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和温宝安他们一起把三个姑娘送到了石板河街上,并把她们送上了去西江县城的班车。汽车刚刚离开,陈亮就到一家商店里,拿起电话给父亲打了电话,让父亲按时去车站接他的同学们。
打完电话,向店主付了话费,他正要往回走,突然,一个人从身后用双手蒙住了他的双眼。就在这一瞬间,陈亮就明白了给他开玩笑的这个人是谁。他急忙掰开蒙在眼上的那双手,转过身就照着那个人的肩膀给了一拳,十分激动地说道:“老四啊,你总算出现了!”
蒙他眼睛的那个人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大哥,你怎么知道是我?后脑勺长有眼睛啊?”
陈亮松开了手,在肖仁贵的肩上又锤了一拳说:“在这个地方,除了你,谁还能给我开玩笑?”
肖仁贵又紧紧拉着陈亮的手说:“大哥,前天带着三个漂亮姑娘来找我的是你吧!”
陈亮说:“是我啊,你知道?”
肖仁贵:“看大门老头告诉我的,我想了几天都没想到是你。今天看到你和那三位姑娘,我才想到,那天找我的,肯定是你。走,上我办公室里玩。”
说着,就要拉陈亮走。陈亮对站在旁边的温宝安他们说:“温叔叔,这是我同学,在乡政府工作。走,咱们一起去他办公室里玩一会儿。”
温宝安连忙摆了摆手说:“我们就不去了,你去玩吧。”说完,向其他两个人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肖仁贵拉着陈亮,一路走,一路说着话。肖仁贵问陈亮:“好家伙,你一次就带着三个漂亮姑娘,都是你女朋友?”
陈亮说道:“哪儿能要那么多女朋友?都是一般同学,不能叫女朋友。”接着他问肖仁贵,“这都毕业一年了,你找到女朋友没有?”
肖仁贵笑着说:“今年春天找到的,是谭家泉乡的,家也在山沟沟里。”
陈亮又问:“深山出俊鸟。漂亮吧?我可了解你,典型的色鬼。”
肖仁贵:“要说长相嘛,只能说吓不死观众,但身板结实,干农活是好样的。”
陈亮说:“变化不小啊,就这么一年时间,你的审美标准就转了一百八十度。”
肖仁贵笑了笑:“伟大领袖不是说过‘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吗?”
……
很快,俩人就来到肖仁贵的办公室。他让陈亮在沙发上坐下,泡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说了声“大哥你喝茶!”就拿起办公桌上的话筒开始打电话:“喂,麻烦你找一下田生福,……哦,哦,谢谢你啊!”接着又放下了电话。
陈亮问:“不在?”
肖仁贵坐到陈亮身旁说:“你说这二哥,大热天的也不怕晒,跑到西江河水库里钓鱼去了。”
陈亮问:“他不是刚刚调到县城里吗?在哪个单位上班?”
肖仁贵说:“也在县财政局,跟他爸爸一个单位。当初他妈妈坚持要把他调回县城去,去哪个单位让他挑,他说哪个单位都行,最后他父亲说,还是留在财政局吧,出差错了也不用到处给人磕头说好话了。就这样,他去了县财政局。这个大傻瓜就是不知道操心,要是换了我,非找一个最有权的单位不可——当然,财政局也不错,是个最有钱的单位。”
陈亮问:“今天不是上班时间吗,他怎么去钓鱼了?”
肖仁贵说:“没事儿干呗!不要说他们了,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我们乡工商所,土地所,民政所那七站八所都看看,那办公桌上,座椅上,沙发上,地上都是厚厚一层灰。”
陈亮问:“生福找到女朋友没有?”
肖仁贵说:“好像还没有吧?没听他说过。”
陈亮说:“按他家那条件,他早该找到了。”
肖仁贵有些遗憾地对陈亮说:“你说这个二哥,不知道咋搞的,整天啥都不操心,就操心吃,啥好吃吃啥,天下美味都让他吃尽了,可就是那儿不中用。那儿不中用,咋找女朋友?”
陈亮问:“哪儿不中用?”
肖仁贵迟疑了好大一会儿不想说。看着陈亮眼盯着他要答案,便极不情愿地指了指自己的裤裆:“就是这儿。”
陈亮忙问:“你咋知道?”
肖仁贵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真实不真实。”
陈亮一脸严肃地对他说:“这事儿可不能随便乱讲,有关一个人的隐私和尊严。”
肖仁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咱们不是兄弟嘛,我也只是对你说说,不会对别人说的。”
肖仁贵急忙转换话题:“咱们不说他了,不说他了,说说咱们的事儿吧。大哥,你找到女朋友了没有?”
陈亮笑道:“还没有呢。”
还没等肖仁贵说话,陈亮又问:“你现在在这儿是个啥职务?”
肖仁贵轻蔑地一笑:“啥职务,通讯员,跑腿的。还是个临时工呢。”
陈亮说:“四弟啊,有个工作干就不错了,想想百胜和晓峰,你也该知足了。”
肖仁贵急忙问林晓峰和孙百胜的情况。陈亮说,晓峰现在在给人家当保姆,伺候一个中风偏瘫的退休老干部,辛苦得很。
“给人家当保姆?一个男子汉?”肖仁贵对林晓峰当保姆的事儿很是不接受,“他不嫌丢人吗?”
陈亮听了有些不高兴:“这丢啥人了?不偷不抢的的,凭他自己的力气挣钱,有啥丢人的?”
肖仁贵感叹道:“妈呀,这差事,打死我都不会去干。”
接着,他又问孙百胜的情况。陈亮告诉他,听说百胜找到母亲后一直在家呆着,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肖仁贵又感到惊讶:“三哥他真的有亲妈?那为啥这么多年都没来找过他?他亲妈是哪儿的?”
陈亮把自己知道的有关孙百胜的事儿都对他说了,肖仁贵听了,又是一阵感叹:“他那个爹啊,死的可真不是时候。为啥不等着把儿子的工作安排好了再死?他这一死,三哥可就惨了。原来还想指望他帮我和晓峰呢,现在可倒好,他自己都成了过河的泥菩萨。”
想起林晓峰在当保姆的事儿,肖仁贵又告诉陈亮,咱们原来一个女同学杨晓兰也在当保姆,而且是在田生福家里。
陈亮说,杨晓兰我有印象,就是说话声音很高的那个。上高一的时候为给她起个外号,咱们在寝室里还争论了半天,有人说叫“惊堂木”,林晓峰说太小了,应该叫她“响半沟”,我说“响半沟”太土了,很多人听不懂,应该叫“震山河”才对,大家又说太大了。讨论过来讨论过去,最后也没有想到一个最恰当的,大家只好采用你给她起的那个,就叫她“吓死狼”了。
肖仁贵笑了:“大哥对她的印象还挺深的嘛。”
陈亮说:“因为她太特殊了,再加上你给她起的那个外号更特殊。”他接着长叹一声说,“就目前看来,除了你、生福好一点,百胜和晓峰的处境都不太好啊!”
肖仁贵说:“大哥,不能说他们处境不好,除了现在咱们还不知道百胜的情况之外,其他几位都应该比我强。你就说晓峰吧,虽说当保姆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儿,但伺候一个退休干部,如果能把握住机会,老干部手里有的是人脉关系,给他安排个工作还不是大腰裤子一提——松松的。杨晓兰就更幸运了,在田局长家里干活,你想想,要是能把田局长一家伺候好了,再多少送点礼,不说给她安排工作了,就是给她弄个一官半职的也是轻而易举的。”
不知怎么搞得,好不容易见到兄弟一面,应该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可陈亮总觉得跟他总是谈不到一块儿,因此,他的话就越来越少了。眼看时间到了中午,肖仁贵请陈亮到殷大嫂的饭店里吃了饭,又要拉着陈亮回办公室,陈亮说:“我得早点回柴郎沟去,免得晚了摸黑儿。”
肖仁贵说道:“今天就不回去了,住我这儿,咱兄弟俩好好聊聊。我忘了问你了,你们去柴郎沟干什么去了?”
陈亮说:“放暑假学校布置有任务,让我们回来搞社会调查。我爸爸把我们安排在柴郎沟村,还要求我至少在那儿呆十天。下午我必须赶回去,我要是不回去,说不定我爸爸那个老朋友晚上拿着手电来这儿接我呢。”
肖仁贵说:“陈叔叔真是狠心,换了别人,咋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这三伏天去山沟沟里受罪?搞社会调查去哪儿不行,非要来这山沟沟里?”
陈亮说:“还是了解到不少东西,长了些见识。”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柴郎沟方向走,俩人都被太阳晒得满头油汗,背心湿透,都没感觉到。已经走十几里远了,陈亮才对肖仁贵说:“兄弟你回去吧,都送这么远了。”
肖仁贵停下脚步说:“要不是我明天还要上班,我真想跟你一起去住几天。”
陈亮说:“你还是好好上班吧,刚参加工作,要表现好一点。”
肖仁贵站住了,俩人拉了拉手,陈亮继续往前走。肖仁贵说:“回来的时候还来乡政府找我啊?”
肖仁贵站在路上,远远地看着陈亮,一直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沟里。
谁也不明白,田生福和吕茵茵的事儿,肖仁贵明明一清二楚,可为什么要瞒着自己的好兄弟陈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