛声依旧今天终于出山了,怎么了,嫌弃姐妹们打扰你了?”
陈亮尴尬地说:“哪里、哪里,这一段时间我心情有些不高兴,想静一静,有劳姐妹们挂念了。”
红杏问水急忙问道:“有什么事儿让哥哥不高兴了?你也跟我们说说嘛!”
清露笑月依然笑着说:“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陈亮笑了笑说:“哪儿哪?像我这样的人,谁看得上?”
清露笑月把嘴一撇:“虚伪!”
红杏问水说:“今天是星期六,晚上咱们可去舞厅跳舞去,你消失的这么多天来,我们都没去舞厅了。”
陈亮说:“好好,咱们一言为定,今晚跳舞去。”
红杏问水问他:“你想去哪儿?星星岛,还是蓝月亮?”
陈亮:“还是去星星岛吧,离这儿近,蓝月亮实在有点远,咱们就不要舍近求远了。”
清露笑月说:“可说定了啊,晚饭后我俩在东大门门口等你,你可要早点去。”
陈亮:“我嘛,你们放心好了,只会早,不会晚。”
星期六晚上,位于高阳市春风路的星星岛歌舞厅里,灯光闪闪,笙歌阵阵。舞池里,陈亮搂着红杏问水,在邓丽君《美酒加咖啡》歌曲的伴奏下,轻轻迈着舞步,轻轻摇晃着身子,俩人好像在梦境一般,又好像脚踏彩云,漂浮在空中的神仙一样。陈亮庆幸自己,不仅没有忘掉已经学会的舞步,从舞友们不断投射过来的目光看,自己的舞姿,舞步还比原来更加娴熟,更加潇洒。
跳了一阵子,红杏问水说自己累了,想拉陈亮出去走走。陈亮说,你歇歇吧,我还没跳够呢!红杏问水很不情愿地去坐到一边休息,清露笑月笑吟吟地走过来继续陪陈亮跳,他俩跳了不大一会儿,清露笑月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对陈亮说:“咱们该回去了,现在至少有十二点了。”
陈亮说:“再玩俩小时,咱们两点回去。这么长时间我都没跳舞了,今晚一定要跳个尽兴。”
清露笑月笑了笑说:“好吧!”
红杏问水和清露笑月轮番上阵陪着陈亮跳,把个陈亮累得精疲力尽,他意犹未尽地对她们说:“算了,这瞌睡虫都爬到眉毛稍上了,咱们回去吧。”
凌晨三点多,三人一起说笑着回到了学校。
星期天,是大学生们习惯睡懒觉的时候,特别是在这秋冬季节,要是没有特别的事情,暖和的被窝能把同学们困在床上一直到中午。
上午八点多,整座住宿楼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响动。这时,男生宿舍楼507室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几个似睡非睡的男同学被惊醒了,一个男同学没好气地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女同学娇柔的声音:“我找陈亮。”
那位男同学急忙喊:“陈亮,陈亮,外面有人找。”
几乎玩儿了一个通宵的陈亮这个时候正睡得深沉,任凭室友怎样叫他都叫不醒,男同学无奈地对着门外喊道:“陈亮正睡着呢。”
门外的女同学不肯罢休,又冲里面细声细气地喊道:“陈亮,陈亮,你起来嘛!”
507室里,被惊醒的几个男同学开始说坏话了,一个同学说:“咋这个时候就来喊叫,简直让人受不了。”
另一个同学躺在床上长长伸了个懒腰,又长长吆喝了一声,说:“唉,这真是春风不度玉门关啊,还是把门开开,让人家进来算了。”
另一个接着说:“兄弟们,克制啊,祖国和人民考验大家的时候到了!”
接着是一阵坏坏的笑声。
大家的说笑声惊醒了酣睡中的陈亮,他迷蒙着双眼,迷迷糊糊地问:“啥好事儿啊,这么早就说笑开了?”
一个室友看他醒了,就赶紧对他说:“你赶紧起床吧,外面有人找你,是个女同学,都叫你好长时间了。”
这时,门外又响起那位女同学的声音:“陈亮,起来吧!”
陈亮一听是叫他的,睁开了双眼,坐起身子,一边开始穿衣服一边还有些迷糊地对着门外说:“是红杏问水吧?你等一会儿啊,我马上就起来。”
门外又响起了那个温柔的声音:“谁是红杏问水啊?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你赶紧起来吧。”
陈亮好像恍然大悟地说:“哦,我听错了。是潇湘处子,你等一下啊!”
门外又响起那个温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抱怨:“你就记得红杏问水、潇湘处子,是不是还记得大漠雁影,翠柳扶风……”
女子的话还没说完,室友们就忍不住了,一个室友急忙催促陈亮:“好兄弟,你行行好,赶紧起来把你那一群日本娘们领走吧,兄弟们都快崩裂了!”
陈亮用央求的语气对大家说道:“哥哥们,讲点口德行不行,那可都是咱们姐妹。”
一边说着,他慌忙穿好衣服,穿上鞋子,也顾不上洗脸梳头照镜子,就打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