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仁贵家的厢房是一排两间,一间是厨房,一间是牛圈。农村人凡是养牛的,都要在牛圈里放一张床,一到冬天,主人就要睡到牛圈里跟牛住在一块儿,一方面是为了防偷牛贼偷牛,另一方面是方便夜里喂牛。冬天夜长,夜里至少要起来一次喂牛。
跟母亲说完话,肖仁贵就抱着自己的被褥到牛圈里铺床。铺完床,他交代母亲把自己原来的床收拾一下等着二婶家的客人来睡。
坐在黑洞洞的牛圈里,肖仁贵只觉得心在咚咚咚地跳得很厉害,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从牛圈里出来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向二婶家的方向望了望,然后又走进堂屋。刚一进去,又出来站在院子里,这个时候,父亲骑着自行车回来了,他赶紧走上前去,从他手里接过自行车,推到堂屋里放好,然后问父亲:“吃饭没有?”
父亲说:“吃过了。”
这时候,母亲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问父亲:“吃饭没有?”
父亲说:“吃了。你在忙啥?”
母亲说:“大炮家有远客今晚回不去,他二婶说来一个男客、一个女客住咱们家,女的跟贵月搭铺,男的跟仁贵搭铺。仁贵不愿意跟人家睡一床,自己去住牛圈里,让客人睡他床上。我把床给人家收拾一下。”
父亲:“哦。你赶紧收拾吧。”
夜幕总算降临了,不一会儿,圆圆的月亮笑呵呵地挂到了东山头上。站在堂屋门口的肖仁贵总算看到了二婶领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往自己家走来,肖仁贵急忙对堂屋喊道:“爹、妈,贵月,客人来了!”
父母亲和妹妹急忙从堂屋里出来,跟着儿子一起迎了上去,大家把客人让进堂屋,寒暄了一番,然后坐下说话。肖仁贵忙着给客人倒水、递烟,还问客人需要不需要洗脚,要洗脚的话,让母亲去厨房里烧点洗脚水。一阵忙乱之后,肖仁贵笑着对大家说:“你们三个岁数大的坐在这儿说,我们三个年轻人到我妹妹屋里去说话吧。”
二婶的兄弟忙说:“行行行,你们去吧,我们扯捞的这些老古经你们年轻人也不咋爱听。”
妹妹拉着玉桂,肖仁贵跟在后面,三个年轻人两前一后走进肖贵月的卧室。
肖仁贵家上房有三间房子,西边那一间肖仁贵住着,东边那一间用一堵土坯墙从中间隔开,成了前后两个半间,两个半间各朝着堂屋开一个小门。父母亲住在前面那半间里,肖贵月住在后面那半间里,两个小门都没有安门,只是挂着门帘。肖贵月挑起门帘,让玉桂和哥哥进了自己房间,然后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走进房间,贵月和玉桂手挽着手坐在床沿上,肖仁贵坐在椅子上。
肖仁贵看了看玉桂问道:“表妹来我们这山里还习惯吧?”
玉桂笑着说:“有啥习惯不习惯的?我们那里山比你们这儿还要大。”
肖仁贵又问:“你们是谭家泉哪个地方的?敢问表妹贵姓?”
玉桂说:“莲滩村的。啥贵不贵的,我姓单,也就是‘孤单’的‘单’。”
肖仁贵正要继续问下去,妹妹站起来对玉桂说:“表姐,你们先说着,我有个事儿出去一下。”
单玉桂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肖贵月看了一眼哥哥,笑眯眯地用手挑起门帘出去了。
肖仁贵看着妹妹出去了,就接着盘问玉桂:“表妹属啥的?今年几岁了?”
单玉桂说:“属兔的,今年二十了。”
肖仁贵笑着说:“我是属鼠的,今年虚岁二十三了。”
接着,肖仁贵又向单玉桂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他说自己去年高中毕业后在二叔的大理石矿干活,后来二叔出事儿了,自己接替了二叔管理大理石矿。再后来因为同学的帮忙,今年在乡政府当临时工。他又向单玉桂介绍了他们五兄弟的情况。
单玉桂瞪着一双大眼微笑着听他滔滔不绝地演说,末了,问他:“你上高中是不是在县城?”
肖仁贵笑着说:“当然了。成绩优秀的都在县城上高中。”
单玉桂问:“县城跟咱们这儿不一样吧?”
肖仁贵笑了一下说:“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肖仁贵一边和单玉桂说的热火朝天,一边留心听着堂屋里的动静。当听到堂屋里,父母已经安排男客人睡下,他便从妹妹的房间里出来,对正要睡觉的父母说:“爹,妈,我想和妹妹、表妹多说一会儿话,你们去牛圈里睡吧,免得打搅你们。”
老两口相互看了一眼,停了一会儿,父亲说:“行,你们也早点睡,注意把门闩好。”
肖仁贵说:“放心吧。我出去叫贵月回来,她出去有一会儿了。”
老两口从堂屋里出去进了牛圈,接着肖贵月就从牛圈里出来了。肖仁贵把妹妹拉到墙角一个偏僻处,小声对妹妹说着什么,只听妹妹低声而严厉地说:“不行,这个忙我可不能帮你,要是让二婶知道了,还有咱家过的光景?”
肖仁贵同样低声而严厉地对妹妹说:“别的你不要管,只管按我说的去做。”
肖贵月说:“我告诉爹妈去。”
肖仁贵厉声道:“你敢!”
肖贵月生气地说:“反正我不出来。”说着就要往堂屋里走。
肖仁贵紧紧拽住她说:“肖贵月你听着,我咳嗽三次,不管你出来不出来我都要进去,到时候我可不穿衣裳。”
肖贵月气愤地说:“哥,你还算个人吗?”
肖仁贵也生气地说:“我不算人,你算人?连哥哥的好事你都不成全,你这个妹妹是咋当的?”
肖贵月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妹妹挣脱了哥哥,径直进了堂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肖仁贵也跟随妹妹一起走进了她的房间。
玉桂还在床沿上坐着,肖仁贵对玉桂说:“表妹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又帮二婶干了一天活儿,肯定很累了。你早点睡吧,我也要睡了。”说着就往外走。
单玉桂急忙站起来,看着肖仁贵把门帘子一挑,出去了。
男客人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着,肖仁贵摸黑走了进去,轻轻地问了一声:“舅,睡着了没有?”
男客人回答:“还没睡着呢。”
肖仁贵说:“打搅你了,我来找点东西。”
男客人说:“你找吧。”
肖仁贵摸到床面前,伸手在床头的席子下面摸了一个小塑料包出来,他把它往裤兜里一装,说道:“舅,东西找到了,你睡吧,打搅你了啊!”
男客人说:“没事儿,你也早点歇着。”
肖仁贵走出自己的房间,看见妹妹房里的电灯已经熄灭了,便来到了父母的房间,脱衣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