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爷爷的话引起了陈亮和姑娘们的深思,说实话,尽管下半年就到大二了,他们对为什么上大学,上完大学之后到底要干什么这些问题还从来没有想过。
看着大家都不吭声了,温老汉说:“陈亮,你就在家里陪着姑娘们玩吧,我去地里看看。”
温老汉在院子里拿起一把锄头扛在肩上出门去,出门前,他对老太太说:“中午给孩子们做大米饭,要早一点啊。”
还没等老太太回答,他就扛着锄头出了大门。
陈亮问同学们:“咱们干啥?”
长剑舞雪说:“睡觉吧,都累成这样了还能干啥?”接着她又问陈亮,“让你问的事儿,你问了吗?”
陈亮说:“刚刚问过了。”他把温大爷告诉他的怎样洗澡的事儿,小声地对姑娘们说了,姑娘们一个个羞得面红耳赤。
长剑舞雪说:“按你说的,也就是根本洗不成澡了。”
陈亮说:“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洗澡的问题。”
长剑舞雪说:“你就赶紧说吧,一天没洗澡,身上都臭死了。”
陈亮说:“你们在温叔叔家的厨房里烧一锅水,然后舀到脸盆里,不就可以洗了。”
长剑舞雪说:“可以倒是可以,可那脸盆也太小了。”
陈亮说:“大家委屈一下嘛,这儿哪能有家里方便?”
说完,三个姑娘相互招呼一声,去村部那边温叔叔的房子里睡觉。陈亮跟温奶奶交待了一声,也去屋里睡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年轻人们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一大早,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和外面树上“唧唧啾啾”的鸟叫声就把三个姑娘从床上叫了起来。大家也顾不上收拾打扮,简单地梳了头,洗了脸就出来听鸟叫,看鸟飞,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陈亮也早早过来喊大家去温爷爷家吃早饭,吃过早饭,温老汉对他们说:“陈亮他爸是这样安排的:除了陈亮必须在这儿多住几天之外,姑娘们想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我让人送你们。”
接着他又问姑娘们:“你们是在这儿住几天呢,还是今天就回县城去?”
三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咋回答。
最后,陈亮对大家说说:“好不容易来了,我看你们还是呆两天吧,实在受不了了再走,怎么样?。”
姑娘们勉强地点了点头。
温老汉又对姑娘们说:“如果想住几天,按陈亮他爸爸的安排,想让你们把村里放假在家的孩子们召集到村小学里给他们讲讲外面的事儿。”
陈亮问:“能集中起来吗?”
温老汉说:“都是一个村里,派个人一喊,都回来了。”
接着,温老汉又对正要上山放牛的温宝安说:“你去山口检查站看看有干部在那儿没有?要是在那儿,你就对他说,县民政局的陈局长安排了四个大学生来给学娃儿们讲课,问人家同意不同意。”
温宝安答应了一声就往外走。陈亮问温爷爷:“这么个小事儿还得要村干部同意?”
温爷爷说:“我们这儿的村干部啊,比旧社会的县太爷都厉害,啥事儿他们都要管。老百姓要盖新房,先得让他们同意,还要给他们交矿产资源费;就是房子烂了要修一下,也要他们先同意,也要给他们交矿产资源费。平日里卖点花生、核桃,草药啥的要给他们交管理费;有些贵一点的东西,比如说天麻、木耳、香菇,还只能卖给他们,谁敢往别处卖就没收……厉害着呢!真要是老百姓有个三灾八难的,他们连个照面都不打。”
陈亮问:“村里还有检查站?检查什么?”
温老汉说:“现在不是老百姓们卖柏麦的季节嘛,村干部在山口搭了个草棚子,轮流住在那里,向卖柏麦的人收管理费。前天晚上你们来的时候天黑了,你们没看见。”
陈亮问:“他们这样向老百姓收钱,都干什么用了?”
温老汉:“谁知道呢,这么多年来他们收了不少钱,都用到哪儿了谁也不知道。乡政府里没人问,村民们不敢问。”
过了好长一阵子,温宝安回来了,他对温老汉说:“爹,人家同意了,说要向每个学娃儿收两块钱。”
陈亮忙说:“收两块钱干啥?我们是不要钱的。”
温宝安说:“我对他说了,大学生们不要钱。人家说,大学生们肯定不要钱,可村里需要钱啊,村里出钱盖的学校,哪儿能白白使用?”
“哦,对了,”温宝安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急忙对陈亮说道,“村支书说了,让你们派个人去他家里,教教他的孩子,他孩子下半年要上初中,想让你们去给他补补数学,还说让我送去。”
“咋不让他的孩子跟其他学生一起去学校呢?我们也好统一管理。”陈亮问道。
温宝安说:“他们家不在这儿,人家住在石板河街上,再乡政府旁边买的房子。”
“简直无耻之极!”陈亮愤怒地站了起来,“还村干部呢,啥便宜都想占,要他们有啥用?”。
温老汉笑着说:“娃儿啊,你别生气。咱这乡下少不了他们啊!想想跑老日那阵儿,没人管老百姓,一听说老日来了,人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有的往东跑、有的往西跑,就有不少人晕头转向地跑到老日的营寨里,把命给人家送去了。现在好赖有这些人在,老百姓不至于还像没头苍蝇一样。”
陈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同学们说:“我看这样吧:咱也不用费事儿把学生们组织起来,咱们到老乡们家里去,谁家有学生咱就给人家辅导辅导功课;家里没学生的,咱们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活情况。学校不是让咱们搞社会调查吗?这恰好也是个机会。”
陈亮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接着,陈亮向温老汉打了个招呼就要带着同学们走,温宝安急忙问道:“我咋向村领导交待?”
陈亮说:“叔叔,你不用专门去向他交待,今后他若是问起了,你就说我们是来搞社会调查的,不是来做家庭教师的。”
说完,四个人一起出去了。
虽说是三伏天,上午六七点钟了,太阳还没有照到山沟里来,茫茫晨雾笼罩在山沟里,树叶、青草都湿漉漉的。走在小河边、山路上,还感觉有些凉。抬头看去,西边山坡上是金黄的阳光,而东边山坡上还显得很阴暗。鸟儿们不知都躲到哪里去了,早上那动听的歌声也听不见了。走在山脚下那坎坷的山间小路上,躲避着小路两旁那针针丛棘,大家心里都不高兴,谁都没心思说话。
这时从山上传来放牛汉子那粗犷的山歌声:
太阳出来一团火,听我唱个颠倒歌。
颠倒歌、颠倒歌,河里石头滚上坡。
娶你妈、你敲锣,从你外婆门前过。
你外爷还在睡摇篮,你外婆正在坐坐婆。
颠倒歌,颠倒听,聋子听了也笑盈盈。
满天月亮一个星,十万将军一个兵。
母猪骑着猴子走,蚂蚁踩死大老鹰。
狗见野狼喊祖宗,猫见老鼠忙鞠躬。
……
大家在村里转悠了一天,进了好几户村民的家门,也拍了不少照片。晚上回到温老汉家里吃晚饭,温老汉看年轻人们都不高兴,心想可能都累了吧,就对他们说:“明天不用再跑了,跟我们一起上山去祈雨去。”
陈亮问:“啥叫祈雨?”
温老汉说:“这都有十几天没下雨了。这三伏天,三天不下雨一小旱,五天不下雨一大旱。再有几天不下雨,今年秋天可就没有收成了。村里人今天商量了一下,明天上松树峰向山神爷祈雨去。”
陈亮一听,心里明白这是迷信活动,他笑着问温老汉:“山神爷给雨吗?”
“给啊,咋不给?”温老汉十分肯定地说,“我们这里的山神爷灵验着呢,只要香火送到,心地诚恳,他老人家每次都给下一场雨。”
陈亮对着表情木然的姑娘们笑了笑说:“要不明天咱们去看看?我从来还没有见过呢。”
姑娘们表示同意的同时,纷纷问道:“那里的路好走吗?”。
温老汉说:“那要看是谁走了。像我们这些山里人,天天都走在这样的路上,感觉都很好走;如果是你们,那恐怕就不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