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长安武德殿。唐僖宗端坐大宝。文武大臣伏地山呼道:“参见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僖宗挥挥手道:“众卿平身!”
侍奉官高喊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田令孜对唐僖宗道:“陛下,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居功自傲,长期霸占境内解县、安邑两处盐矿,用所获厚利,交结藩镇,招兵买马,图谋不轨。请陛下下令讨伐!”
“不会吧?河中不是每年都奉献朝廷三十车精盐吗?”唐僖宗诧异道。
“河中两座盐矿所产丰厚,数百成千车之巨,三十车不过九牛一毛,大多都作为扩军之用,将来必定成为朝廷大患。请陛下早下决断!”田令孜振振有词道。
唐僖宗犹豫不决道:“再起战端,总是不妥。众卿以为如何?”
百官默然,枢密使杨复恭出列道:“陛下,关中刚定,实在不易再起战端。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当年第一个出兵勤王,他的忠心天下皆知。微臣建议,将王重荣与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对调,如王重荣不从,再行讨伐,为时不晚。”
唐僖宗点头道:“此议稳妥,拟旨颁行!”
文武百官齐声道:“陛下圣明!”
唐僖宗打了个哈欠,道:“退朝!”
百官躬身齐呼:“恭送陛下!”
田令孜狠狠地瞪了杨复恭一眼,拂袖而去。
2
长安内殿。田令孜对唐僖宗道:“陛下,那王重荣果然拒绝移镇,抗旨不尊,请陛下下旨讨伐!”
唐僖宗道:“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可否遵旨移镇?”
田令孜道:“都是受了王重荣的影响!那王处存不但不愿从义武小镇转任河中大镇,反而为王重荣表功,说王重荣立有大功,朝廷只应嘉奖,不该训斥。”
唐僖宗道:“王重荣的确在平贼大业中出力甚大.”
田令孜阴险地说:“陛下,功高震主,尾大难掉啊!”
唐僖宗道:“禁军薄弱,恐难堪讨伐之任?”
田令孜道:“只要下旨凤翔、邠宁两镇,令他们出兵讨伐即可,朝廷禁军只需在后督战。凤翔、邠宁、河中毗邻长安,又军力强大,他们开战,定会有所削弱;朝廷以后也好掌控。”
“好,就依阿父!”唐僖宗挥挥手道。
3
凤翔镇留后李昌符府衙。中使太监前来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知凤翔节度使李昌言将军病逝,特封凤翔镇留后李昌符为凤翔节度使;又及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不听朝廷调遣,长期霸占辖区内安邑、解县两座盐矿为私,特命凤翔节度使李昌符率领本部人马于下月中旬之前开赴河中,与朝廷大军会剿王重荣。钦此!
4
邠宁节度使朱玫府衙。朝廷大总管田令孜的养子匡佑前来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不听朝廷调遣,长期霸占辖区内安邑、解县两座盐矿为私,特命邠宁节度使朱玫率领本部人马于下月中旬之前开赴河中,与朝廷大军会剿王重荣。钦此!
“臣接旨,谨遵圣命!”朱玫接旨后,请匡佑入座叙谈,道:“王重荣不是每年献盐三十车,供奉朝廷吗?何故得罪朝廷?”
匡佑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朱大帅有所不知,两座盐矿,每年产盐数百车,价值百万,三十车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朱玫两眼放光,兴奋地说:“如此之巨,怪不得王重荣不肯放手。”
匡佑点头,慢声慢气地说:“是啊,是啊。可矿产是朝廷的,田令孜大人需要,胆敢不给,太不知好歹了。田令孜大人手下有六十都禁军,军需浩大,也是事出无奈啊。”
稍停,朱玫道:“朝廷令我军出战,本责无旁贷,然邠宁歉收,粮草匮乏,恐能如期出兵。”
“邠宁与河中辖区相邻,你军是征讨王重荣的主力,大帅万勿推辞!”匡佑说着,凑近朱玫,小声说:“田令孜大人说了,拿下河中,两座盐矿,朝廷与大帅平分,将安邑盐矿划归大帅使用。”
朱玫闻言大喜,道:“感谢田大人美意,朱玫定当竭尽全力,征剿河中。”
5
李克用王府。门军来报:启禀王爷,陕虢节度使王重盈、三郡主携郡马王珂前来省亲。李克用吩咐:“快快有请!”
三郡主李存瑶伏地大哭道:“父王救我夫家。朝廷奸党要灭我满门!”
郡马王珂也跟在其后,伏地大哭。李克用见状怒火上撞,喝道:“王珂,堂堂七尺男儿,怎么遇见事也像女人一样,只知哀嚎吗!”
王重盈一步跨进堂中,拱手行礼,道:“王爷,亲家公,错怪珂儿了。珂儿虽不是将才,却料理政事有方,深得民望。比我那个几个犬子,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重盈乃是王重荣的弟弟,王珂的叔叔,故与李克用亲家相称。李克用请王重盈入座,吩咐王珂夫妇入内歇息。李克用问起河中与朝廷的纠纷,王重盈长叹一声,拿出王重荣的亲笔书信呈上。李克用展开观瞧,越看越生气,只见信上言语:河中之事,皆是宦竖田令孜的阴谋,实欲置愚兄于死地!想你我二人,并大都统王铎、都监杨复光大人、前任宰相郑畋大人、义成军节度使王处存,在平定黄巢叛乱中立下大功,却遭到田令孜这个恶人的嫉妒。他气死了杨复光大人,唆使魏博乱军截杀王铎大人一百余口,贬斥郑畋大人于僻乡穷野,唆使平卢军、成德军攻击王处存;现在又命令禁军、玢宁朱玫、凤翔李昌符围攻愚兄,下一步,田令孜就要对王爷的河东开刀了!田令孜寸功未建,却荣丰至高,蛊惑操纵皇帝,残害忠良,祸害黎民!此贼不除,大唐永无宁日!愚兄自知难脱田令孜的毒手,也要拼死一搏。切盼贤弟为愚兄主持公道,发兵助我,共除国贼!
李克用看罢,用拳头擂着案几,对王重盈说:“本王已经多次上奏朝廷为重荣兄辩白,皇帝也已下诏双方和解,为什么仍然发兵河中府?”
王重盈道:“很明显,田令孜专横跋扈,视皇命如无物,擅开战端,草菅人命!”
李克用道:“本王定除此贼!明日发兵河中,消灭田贼的喽啰!”
6
河中府城西。朝廷和关中藩镇讨逆大军来势汹汹;王重荣和李克用的联军严阵以待。李昌符指挥禁军和本部人马进攻王重荣率领的左军——河中府兵,朱玫指挥本部人马攻击李克用率领的右军沙陀兵。李昌符本以为王重荣的河中府兵战力不强,自己一方又有数量上的优势,极易成功。不料事与愿违,双方刚一接触,王重荣即率军往左后方向边打边撤。李昌符一马当先,奋力冲杀,待冲到对方阵中,不由得大吃一惊。河中府兵后面竟埋伏着李存孝率领的飞虎军,战力了得。李存孝一声大吼:“逆贼,纳命来!”
李昌符不敢对敌,拨马就逃,所部人马一触即溃。朱玫的玢宁军独木难支,阵脚不稳,随后败退。李克用、王重荣挥军掩杀。讨逆军大败,死伤过半。李克用等一直追过黄河方才收兵扎营。
7
朱玫大帐。朱玫率军后退百里,方摆脱追兵。清点兵马,损失三成,辎重粮草更是不计其数。探马报告,李昌符已率领本部人马逃回凤翔去了,禁军正向长安溃散。朱玫闻听更怒,自己往哪里逃啊!辖区成了战场。朱玫擂着案几,怒喝道:“好恼啊!本帅从未吃过如此大亏。我们上当了,上了田令孜老儿的当!不行,兵发长安,找田令孜算账去!”
8
长安皇宫。田令孜带领王建等都将匆匆进宫,禀报僖宗:“陛下,大事不好了!朱玫叛乱,杀到长安了!”
僖宗衣冠不整,迷茫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田令孜过来拉扯僖宗,道:“事变紧急,陛下快随老奴出城暂避吧,暂避吧!”
“刚刚返回,又要出奔,又要出奔!”僖宗不舍。
田令孜命令御林军:“快,快保护陛下出宫!”
冒着猎猎寒风,僖宗在田令孜和部分禁军的挟持下离开长安。
9
大散关前。大总管田令孜指挥禁军保护着僖宗皇帝的车驾及宗室王爷来到大散关前,忽然听得后面人嘶马叫,邠宁叛军杀过来了,为首者乃邠宁都将王行瑜也,挥舞着合扇板门刀,大呼道:“留下皇帝车驾!”
田令孜大急,声嘶力竭地喊道:“车马快行,不要进关,顺城下小道南走!”
转眼间,王行瑜杀到,手起刀落,一刀劈断落在后面的襄王李熅的坐骑尾股,李熅跌落尘埃,被跟上来的叛军擒住。田令孜指挥禁军抵抗,边打边撤。王行瑜一马当先杀入禁军大队,大刀上下翻飞,如入无人之境;几次差一点儿追上僖宗车驾旁边。田令孜疾呼:“救驾!救驾!”
田大总管但见禁军大队一触即溃,纷纷逃窜,不由得放声大哭,只是手中马鞭不敢稍停,狠狠地鞭策自己的坐骑和御马。只有一支人马不退反进,为首一员大将奋力拼杀,见敌将迫近皇帝车驾,撇下敌手,风驰电掣般杀来,口中大呼道:“贼子,休伤至尊!欺大唐禁军无人乎!宋文通在此!”
话音未落,宋文通催马抡枪杀到。二人战在一处。一个要救驾效忠,一个奉命为主,各不相让。一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杀得难分难解。田令孜趁机指挥禁军保护僖宗车驾摆脱了追兵。宋文通见銮驾已走远,也不恋战,虚晃一枪,率军南撤。王行瑜见有如此对手,知道一时难以截下銮驾,也不再追赶,押着襄王李熅回军复命。
宋文通并八百军士一路南奔,远远看见銮驾仍然没命地南窜。宋文通大喊道:“大家莫慌!贼军已退!”
宋文通策马来到僖宗车驾一旁,拱手参奏道:“神策军军指挥使宋文通护驾不力,请陛下恕罪!”
僖宗皇帝适才掀开车帘,气喘吁吁地说:“宋将军无罪,有功!救驾有功!患难见真心,板荡识忠臣;宋将军真朝廷栋梁,朕命你率部断后!”
“遵旨!”宋文通大声应命,指挥军士披坚执锐缓缓而行。
僖宗对田令孜道:“大总管,我们还是作为前队先行,切勿再陷如此困境!”
“陛下英明!只是前路难行,恐有盗贼为患!”田令孜回道。
“什么盗贼?都是大唐子民!总比落入叛臣贼子之手强百倍!”
“陛下英明!”田令孜拱手应命,随机吩咐聚拢来的卫士黄门:“让开前路,让銮驾先行!”
僖宗又问道:“前面何人开道?玉玺现在何处?可安然无失?”
“回陛下,前面开道的乃是老奴的养子——禁军都将王建,曾参与平定黄巢贼寇,颇为英勇!传国玉玺,我也安排他背着呢!万无一失。”
“好!与王建汇合!”
10
大散岭南行山路。山路崎岖,僖宗早已弃了车撵,在一个太监的扶持下,艰难行进。王建在前率领一队士兵,劈荆斩棘,荡平前路。王建见日落西山,皇帝和田令孜一干官宦跌跌撞撞,行动迟缓,如此天黑前定然翻不过此山,敌军大举进攻,必然危险,不由得焦急万分,频频回首遥望。王建开道,站在山梁,举目遥望落在半山腰的皇帝大队,看到扶持僖宗的宦官脚滑跌跤,皇帝也摔倒在地,不由得火气上撞,命令士兵把手山梁,蹬蹬蹬,一溜小跑,来到皇帝身边,进言道:“陛下,天色已晚,应快速翻过此山,方保无虞。让末将背负陛下金躯先行登山!”
僖宗疲惫已极,喘着粗气道:“有劳将军!”
王建墩身,背起僖宗,大步先行,约莫半个时辰才到达山梁。安排好警戒,方才休息。果然后队又遭到叛军追杀,死伤惨重。僖宗闻报惊魂未定,靠着王建脊背而坐半夜难眠,后来总算迷迷糊糊睡去。等僖宗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僖宗见自己枕着王建的膝盖睡了一晚,十分感动,连忙起身,脱下御袍,亲手给王建披上,言道:“王将军真乃忠贞之士!就把这件随朕被难的龙袍赐予将军,留作纪念!待还帝都,定不相负!”
王建伏地谢恩:“多谢陛下隆恩!末将粉身碎骨,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