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看到人们都在忙着杀鸡宰鹅,孙百胜感觉很淡然。一年当中,有这么个节日吗?的确,中秋节这个节日在孙百胜心里太陌生了,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他根本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过过中秋节,但他敢肯定的是,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陪妈妈过过中秋节。他决定无论如何今年要回去陪妈妈过节日。
上午,跟胡老板请了几天假,孙百胜来到西江县城,买了五斤上好的月饼,三斤猪肉、三斤牛肉,又买了满满一兜水果,糖果之类的东西就坐上了去老君庙乡的长途客车。
赶回鹞子沟老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孙百胜推开门进到院子里,堂屋门上着锁,孙百胜朝着外面喊了几声“妈”,没人答应。他只好从门框上面摸出钥匙打开门独自走了进去。
他把手中的的东西放到堂屋装粮食的柜子上,然后去厨房查看了一番,发现案板上放着一盆发面,已经涨得超出盆口老高,闻起来一股酵子味儿。他感觉妈妈肯定没有走远,便出来到院子里四下里看了看,仍然没看到妈妈的影子,他又回到堂屋里。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床上铺的盖得都是新的,连枕巾也是新的。他揭开枕巾看了看,发现枕头也是新的,上面还绣着莲花鸳鸯。孙百胜心里感到十分温暖,也在心里感激着妈妈对自己的关心。看了一会儿,他仰面躺到了床上,静静地等着妈妈回来。
眼看天都已经黑了,孙百胜心里有些焦急,正在这个时候,听到妈妈和别人说着话回来了,孙百胜急忙拉亮了堂屋的电灯。妈妈手里提着一小壶香油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子,孙百胜一边说着“妈,你回来了?”一边跑过去想接过妈妈手中的油壶,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跟在妈妈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洪莲花!孙百胜也顾不上接过妈妈手中的油壶,跑过去一把抓住洪莲花,接着带着浓重的哭腔问道:“姐啊,这么长时间,你跑到哪儿去了……”
说完,松开双手,扑通往身旁的椅子上一坐,仰靠在椅子背上,张着大嘴,极力地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然而,忍不住的眼泪却扑簌簌地一直往下流。
妈妈放下手中的油,给他擦眼泪并批评他:“你看你这孩子,莲花好不容易来了,你还伤心个啥?”
孙百胜闭着眼,张着嘴,不停地抽搐着,哽咽着,两股泪水像小溪一样从脸上流下。洪莲花对他母亲说:“妈,你先去厨房里忙,我来跟他说。”
妈妈去了厨房,洪莲花把孙百胜搂到自己怀里,用手抚摸着他,说:“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百胜,咱们不哭了,听我给你解释。”
孙百胜把头扎在洪莲花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不过这哭声都被洪莲花的身体吸收了,外面几乎都听不到。
等孙百胜哭过一阵之后,洪莲花给他擦了擦眼泪,用央求的语气说:“百胜,不哭了行不行?你听我给你解释行不行?”
孙百胜慢慢止住了哭声,重新坐好。洪莲花拉过来一把椅子紧挨着他坐下,俩人手拉着手,身子紧挨着身子。
洪莲花说:“腊月二十九晚上咱俩回到我家,吃过晚饭,你跟我弟弟都睡了,我跟我爹妈仨人说话说到半夜。我爹妈一听说咱俩是拿了人家的钱逃跑回来的,当时就吓坏了,我爹说,我表姐夫那帮子人啥事儿都干得出来,人家肯定要去我们家找事儿,说不定会烧了我家房子,还敢杀我们家的人。老两口一夜没敢眨眼,三十早上早早做好饭,说是让你赶快吃了回家过年,其实是想让你赶紧离开我们那个地方。你刚走,我爹我妈就带着我和弟弟去湖阳那大山里我舅舅家去了。临走时,我爹跟左右邻居都交待了,让他们留心去我家找我的人。”
“我们一家在我舅舅家过了年还不敢回来,一直到秋收的时候,邻居给我们捎信儿说,自从我们走后,曾经有一个小伙子去找过我三次,腰里还别着几节打人的棍子,邻居们一看不是个好东西,以为是我表姐夫派来找我的,所以,前两次都让他们唤狗撵跑了,第三次被村里人当成小偷给狠狠打了一顿,之后,他自己走了。”
“我总认为去家里找我的肯定是二老板,我就问捎信儿的,那个小偷长得啥样,他说,高高的个子,水蛇腰,大眼、大鼻子,大嘴巴,我一想,糟糕,这不是百胜吗?我就赶紧跟爹妈说,邻居们打的那个人恐怕是百胜,我爹一听就急了,说,这咋得了,人家孩子好心好意去找咱们,让邻居们把人家打一顿,这咋对得住人家。跟我舅舅一家商量了半天,最后我爹说,让我悄悄来跟你结婚算了,你家也不用人去接,我家也不来人送。临走时,我爹反复交待我,结婚一定要悄悄地,不要张扬,免得传到我表姐夫那帮人的耳朵里。”
“我本想把咱们带回来的钱给家里留一部分,我妈说,这是你跟百胜用命换来的,看见我们就伤心,你还是全部带走吧;家里也没给你准备什么嫁妆,你跟百胜他妈说,让她多担待。”
孙百胜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他也不再伤心了,擦了擦眼,他对莲花说:“这三次都是我去找你的。”
莲花惊讶地问:“真的?前两次让狗撵得跑不及的也是你?”
孙百胜说:“都是我。姐啊,你就没想想,除了我经常在腰里别个双节棍之外,谁出门能带那东西?”
洪莲花忙说:“这都怨我,都怨我,怨我当时走得急,忘了跟邻居说清楚了。”
孙百胜问她:“你是啥时候来的?”
洪莲花说:“初八我都到这儿了。妈让我帮她做了新被子、新褥子、新枕头,一直忙到昨天。今儿我俩又扛着一袋花生去月亮湾换了十斤花生油,妈说你今天肯定要回来,等你回来了,咱们全家炸油条,烙月饼,过中秋节。”
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看了好长时间,孙百胜抱着洪莲花的头想亲她,洪莲花对着厨房喊道:“妈,面揉好了没有?”
妈妈在厨房里回答:“快揉好了,你来把油倒到锅里,开始烧火吧。”
孙百胜问:“你们要干啥?”
洪莲花说:“炸油条啊。”
孙百胜说:“走吧,我也帮你们去。”
俩人手拉着手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