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百胜一个人在房间里洗了澡,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觉得没有什么大碍,就去街上吃了早饭,然后就坐车去了公司。
刚回到公司不大一会儿,就有麻烦来了,几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手里提着几只死鸭子正在公司的大院子里围着门卫吵闹。孙百胜一打听,胡老板不在公司里,这几个妇女说厂里排出来的污水毒死了他们家的鸭子,非要赔偿不可,再有一会儿不来人解决,这几个妇女就要对门卫动手了。
孙百胜急忙“大姐长、大姐短”地叫着,把几个妇女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先让大家坐下,然后给每人倒杯茶放在面前,然后心平气和地问大家:“几位大姐,公司给你们找麻烦了,我代表公司给你们陪个不是。”
说完,孙百胜站起来给大家鞠了一躬。
孙百胜又坐下了,笑着对大家说:“工厂办在你们这儿,给你们带来好多不便,胡老板常说对不起乡亲们。现在又把大家的鸭子给毒死了,你们看今天这事儿该咋办好?”
一个妇女说:“兄弟,难得你这样对我们。你们那个胡老板,日他娘就不算个人。你在我们这里开矿,办工厂,占我们土地,挖我们自留山,把水也弄得吃不成,还连屁都不让我们放一个。今天你对我们这样客气,看在你面子上,一只鸭子赔给我们五块钱。”
孙百胜笑着说:“一只鸭子五块钱确实不算贵,但是胡老板现在不在家,钱的事儿我也做不了主。这样吧,你们看看厂里有啥你们需要的,拿一点回去,就算抵你们的鸭子钱,咋样?”
听了孙百胜的话,妇女们低头商量了半天,一个妇女站起来说:“兄弟,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能这样对待我们,今天的事儿也就算了。等胡老板那个老王八蛋回来了你告诉他,我们住在这儿也不是一年两年,他在这儿办工厂也不是一年两年,大家都要长时间相处,让他别再把那有毒的废水排到河里,也别在人家房子下面挖矿石了。你问问他,到底是他个老王八蛋的矿石重要,还是乡亲们的命重要?”
孙百胜陪着笑脸,点着头说:“请姐姐们放心,你们的意见我一定报告给胡老板。”
临走的时候,孙百胜拿出几盒茶叶,给妇女们一人一盒,说:“姐姐们,这是点心意。我就能当这么大个家,请姐姐们多多包涵。”
妇女们接过茶叶,说了一阵客套话,提着各自的死鸭子,走了。
第三天,胡老板回来了,孙百胜把死鸭子事件的处理结果跟他作了汇报,胡老板听后大加赞赏,赞赏之后,胡老板看着他满脸的伤疤,生气地问他:“你还让那群婆娘们给打了?”
孙百胜急忙说道:“不是,不是。这是我在家修房子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胡老板气呼呼地说:“如果真是那群婆娘打的,老子一定饶不了他们!”
孙百胜说:“叔,你别气。真的跟人家没关系,都是我自己弄的。”
接下来,胡老板提出要给孙百胜介绍个媳妇,姑娘今年二十岁,长得如花似玉,手脚麻利,为人热情大方,很会伺候男人。胡老板说:“我跟你爹是患难弟兄,现在你爹不在了,你的婚姻大事,我得替他操操心。”
尽管胡老板是一片好意,但心里装着洪莲花的孙百胜听了,不仅没有一丝感动,反而有点厌烦。另外,他对眼前这位老板叔叔的为人还颇为怀疑,让他给自己做媒,他哪里敢放心?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笑着对胡老板说:“谢谢叔叔关心,婚姻上的事儿,我妈正在给我张罗,前几天回家,我妈告诉我有些眉目了,说过几天让我们见见面。”
胡老板说:“是这样啊,好吧,先由着你妈,要是那个不成,你可别找别人,我这儿现成的。”
孙百胜说:“请叔叔放心,我一定听你的。”
经过胡老板这么一说,孙百胜更加想念洪莲花了。每天晚上,他借着在厂里巡逻的时间,站在大门口久久地望着莲花家的方向,从前半夜望到后半夜。望了一夜又一夜,始终也没望见个人影,不由得,两行热泪顺着脸流了下来。他对着天上的月亮问:莲花姐啊,你到底去哪儿了?你为什么躲着不见我?难道你忘了咱俩那段同甘苦、共患难的日子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你是不是已经嫁人了?你们村的人为什么见了我不是骂、就是打?我哪些地方得罪你了?又有哪些地方得罪你的邻居们了?
莲花姐啊,即使你已经嫁人了,你也告诉我一声,我会衷心祝福你的!如果你遇到麻烦了,也告诉我一声,我一定会不惜生命为你摆平任何麻烦!你爹妈要是看不上我,请你也告诉我一声,我会甘心情愿一辈子给你做个弟弟的……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孙百胜对莲花的思念在一天一天加深。虽然在洪莲花的老家,骂也挨了,打也挨了,也让狗追得失魂落魄,狼狈不堪,但想起那个地方,他还是觉得亲切。他不愿意再回忆他俩在砖厂的经历,也不愿意回忆他俩共同逃亡的历程,现在最喜欢想的就是洪莲花在他家的那段时光和他三次去找洪莲花的经历。
恍恍惚惚在厂区晃悠到半夜,孙百胜回到自己宿舍。开开门,拉开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看他回来了,那人从床上坐了起来,是个年轻女子。孙百胜大惊,急忙问道:“你怎么睡在我床上?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女子上身只穿着胸罩,下身盖着被子,听到孙百胜问她,便笑着回答:“我姑父不是跟你说过我吗?”
孙百胜急忙问:“你姑父是谁?”
姑娘说:“胡老板啊,你不知道?是他做媒把我介绍给你的。”
孙百胜说:“胡老板是给我介绍过一个女子,可我当时就跟他说了,我妈在老家已经给我找了一个,我们正要见面呢。姑娘,你赶紧起来走吧,可千万别坏了我的事儿啊!”
姑娘说:“百胜哥,你看不上我?”
孙百胜急忙解释:“妹子,我不是看不上你,我心中已经有人了,要是再看上你,那是不尊重你。你赶紧起来走吧,晚了就麻烦了。”
那姑娘不但没有起来,反而又躺下了,并且用被子捂住了头。孙百胜无奈,只好拉灭了灯,关上门出去了。
孙百胜来到门卫室,对看门的老头说:“叔,晚上来客了,在你这儿凑合一晚上。”
躺在门卫室的床上,孙百胜翻来覆去睡不着。来到公司这么长时间了,对公司的情况,尤其是对这位老板叔叔的情况他也了解的大致差不多了。这位叔叔,原来就是村里的一个混混儿,整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后来不知从哪里得知这西江县有金矿,便约上几个跟自己一样的混混到处淘金,也真该人家发达,这家伙真的就淘出了黄金。他把自己淘出来的碎金屑加工成金项链、金戒指,然后送给有关领导,靠着这些黄金铺路,这家伙步步高升,最终得到了大笔拨款,正式成立了西江县五品行矿业开发公司。
公司成立了,提炼的黄金就更多了,这位胡老板的地位越来越高,成了西江县炙手可热的人物。公司里提炼的黄金,除了把胡老板的腰包塞得鼓鼓囊囊之外,其余的大都送给了各级官员。有了各位官员的支持,胡老板又开始扩大自己的业务范围:开采铁矿、钒矿、石墨矿,凡是西江县境内所有的矿产资源的开发权他都揽到了自己的公司里。
第二天,孙百胜一直睡到早饭后,要不是胡老板派人来叫他,他还没有起床的意思。到了办公室,胡老板嘿嘿嘿地笑了半天才说道:“侄儿啊,老天爷给了你一张金刚犁,你犁哪块儿地不是犁,干嘛偏偏要认准一块儿地呢?年纪轻轻的咋这么固执!”
身为长辈,能对自己说出这样下流的话,孙百胜在心里更加看不起这个老板叔叔,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对胡发宝说:“叔,谢谢你为我操心了。啥事儿都有个接受过程,请你原谅我现在实在是接受不了,我也真不想为难我妈。”
胡老板说:“理解理解,只是我觉得你可惜了。我年轻的时候因为家里穷,二十四岁才结婚,现在想起来啊,真他妈有点亏,要是十六七岁就结婚,那就能多快活多少年呢!”
说完,胡老板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拍了怕孙百胜的肩膀说:“思想再解放点,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有胆子大,才能成就大事。好了,不说了,你去忙吧。”
孙百胜赶紧出来,回到自己宿舍里,推开门一看,躺在自己床上的那个女子不见了。孙百胜急忙跑过去,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枕头、床单、褥子一股脑儿扔到地上,然后仰躺在床板上,对着天花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