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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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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数峰青》连载

第二百零三章

冬天的下午,外面的天气很冷。肖仁贵坐在办公室炭火炉旁边的沙发上,两手抱着头,闭着眼仰靠着。夕阳的余辉透过窗子照进来,静静地照在他身上,暖烘烘的,他有点要出汗的感觉。

在这三九严寒的天气里,能在这样温暖的办公室里闭目养神,应该说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儿,而此时的肖仁贵心里并不轻松。他在心里大致算了一下,今年这一年,光是大小领导和同事们家的红白喜事儿,就让他花了一万多。自己的收入花干花净不说,还逼着父亲卖了一头牛和一头猪——有啥办法呢?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就二百多块钱,一年下来,就是把脖子扎住不吃不喝也不够送礼的。虽然说凭借手中的两枚图章捞了比工资高出几倍的外快,可那坑大土少,根本不够填。

如今年关将至,上面的大小领导都需要打点,粗略估计,也需要大几千块钱,这么大的开支,让我肖仁贵上哪儿弄去啊!

况且,烦心事儿还不是这一件。几个月前从临城乡调来当书记的那个谭国仓,是刚调去任县劳动局局长的谭敏之的亲弟弟,田生福问他叫二舅。按说,跟他肖仁贵也应该是亲戚,可自从他来到石板河乡当书记之后,对他总是亲而不近、热而无情。每次遇到他都是热情地寒暄,不是握握他的手,就是拍拍他的肩——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而你如果想找他套套近乎,拉拉私人关系,又总觉得他那一种内在的威严,让你连嘴都不敢张。

更让他烦心的是刚刚升任代理乡长的白党明,依靠着县里那位主要领导,在被隔离审查了一段时间之后,不仅官儿没丢,而且还高升了——不仅又回到了石板河,而且被任命为代理乡长了。本来,白党明在这儿当副乡长的时候,肖仁贵跟他的关系还算不错,但自从被任命为代理乡长之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跟谁说话都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仅没把他这个办公室秘书放到眼里,就连书记谭国仓他好像也不咋看重。

刚刚当上代理副乡长他就召集乡政府的全体工作人员开了一次会。在会上,他旁若无人,滔滔不绝地讲了两三个小时,把那个跟他一起坐在主席台上的谭书记和几位副书记、副乡长们都急得不停去厕所解手。

会后,他还单独召见了肖仁贵,一脸严肃地对他说:“今后无论谁来盖章,都必须有我的批条,否则一律无效!”

啥他娘的批条,不就是自己想把油水全部捞到自己手里嘛!你杂种吃肉,连点汤水都不想让我们喝啊?

接下来遇到的几件事,让肖仁贵看到,白乡长确实是不折不扣地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三道洼村有几个村民要合伙开办一家养牛场,白乡长连条子都没给自己批,就亲自把公章拿到他办公室给人家盖上了;峡口县的一个商人在龙头岭村租了八十多亩地,想在那里开发一座公墓,白乡长亲自拿着文件来办公室给人家盖上了公章……

不仅如此,肖仁贵接待乡里来客的吃喝费用,他也管得很严。每次拿着饭店的账单、坐车的车票去让他签字报销,他总是一张一张仔细查看,每次都挑出一些单子不给报……

自己这个两办主任简直就成了一个只保管公章的一般工作人员了!肖仁贵感到自己的生存受到了威胁,他就去县城里找到了田局长,他强烈建议田局长想办法把这个代理乡长调出石板河。谁知道田局长听了之后,很不耐烦地对他说:“别以为给你一把梯子,你就可以上天了!首先把你自己的位置摆正了,不论谁去那里当书记、乡长,你都是为人家服务的。”

既然动不了人家白党明,那只好动自己了。经过一番苦思冥想,肖仁贵决定把自己的工作调动一下。这几个月来,让他最眼热的就是乡计划生育办公室主任这个差事——那可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肥缺,简直跟税务所所长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税务所所长收的钱大部分交到国库里去了,计生所长收的钱大部分都装到自己腰包里了。

要调动工作就要花钱,而这钱……

夕阳撤走了它最后一道光芒,办公室里顿时暗了下来。肖仁贵睁开眼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唉,这座楼明年开春就要拆了,等新的办公楼盖好,自己就会有一笔收入——当初和孙百胜讲好的,利润五五分成——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肖仁贵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无奈地望着窗外。

作为一个正常的人,一旦烦心事儿多了就想找朋友倾诉倾诉,肖仁贵自然如此。可在这石板河乡,想来想去他并没有什么朋友。他的朋友还是上高中时的那几位结拜弟兄。在这四个结拜弟兄中,老二田生福就不说了,他已经把自己看成了仇人;大哥陈亮嘴上虽然没有多说自己,但肖仁贵明白他已经对自己有看法;孙百胜倒是没少数落自己,可他那张嘴不牢靠,有啥心里话是万万不能对他说的;现在唯一可以倾吐心声的就剩林晓峰了,可林晓峰对自己来说几乎没什么用:傻乎乎地,除了心地善良,几乎没有其他任何长处。再说了,他既没有权,也没有钱,调工作的事儿,就是跟他说了也没一点用,因为他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想来想去,他还是想着要去找田局长,当然,也有必要顺带找一下吕茵茵。想到田局长,又勾起了他心里难消的怨恨:是的,你是给我了一把梯子,石板河乡两办秘书这个差事没有你,我肖仁贵就是做梦也别想得到。可我付出的代价小吗?我把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妹子强行嫁给你这个四五十的半老头子,这代价能算小吗?还有,因为把妹子嫁给了你,又把你儿子田生福给得罪苦了,多少年的友谊没了不说,他现在见了我恨不得一口把我给活吞了。攀上了你这个财政局长,得罪了你儿子,这其实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交易,就你们爷俩的前途来说,你就像西天的太阳,今后的光线只能越来越弱,而你儿子今后却是前途无量;当你日薄西山的时候,你儿子可是正当年,凭着他舅家那一窝子当官的,今后肯定前途无量,而得罪了他,不是把整个西江县的干部都给得罪了吗?

肖仁贵不愧是个聪明人,经过一番思考,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今后该怎样做了:眼下的还必须依靠田局长,未来还要依靠田生福,就长远来看只有田生福才是他生命中的贵星,是他走向未来的希望。

可怎样才能化解跟田生福之间的矛盾呢?

星期六一大早,肖仁贵就从乡政府里出来了,他打算坐车去县城。早晨的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路旁几个汉子正在宰牛。乡下人宰牛手段是很残忍的,一般人都不敢看。肖仁贵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宰牛,第一次遇到这事儿,自然兴趣很高,他也不急着去坐车了,就站在路边看那几个汉子怎样把一头大黄犍打倒在地,然后割断脖子,然后开始剥皮;他看着牛挣扎,喘气,抽搐,然后像一滩泥巴一样全身松弛下来……等到汉子们把那头牛开肠破肚,又把一块儿块儿牛肉挂上肉架子时,他才慢慢离开。

这一耽误,到县城就快中午了,他找了一家小饭店,随便吃了一碗面,就去公用电话亭给孙百胜打电话。他对孙百胜说,长时间没见大哥了,他想跟弟兄们一起去老君庙乡找大哥聊聊。孙百胜在电话里告诉他,大哥昨天晚上才从省农业大学回来,今天上午去了民政局,估计现在正好在家。肖仁贵知道陈亮家里没有电话,就拜托孙百胜,让他邀请大哥晚上在滨江大酒店相聚。

这件事儿交代完毕,肖仁贵又请求孙百胜邀请田生福晚上一起去。孙百胜告诉他,要想请田生福,自己帮不上忙,他必须自己去——这就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

放下电话,肖仁贵无奈地使劲抓了抓头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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