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仁贵问孙百胜:“三哥,你啥时候到的?吃午饭没有?”
孙百胜看起来有些着急,他急忙问他俩:“麻杆哥来了没有?”
俩人都摇了摇头。孙百胜抱怨道:“这麻杆哥可真是个大脾气,明天就要开工了,民工们都来了,他还不着急,今天不提前准备好,明天咋开工?明天这个日子我可是找人看过的,黄道吉日。”
肖仁贵嘻嘻一笑:“孙总还信这个?”
孙百胜好像才发现林晓峰,他问:“五弟,你怎么在这儿?”
林晓峰说:“我带着十几个人来干活。”
孙百胜苦笑了一下:“笑话,我当老板,让你来给我打工?你让我咋受得了?”
肖仁贵掏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说:“来,屋里说。”
仨人先后进了办公室坐下。林晓峰对孙百胜说:“三哥,你千万不要觉得难为情。你也知道,我们那山里没有挣钱的门路,麻杆哥也是心疼我们,想让我们出来挣俩钱——我还欠着二哥两千块呢。”
孙百胜说:“二哥不是跟你说了嘛,那两千块钱是他补发给你媳妇的工资,不让你还的。”
林晓峰说:“二哥只不过是找个托词。人家救了咱的急,帮了咱的忙,就这我都感谢不尽,咋好意思不还人家?”
孙百胜想了想说:“这样吧,既然来了,你就留下来,不过你不要亲自动手,只管督促好你带来的弟兄们就行了。到时候我让麻杆哥给你多发一点工钱。”
林晓峰连忙摆手说:“要不得,要不得。我要跟弟兄们一起干活,你也不要给我多发一分钱,要是让我那帮弟兄知道了,我今后咋跟他们相处?另外,欠你人情太多了,我心里有压力。”
肖仁贵接着说道:“五弟就是个死脑筋,给你多发一点钱,不让你弟兄们知道不就是了。”
林晓峰说:“那更使不得,偷偷摸摸的事儿,我可不干。”
孙百胜也无奈地说道:“好吧,那就随你便吧。”
提起田生福,林晓峰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他趁着肖仁贵出去提开水的空档,小声对孙百胜说:“三哥,咱们去厕所说句悄悄话。”
孙百胜看了看他,然后和他一起出了办公室往厕所去。
走进厕所,林晓峰说:“三哥,我和二哥的事儿只有你知道。这马上就三月了,二哥他可能要带着小琳去我家认我做干爹,你看这事儿咋办?”
孙百胜说:“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你在石板河工地上忙着,没空回去,认干爹的事儿今后再说。”
林晓峰说:“一直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想起这事儿就睡不着觉,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把这件事儿给彻底解决了。”
孙百胜无奈地:“现在能有啥办法?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拖,能能拖到啥时候就拖到啥时候。我相信将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林晓峰也无奈地:“那也只好这样了。”
孙百胜嘱咐他:“这几天,你趁着仁贵不在的时候,去他办公室给二哥打个电话。”
林晓峰:“好吧。”
俩人从厕所回来,刚走进肖仁贵的办公室,麻杆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对孙百胜叫到:“孙总,你赶紧回去,你妈服毒了,现在正在县医院抢救。”
孙百胜先是一愣,接着满腹疑惑地问:“不可能吧?我早上走的时候,我妈她还好好的,还跟我闺女逗着笑呢。”
林晓峰对麻杆说:“哥,你是不是弄错了?赶紧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
麻杆说:“今天早上,我吃过早饭去车站坐车来这儿,走到祥马路,看见很多人站在路边看热闹,我也凑了过去,一看,是一个妇女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身旁放了一个空的农药瓶。那妇女一边哭着一边喊道,‘我活不下去了,你们谁认识孙百胜,他是我儿子,让他赶紧来,我有话对他说……’我一看她那样子,也不过三四十岁,不应该有你这么大个儿子啊,就赶紧问她,你儿子孙百胜今年多大了,她说二十五了。我一听,糟了,这不就是你吗?我还想进一步问问她,谁知她白眼一翻,嘴里开始吐白沫,我赶紧让几个年轻人帮忙把她送到县医院急救室,医生们开始抢救,我又给你家打电话,打了几次都没人接,没办法,就赶紧坐车来这儿找你。”
听了麻杆的叙述,孙百胜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了下来,他发疯一般冲了出去,一路狂奔往车站跑去。林晓峰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道:“三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坐上了长途客车,孙百胜嚎啕大哭,司机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乘客们也纷纷扭回头看他。林晓峰坐在他身旁,不停地劝他:“三哥,你先别哭,咱们来好好地分析分析,看看到底是不是大娘服毒。”
孙百胜仍然伤心地哭着,不过声音却放低了不少。林晓峰给他分析道:“大娘如果真的想不开到了要服毒的地步,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跟莲花嫂子闹矛盾了,莲花嫂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为人大方、热情,又通情达理,根本不可能把大娘逼到喝毒药自尽这个地步;再说咱家大娘,吃了大半辈子苦,受了大半辈子罪,啥事儿没经历过?即便是莲花嫂子有个啥言差语错,惹她生气了,她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听了林晓峰的分析,孙百胜慢慢停止了哭声,他仍然哽咽着对孙百胜说:“真要是我媳妇惹了我妈,把我妈逼到这个地步,你说,我今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说着,又大声哭了起来,林晓峰急忙拍了拍他的脊背说:“如果真是莲花嫂子的错,那还有啥说的,离婚!咱一个当儿子的,如果连自己的亲妈都保护不了,还要媳妇干啥?要儿、要女干啥?干脆一辈子打光棍算了。”
孙百胜哭得更伤心了,林晓峰自己也没辙了,只好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任他哭泣。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长途客车终于到了县城。一下车,孙百胜撒开腿就往医院跑去,林晓峰在后面紧紧追赶,一会儿,俩人就先后来到了县医院急救室。
林晓峰问医生:“大夫,今天上午那个服毒的妇女现在在哪儿?”
医生抬头看了看他俩,慢慢说道:“三号观察室。”
紧接着问他俩:“你们谁是他儿子?”
孙百胜说:“我。”
医生说:“一会儿赶紧去收费处把抢救费、药费交了。”
孙百胜没理会他,径直往三号观察室跑去。病房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正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输液。孙百胜一看,扭头就要走,林晓峰问他:“她是谁?”
孙百胜边往外走边说:“二窑婆。”
林晓峰问:“就是那个把你扫地出门的二窑婆?”
孙百胜厌恶地:“不是她还能是谁?”
紧接着他就对林晓峰说:“好了,现在没事儿。你赶紧坐车回石板河去,我回家看看,明天一早我就赶去。”
林晓峰拉住他的衣襟说:“三哥,你不能走。不管她曾经多么对不起你,她现在都成这样了,而且还指名道姓地说有话跟你说,你一走,谁照顾她?况且,你没听医生说,她还欠着医院钱呢。”
孙百胜站住了,他看看病房门,又看看林晓峰,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对林晓峰说:“好吧,我留下照顾她,你先回石板河去。估计麻杆他们还在为我担心着。”
林晓峰说了声“好吧,就这样。你多保重。”就走出医院往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