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生福和肖仁贵俩人肩并肩走出财政所大门,又沿着去肖仁贵家乡的方向往前走,出了石板河街,走不到一公里,拐向一条向东的小路。
肖仁贵问田生福:“这条路前面通往哪里?”
田生福说:“这条路走到前面的桃花沟就没有了,桃花沟是个半截沟,像个死胡同。”
小路绕过一个小山头,从一片竹林旁经过,田生福领着肖仁贵离开小路,从竹林中穿过去,来到一家院子里。
一进院子,田生福就大叫:“嫂子,嫂子,你小叔子来了。”
立刻,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妇女从厢房里笑盈盈地走出来:“哟,我说兄弟,要吃饭咋不早点来呢,你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快坐下,快坐下。”
田生福一边示意肖仁贵在靠院墙的大理石桌子旁坐下,一边笑着说:“嫂子啊,咱俩谁跟谁啊,我就是半夜来,你能不让我吃饭?”
年轻妇女依然满脸笑容:“让吃,咋不让吃?什么时候来都让吃。说,今天想吃点啥?”
田生福指着肖仁贵说:“这是我同学加兄弟,他没吃过你做的饭,今天我特地领他来尝尝。还是老四样:干辣鸡炖蘑菇,香辣豆腐,鸡蛋皮煎饼,青椒炒腊肉。”
年轻妇女依然笑着说:“好的,好的,你们等一会儿,我赶紧做去。喝点啥酒?”
田生福:“跟往常一样,洞中仙。”
年轻妇女走进了厢房。
就在田生福和这位年轻妇女说话的时候,肖仁贵完全被这位年轻妇女吸引住了,他仔细地打量着她:高挑个儿,鸭蛋脸;额头下面,一对儿翠眉似柳叶飘飞,双眼皮下,两只眼球如清泉悬珠;黑油油的马尾辫不长不短,白嫩嫩的悬胆鼻不大不小;还有那声音,听起来脆生生,甜蜜蜜。听她说话,就像吃着刚刚从树上摘下的红苹果,脆生生,甜滋滋。再看那穿着打扮更是不艳不俗:上身穿着一件乳白色小开领短西服,里面穿着浅红色毛衣;下身穿着黑色带条纹细腿裤子。肖仁贵在心里赞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
年轻妇女走进厢房里去了,肖仁贵又把目光投向了这家的院子。凭b直觉,他知道这一家不是一般人家:坐北朝南的主房是三间新盖的、粉刷得白亮亮的平房,两扇红漆大门豪华气派;窗子都是玻璃的,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粉红色的窗帘。还有东西各两座厢房,东头一间厢房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张床和罩在床上的粉红色帐子,檐下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和窗户一般高的劈好的木柴,另一间关着门。西头两间厢房门都大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放着的浅黄色大理石圆桌和椅子。四间厢房都是砖木结构,红墙绿瓦,显然也是新盖的。院子里,几棵碗口粗的枣树,枣树下面是手压井和新修的水池。
院子既干净又整齐,没有一般农家院里那些乱放的农具和乱堆的庄稼秸秆;也没有一丛丛的柴草和满地的猪粪,鸡粪。东边厢房的红砖墙上整齐地挂着几串长短相等的干辣椒和几串长短相等的大蒜,红白相间,像一幅几何图形:整个院子显得十分雅致。
肖仁贵悄悄问田生福:“二哥,这一家是干什么的?”
田生福朝厢房门口看了看,然后诡秘地笑着,低声对肖仁贵说:“这家男人姓殷,原本是卖豆腐的,前几年出车祸死了,现在就剩下这个女人和一个女儿。我们都叫他殷大嫂。自打丈夫死了之后,他不卖豆腐了,用交通事故的赔偿款盖了这一院房子,开了饭店。”
田生福又说:“你别看殷大嫂今年二十八了,你看看人家那长相,看上去比咱们的年龄还小呢!”
肖仁贵指着上房和厢房问田生福:“一家就娘俩,为啥上房里也有帐子床,厢房里也有帐子床?”
田生福说:“人家娘俩住在上房里,来了客人住在厢房里。”
肖仁贵诡秘地笑了一下:“你知道这么清楚,是不是也在这厢房里住过?”
田生福给了他一拳:“别高看二哥了,二哥可没那本事。”
俩人坐在院子里,对殷大嫂评头品足地谈论了一番。不一会儿,殷大嫂就端上来了四盘菜,拿来了一瓶洞中仙酒和两个酒杯放在他们面前。殷大嫂给他们各斟一杯酒放在面前,朝他们笑着说:“你们慢慢用,有事叫我”。转身走了。
几杯酒下肚,兄弟两个都有些晕晕乎乎的。肖仁贵歪着身子往田生福跟前凑了凑,悄悄对他说:“二哥,能不能帮帮我?”
田生福的脸已经红了,他不停地在盘子里夹菜吃,听到肖仁贵问他,便若无其事地回答道:“你工作的事儿我记着呢,这不刚参加工作吗,我还没找到机会呢!”
肖仁贵看了看四周,说道:“你想错了,我是说另外有一件事儿想让你帮帮我。”
田生福心不在焉地:“啥事儿,你说。只要兄弟能办到的,一定帮你。”
肖仁贵放下筷子,拿起酒瓶,给田生福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端起酒杯递给田生福说:“你能不能让人把我二叔抓到监狱里?”
田生福刚喝下去的酒一下子喷了出来,他怒目圆睁,盯着肖仁贵:“牲口啊?那不是你二叔吗?”
肖仁贵端起酒杯,啪地往桌子上一放,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叫大义灭亲!二哥,你不知道我那二叔有多坏!这么多年来,政府给泥鳅沟村的扶贫款全部被他贪污了;仗着他有权有钱,村里很多大姑娘、小媳妇都被他睡过;这还不算,他放着一家人不管,整天住在野鸡沟一个寡妇家,还让那寡妇给他生了个孩子,他简直就是我们泥鳅沟村的一个恶霸!”
肖仁贵义愤填膺,说起话来痛快淋漓。
田生福并没有被肖仁贵的情绪所打动,他依旧平平淡淡地说:“要想收拾你二叔,你得有确凿的证据,光发发牢骚,是没有用的。”
肖仁贵轻蔑地一笑:“现在这些当官的,你想找他针尖大的优点、长处都相当不容易;要想找他的缺点毛病,容易得跟脱裤子尿尿一样,再容易不过了。”
田生福不吭声。肖仁贵想了一会儿又压低声音对他说:“这样吧,我把他的罪状总结上几十条,写成状纸,你想办法递给上面管事儿的。等把它扳倒了,村里的大理石矿不就是兄弟我的了!二哥,如果事情办成了,就算你给我找工作了。”
兄弟们分别的时候,大哥陈亮曾交代过要帮仁贵和晓峰找工作,一直到现在也没能帮上兄弟俩的忙,田生福心里一直感觉亏欠着他们,眼下,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再说,扳倒一个小小的村官,也不需要动用多大的关系,只要跟我爸爸的朋友交代一声就是了。
想到这儿,田生福站起身来,把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果断地说道:“兄弟,你整材料,我帮你递上去——这个忙,二哥我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