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开始了,新的一学期也开始了。陈亮坐在火车上心急火燎地往学校去。
此时的陈亮心情比较复杂。寒假里,父亲交给了两项任务他完成了一项,他代表父亲,和胖子郭小冲、小张他们一起去了林晓峰的老家王八叉沟,给他们送去了救济物资;另一项任务是去看望孙百胜和他的家人,因为天气的原因没有成行。虽然没完成任务,父亲也没有强求,只是把孙百胜家里的情况又详细地跟他讲了讲。到现在为止,陈亮还是不能理解,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林晓峰他们那里还那么穷?那里的乡亲们还住着山洞一样的石板房?听父亲说,孙百胜家里的房子都塌了,为什么不修一修?
国家给了每个人一片蓝天,鸟儿们为什么飞不上去呢?
两天前,陈亮就把自己修饰打扮了一番准备上学去。去年放寒假的时候,他就跟姑娘们约好了,开学提前两天去,好好聚一聚,为新的学期、新的生活预热预热。可等自己精心打扮完毕之后,父亲让他等两天再走,说过春节家里的钱都花完了,等借来了钱再让他去学校。陈亮心里直纳闷:过春节家里吃的东西除了青菜是自家买的,其它的如酒、肉、鱼、虾,大米、面粉……都是单位发的年终福利,钱都花到哪儿去了?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上大学的生活费还需要借?陈亮心里还真一时想不通。
想得通、想不通都没办法,他知道父亲对他的要求从来就很严格,没有一件事儿允许他讨价还价的,长这么大,他也从来没有养成跟父母讨价还价的习惯。他只好硬着头皮等了两天,父亲才拿出三百块钱给他说,借的不多,让他在学校省着点花,等工资发了再给他寄去。
陈亮拿着三百块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嫌父亲给的太少。当然这三百块钱也确实不多,放寒假的时候,他已经跟人家姑娘们约好了,开学要请人家吃饭、跳舞、打台球,还要请人家去旱冰场溜冰去,这都需要钱啊,三百块,顶个啥用?
不管心情多么复杂,陈亮还是在心里打定主意:到学校后,和姐妹们商量商量,想办法给林晓峰和孙百胜他俩找个挣钱的门路,不能让他们继续待在山沟沟里受穷了。
火车在下午五点多钟到达高阳市火车站。走出出站口,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阵冷风袭来,陈亮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下意识地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一起拉了拉,正准备掏出手提包里的小镜子照一照时,一群姑娘哗啦一下子围了上来,他一看,原来是长剑舞雪和众姐妹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一边问候他,一边替他拿行李,红杏问水还给他拿来了小吃直往她嘴里塞,大家一路说笑着,吵嚷着往一家酒店走去。
一走进酒店,陈亮心里就直打颤:乖乖,兜里这二百多块钱够这么多人在这地方吃一顿吗?
还好,这顿饭虽然花了二百多,但钱是长剑舞雪他们每人五十块凑起来专门为陈亮接风的。尽管在宴席上他吓得没敢吃饱肚子,但结账以后,他那颗高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
就在这次为他接风的宴会上,陈亮向姐妹们介绍关于自己的兄弟孙百胜和林晓峰的情况,他托大家帮帮忙,给他俩找个挣钱的门路。长剑舞雪一听,就对姐妹们说,涛声依旧的事情就是咱们的事情,大家都长点心,有空了多上街打听打听,陈亮也催促大家要快一点。
还是长剑舞雪能干,不几天的时间,她就打听到了离学校不远的陈桥街赵家胡同有一个偏瘫多年的退休干部急需找一个有力气的男子伺候,待遇是管吃、管住每月三百元;魏冢街有一家木器家具店需要一个装货、送货的装卸工,待遇是不管吃、不管住,每月五百块。陈亮知道后,心里一阵欢喜,这伺候病人的活儿适合小弟林晓峰干,他脾气好又是个小殷勤;这装卸工的活儿适合孙百胜干,这家伙一身力气,干活还麻利。因为孙百胜和林晓峰都住的比较偏僻,不容易收到信,他只好给在石板河乡财政所上班的田生福写信,让他无论如何要通知孙百胜和林晓峰,让这两位弟兄赶快来高阳大学找他。
春天,是发春困的时节,更是个春意萌动的季节,这不,都上午九点多了,田生福住室的门还在紧闭着,从大理石矿赶来的肖仁贵使劲敲了半天门,里面才传出软绵绵的声音“谁呀?”
肖仁贵急忙说:“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还不起来?”
一听是肖仁贵的声音,只听田生福在里面骂道:“你这个死货,来这么早干啥?”
随着一声吱呀的开门声,田生福站在门里面,睡眼惺忪地问肖仁贵:“这么早来找我,有啥急事儿?”
肖仁贵一边想往屋里进、一边说道:“没啥事儿,想二哥了,来看看。”
田生福拦住门不让他进,他边扣扣子边对肖仁贵说:“兄弟,今天不方便,你改天再来吧。”
肖仁贵看了看田生福的床,发现上面躺着一个人,被子捂得紧紧的,他对着田生福诡秘地一笑:“好家伙,金屋藏娇啊!”
田生福有些不高兴:“你小声点。人家正在睡觉呢!”
肖仁贵笑着问他:“谁?敢让我看看不?”
田生福说:“你嫂子。现在还不能看。”
肖仁贵惊讶地:“你结婚了?咋没听你说过?”
田生福:“还没结婚,马上就要订婚了。”
肖仁贵:“哪儿的?”
田生福:“你认识,咱们老同学,吕茵茵。”
“啊!”肖仁贵差一点晕倒,“是她?”
肖仁贵立刻转身要走,没走几步,他又改变了主意,又回来对田生福说:“既是老同学来了,咱们好好聚一聚,中午,你选地方我请客。”
田生福推辞说:“算了吧,大家都不是外人,不用客气。”
肖仁贵说:“不管咋说,这是我的家乡,你们来到这儿,都是我的客人,还是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
田生福略一思考,说:“那好,就在殷大嫂那儿吧,你先去跟殷大嫂打个招呼,让她早点准备好。”
肖仁贵满脸笑容:“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殷大嫂那儿等你们。李所长在不在?到时候你能不能把他也叫上?”
田生福说:“他在,昨天晚上他喝醉了,可能还没起来。你先去吧,我肯定会带他一起去的。”
其实,肖仁贵今天来这么早要找的不是田生福,而是李所长。矿上已经开工了,现在急需两吨炸药,另外,邻村一个开大理石矿的村支书也需要两吨,他听说肖仁贵有一个同学在乡财政所,就托他给自己也弄两吨。昨天晚上,俩人谈好价格之后,肖仁贵觉得利润还不错,今天早上就起早来找李所长。其实,今天吕茵茵来不来石板河,他中午都要请田生福和李所长吃饭。
真所谓“将军额头能跑马,宰相肚里行舟船”。自从上次在这里受到了殷大嫂的一顿羞辱之后,这段时间以来肖仁贵对殷大嫂恨得牙根子痒,但一到殷大嫂家,先是连声道歉,接着又是一番说笑,把个殷大嫂高兴地又是给他烧水沏茶,又是给他拿水果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