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徐州西南泗州城西。八百戍卒在一高坡下临时宿营。残阳如血,庞勋、许佶、姚周等人站在高坡之上,望着一路风尘、洋溢着即将与家人团聚的喜悦的八百戍卒,不由得忧心忡忡。许久许久,几个人都不说话。
好一会儿,许佶打破了沉默,紧盯着庞勋道:“庞大人,前哨潜入徐州带回的消息真的如此吗?”
“千真万确。我们的前哨带着金宝贿赂了大帅崔彦曾的书吏,才探得密札,怎会有假!”庞勋咬牙切齿道。
“说军府密令帅府牙军,等我们进入徐州城,立刻一网打尽,这是让我们有家难回啊!”姚周怒气冲冲道。
庞勋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军校赵可立拔出宝剑道:“军府欺人太甚,给他们拼了,立即杀入徐州,杀死一个不赔,杀死一双赚一个!只要能手刃尹戡这个恶贼,就不枉活一世!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赵兄弟且不可鲁莽,官军势大;此时进入徐州,无疑羊入虎口,以卵击石,难以保全八百弟兄性命。庞大人一路带领我们返乡,多次化险为夷,到此也定有打算,我们还是听庞大人指挥,切不可自乱阵脚!”许佶摆摆手道。
“唯庞大人马首是瞻!”几人一起向庞勋拱手施礼。
庞勋摆摆手道:“徐州城高兵强,我们决不能直入徐州;而西邻属地宿州城防薄弱,我决定率众向宿州进发,伺机而动。我们徐州军向来强悍,历来天高皇帝远。我们一边送信军帅,请求允许我们八百人别置二营,安置徐州城外险地,自选一将统辖;如大帅答应,我们则服从军府,以后联络亲故,徐徐坐大,或有功靠,可保万全。如大帅不答应,再拼杀不迟!“
“嗯!大人远虑,此计甚好!”许佶点头道。
赵可立愤愤道:“只要尹戡、杜璋、徐行俭三个狗贼活着,我们八百兄弟就难以安生;即使大帅有意宽贷,这三个狗贼也会日夜构陷,终究难逃!”
姚周进言道:“索性要求大帅杀掉三人,否则绝不从命!”
“好吧,就加上这一条!”庞勋点点头。
许佶道:“目前最重要的有两点:”一要将目前危局详告每一位弟兄,统一行动;二要暗暗召集早年兵变流落民间的银刀军相助,可制衡军府!”
“对,银刀军当年在徐州兵变,虽被击败,但大多数流散民间,并未丧命;银刀军个个都是好汉!”赵可立兴奋道。
“好,就照许大人所言,立即施行!”庞勋重重道。
“遵命!”众人齐应。
2
徐州西南泗州城西。八百戍卒齐聚一高坡之下,庞勋等人立于高坡之上。
众人安静下来,都望着庞勋,庞勋高声道:“我们擅自北归,无非思念妻子儿女。听说有密令颁下徐州牙军,等我们到后就要杀身灭族,大丈夫与其自投罗网,为天下人耻笑,不如同心协力,赴汤蹈火,不但可以免祸,而且可求富贵。”
“对!对!”
“好!太好了!”
“庞大人英明!”
……
众人欢呼踊跃,十分兴奋;许佶振臂高呼:“唯庞大人马首是瞻!”
“唯庞大人马首是瞻!”众人齐呼。
(庞勋一面派人送信徐州帅府;一面率众向宿州进发,一路召集银刀军勇士,实力大增。)
3
徐州帅堂。崔彦曾正与众官在帅堂议事,小军领着庞勋使者进来求见。
崔彦曾端端身子问道:“来者求见本帅何事?庞勋等罪人为何不前来参见?”
“回大帅,庞大人率八百戍卒已到泗州,派小人前来呈递公文,请大帅亲览!”
使者双手高举书信低头叩拜。
“呈上来!”
中军官将那书信接过来,递给崔彦曾。崔彦曾打开一看,勃然大怒道:“庞勋贼子竟敢要挟本帅,罪大恶极;来人将这叛贼走狗拉出去砍了!”
那使者大骇,叩头如捣蒜,连连呼号:“大帅饶命,大帅饶命!”
都虞候元密近前劝道:“大帅息怒,此来人乃传信小卒,何必与之计较。军府终究需要传信之人,方可化干戈为玉帛,以安军府。大帅有何钧令,即可吩咐此小军,带与那庞勋,庞勋不从,再大开杀戒不迟。”
崔彦曾看了元密两眼,方缓声道:“来人听真,立刻回报庞勋,书信所言纯属犯上作乱,朝廷优容,宽贷尔等死罪,已属皇恩浩荡,再存妄念,诛灭三族;限庞勋等八百戍卒后天午时到徐州校场待罪,稍有迟误,定斩不饶!去吧。”
“多谢大帅再生之恩!”来人连滚带爬退出帅堂,快速离去。
尹戡等戍兵三将出列躬身道:“大帅切不可姑息庞勋等一干叛贼,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立当诛杀,以绝后患,以安朝廷!”
“本帅岂能不知!庞勋等人要我诛杀你们三人,八百戍卒城外别立二营,本帅岂能答应!”
尹戡三人闻听,齐齐跪倒,哀求道:“庞勋贼子处心积虑,反状已明,大帅绝不可姑息!”
崔彦曾摆摆手道:“本帅还不比你们清楚!一等这八百戍卒进入徐州,立即围而捕之。都是你们带兵无方,惹下如此麻烦,还不退下!”
“大帅英明!”三将叩拜,退立一旁。
崔彦曾传令:“元密听令,立即派人监视叛军行踪,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遵命!”元密躬身而退。
4
徐州帅堂。崔彦曾正与众官议事,元密进来参拜,躬身道:“启禀大帅,
庞勋贼军未向徐州请罪,正悄悄向宿州方向移动,有向宣武军逃窜之迹象。”
崔彦曾拍案而起,传令道:“元密将军,本帅命你立即点起三千精兵追击庞
勋贼军,统统击杀,一个不留。”
“遵命!”元密应道:“大帅,末将有一个请求。”
“快讲!”
“听说那庞勋等人暗暗招兵买马,恐怕早有预谋;为确保万全,请大帅传命宿州府衙,同时出兵截杀叛军;我们两路东西夹击,定可一举荡平贼寇。”元密请求道。
“好吧,中军官立刻前去宿州传令!”
“遵命!”
5
徐州西南宿州北符离集庞勋帐内。庞勋正与许佶、姚周等人议事。许佶道:“我们决不能进入徐州,自投罗网;而我等不去徐州伏罪,军府必然派兵讨伐;如何行动,请庞大人早做定夺。”
庞勋点头道:“我们自然不能听凭崔彦曾摆布,崔彦曾纵容三将戕害我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既已定下夺取宿州之策,单等时机,务必成功。”
正在这时,小军来报:“启禀庞大人,徐州帅府已派都虞候元密率精兵三千前来征讨,请大人定夺。”
众人脸色大变,一下子都站了起来,还是庞勋首先镇定下来,摆摆手道:“再探再报,严密监视元密大军。”
小军拱手而退。
庞勋二次开言道:“诸位,崔彦曾这是要置我等于死地啊!如何应对?”
姚周愤然道:“奶奶的,给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对,拼了!”小校赵可立等也愤然叫嚷。
许佶道:“敌众我寡,无有胜算,还是暂避锋芒为是。”
庞勋看了看许佶,正待开口,宿州方向打探军校惊慌失色进来禀报:“庞大人,大事不好,宿州守军出动了,与元密大军东西对进,我等危矣!”
“王弘立,不要自乱阵脚,宿州守军来得好!他们来了,我等就有救啦!”庞勋搓着双手道。
众人不解,许佶问道:“莫非庞大人与宿州主将有过命交情?”
“非也!宿州军本就不多,现出动堵截我等;宿州城防守必然空虚,我等立刻绕道而走,直插宿州西门,袭占宿州!”
“大人高见!”
“众兄弟听令!立刻安排各营军兵饱餐一顿,收拾利落,半个时辰后,随我直插宿州!切记,不要拆毁帐篷,不要熄灭灯火!各队各竖起一对草人把守各方!”
“遵命!”众人拱手,急急而出。
(元密果然中计,大军靠近庞勋营地,老远见灯火通明,未敢贸然进攻,等到天明才发现原来是一座空营。)
6
宿州西门。薄暮时分,庞勋率众悄悄接近宿州西门,见城门紧闭,城头
之上并无巡逻兵丁。庞勋冲身后一挥手,厉声道:“上!”
七八个大汉将三根大木横在护城河上,两名壮士抢过木桥,挥动利斧,迅速砍击吊桥绳索;不消半柱香功夫,吊桥轰然落下。巨大声响惊醒了守门兵丁,城门内一阵大呼小叫。
庞勋二次传令:“撞开城门!”
立刻有十几人共抬一半搂之木跨过木桥,直向城门撞去;城门呀呀作响,几近破裂。
这时城头之上才出现十几个惊慌失措的士兵,胡乱往下射箭,却无一中用。三两个去点烽火,又分了两个下城报信。
城外赵可立带人蜂拥而上,一起用力撞门,城门洞开;庞勋挥军而入,根本没有理会城头那几个老卒,径直杀向杀向内城。宿州城一时杀声震天。
(经过一个时辰激战,庞勋所部占领宿州衙门、府库、校场、四门各个要津;驻宿州徐泗副观察使焦璐无兵可用,带领几个亲信,狼狈逃出东门,直奔徐州而去。庞勋自称兵马留后大将军,散发钱财,招募壮丁,得兵千余,声势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