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成都蜀王殿堂。蜀帝王建召见降将刘知俊,言道:“刘将军纵横南北,驰骋沙场多年,依您之见,天下大事若何?如何有利于我?”
刘知俊躬身道:“天下汹汹,朱梁与河东征战不休。听说梁兵再次大败于河东,看起来河东最终会战胜朱梁,乘势而起。这是他两家征战,顾不上我们巴蜀。如果只剩下一家,我们蜀国就危险了。蜀国偏居一隅,难以自保。所以汉刘邦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诸葛亮、姜维屡屡北征。为今之计,趁中原霸主未定,岐王柔弱,我们蜀国一定要北上灭掉岐王军;趁朱梁顾东顾不了西,一举占据关中。则巴蜀、关中连成一片,进可以统一天下;退足以抗衡关外。”
“刘将军真是雄才大略之士。朕决定北征李茂贞,先灭了凤翔军这个老冤家!”王建站起来,决然道:“本王决定以王宗绾为东北面都招讨,集王宗翰、嘉王宗寿为第一、第二招讨,将兵十万出凤州;以王宗播为西北面都招讨,以您刘知俊将军、天雄节度使王宗俦、匡国军使唐文裔为第一、第二、第三招讨,将兵十二万出秦州,大举伐岐。”
“陛下雄才大略,令末将佩服之至!”
“刘将军过谦了。如我两路大军进军顺利,即可会师于凤翔城下,到那时,就请刘将军出任凤翔城招讨使,统一指挥各部,务必将李茂贞生擒活捉。”
“末将感戴陛下恩德,定当竭力以报!”
2
大散关前。王宗绾等将正率大军滚滚而下,忽然前面一枝兵挡住去路,为首一员大将高呼道:“蜀贼又来犯我边境,认得大唐岐王李茂贞否?”
王宗绾在马上拱手道:“久仰岐王大名,您竟然亲自率军前来迎接,真是太看得起我王宗绾了!”
李茂贞回顾众将道:“哪位将军与本王将王宗绾拿下,立此头功!”
牙将郭启期催马抡刀杀出,大呼道:“王宗绾,纳命来!都将郭启期来也!”
王宗绾一抖手中长枪,正要出战;一旁的王宗翰抢先杀出,大呼道:“郭启期休得猖狂,大蜀集王王宗翰来也!”
二人再无二话,展开生死搏斗。
岐王一旁义胜军节度使李彦韬按按不住,请命道:“父王,孩儿也去凑凑热闹!”
言罢,李彦韬催马抡刀冲杀过来。蜀军阵上嘉王王宗寿举起长枪来战李彦韬。
四人捉对厮杀,一时难分难解。王宗绾兴起,回顾众军道:“我军两倍于岐军,利在速战,冲上去,活捉李茂贞,陛下重重有赏!”
王宗绾一马当先,率军冲杀过来。李茂贞也挥军迎战。
(两军大战多时,岐军不敌;李茂贞率岐军北退,李彦韬则率军东走。蜀军大获全胜,斩杀万余,一直追到宝鸡,将其占领。)
3
宝鸡王宗绾大营。王宗绾对众将道:“我军下一步直抵凤翔城下,一举克之,可否?”
王宗翰进言道:“大散关之战,我军虽胜,但也死伤近万。李茂贞虽败,元气并未伤及,必然有备。那凤翔城是李茂贞的老巢,当年梁王朱温都未能攻下,我军孤军深入,恐难成事啊!不知道西北路大军进展如何,能否与我会师凤翔?”
“是啊!我军不宜深入敌境太远,粮草供给不上啊。再说宝鸡东面的鼎州、耀州乃是岐王所属藩镇李彦韬的地盘;我军北上凤翔,如李彦韬攻我之后,如何是好?”
王宗绾点点头道:“我军一面派人打探西北路进军情况,一面派军攻灭李彦韬。”
4
鼎州城下。王宗寿率军来到鼎州城下,在城外叫阵,大骂道:“盗墓贼李彦韬,快快出来受死!”
众军兵哈哈大笑,王宗寿命令大家一起喊话,喊得城头守军都有些挂不住了。正在这时,城头上出现李彦韬的身影。那李彦韬拱手道:“大梁静胜军节度使温韬见过大蜀嘉王爷!梁蜀素来交好,王爷怎么忽然兴兵来犯?”
“一个月不到,你们改归大梁了?”王宗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是如此,这里已没有李彦韬这个人了,只有大梁节帅温韬。王爷可以看看我城头旗帜,就知道本帅所言不虚。”
王宗寿抬头一看,一个豆大的“梁”高高飘扬。王宗寿沉思了一会儿,传令道:“撤,返回宝鸡!”
5
宝鸡王宗绾大营。王宗寿进帐面见王宗绾道:“末将回营缴令。”
王宗绾道:“赴陇右打探战事的小校还没返回,您去攻打李彦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提了。李彦韬,不,应该叫他温韬,这个盗墓贼比我们还快,一个月不到,归顺朱梁了。义胜军改名静胜军,梁蜀未曾交恶,末将一时难以定夺,请都招讨明示。”
“有这等事,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是啊,梁蜀未曾交恶,我也难以决断。你再派人侦知确实,我们上奏父皇议决。”
“遵命!”
6
陇州城外蜀军大营。西北都招讨使王宗播对众将道:“这陇州保胜节度使李继志闭城不战,我军久攻不下,如何是好?”
众将不言,纷纷朝第一招讨刘知俊看去。刘知俊站起道:“这保胜节度使李继志原名桑弘志,中原黎阳人,初为凤翔军小校,因为投在李茂贞门下为养子,得以出镇陇州,却为李茂贞亲子嫉妒,因此并不为李茂贞信任。此番被困,他必然向凤翔他干爹李茂贞求救。待我截住他的信使,予以收买,让他们回报李继志:就说李茂贞听说他闭城不战,十分生气,严令他限期破敌;否则撤职查办。三番五次,李继志定然畏惧,或贸然出战,为我所擒,或弃城来投!请大家静候佳音,不日陇州即克!”
王宗播大喜道:“刘将军妙计,如能成功,陛下定会重重封赏。”
7
陇州李继及帅堂。李继志正与部下议事,赴凤翔使者进来参见:“小的见过大帅,我从凤翔回来缴令。”
“快说!本帅这次让你向王爷求救,可有援兵派来?”李继志站起道。
“回大帅,王爷还是那句话:命令你率军出城退敌,十日之内,再无退兵之策,就地免职,返回凤翔谢罪!”
“啊!王爷怎么如此不可理喻!蜀兵十万,兵强马壮,我军不过区区两万,哪是蜀军的对手!这不是要我出城送死吗?”李继志跌坐在帅椅之中,捶案痛哭道。
司马桑龙进言道:“大帅,岐王无情在先,大帅何必再顾及往日恩德。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蜀强岐弱,蜀军数倍于岐军,岐王灭国在即,大帅何不弃暗投明。如归顺蜀国,引导蜀军进军凤翔,俘获岐王,必然得到蜀帝重用;富贵荣华不但不减,反而增持有加。请大帅三思。”
众将纷纷表示赞成,齐呼道:“弃暗投明,转祸为福!”
李继志点点头,传令道:“开城,迎接蜀军!”
“遵命!”
(李继志归顺蜀国;蜀主复其姓名曰桑弘志,封他为西北路第四招讨使。王宗播派刘知俊、桑弘志为凤翔正副招讨使率军东讨李茂贞,刘知俊派人知会王宗绾会兵凤翔。)
8
凤翔城外蜀军大营。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中军大帐之内,炉火熊熊,众将聚齐。临洮王王宗绾对刘知俊道:“我两路大军屡屡战胜岐军,先后攻克岐王属下大镇,岐王被我们打怕了,龟缩在凤翔城内不敢出战。凤翔城是岐王的老巢,李茂贞苦心经营多年,兵精粮足,易守难攻。当年梁王朱全忠都未能攻克。而今天降大雪,天寒地冻,我们蜀军都是南方人,熬不得苦寒,冻伤冻病冻死的数以千计;而岐军都是关中本地人,又躲避在城内堡垒屋巢之中。我军怎能与之相持啊?我们蜀国一半以上的大军都在这凤翔大营,长此下去,必然损失严重,这会动摇蜀国根基。依本王之见,我军当立即班师回朝。”
刘知俊道:“王爷之言有些危言耸听了。我军冻伤冻病冻死的兵将都是原先战斗中受过创伤的,健康的部属因天寒而病亡的几乎没有。我军轮番监视城内岐军,大帐之内取暖之柴丰富,还是可以抵御这苦寒的。况且我军已经扫清了凤翔城外的堡垒,消灭了各路援兵,凤翔已成孤城一座,很难再长期坚持。我军困难,岐军无有供给,更困难。我军再坚持三个月,定可困死岐军,活捉李茂贞,建立大功!”
集王王宗翰站起道:“刘招讨,本王以为三个月后,被困死的不是李茂贞,而是我们蜀军!蜀军个个耐不得严寒,整天冻得战战兢兢,手脸龟裂,何以作战!一旦岐军来袭,我军必败!连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建立大功?真是笑话!”
刘知俊拍案大怒道:“王宗翰,你这是扰乱军心!你部负责凤翔城南的进攻,不但毫无进展,还多次被岐军抢走粮草辎重,放走了李茂贞求援的信使。本招讨没治你的失职之罪,就便宜你了,你还敢在此大言不谗,难道不怕军令从事吗?”
王宗翰面红耳赤,十分难堪;嘉王王宗寿大怒,一跃而起道:“刘知俊,刘黑牛,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兄弟都是蜀国国姓藩王,你一个小小降将竟敢如此自大,我看你根本就没把蜀国皇族放在眼里!临洮王乃是父皇亲自任命两大都招讨之一的东北面都招讨,你不过是西北面都招讨下面的一个分招讨,竟敢毫不理会临洮王的命令!好,就让你建功!我和集王负责城东、城南的军队先行南撤,看看你和桑弘志如何建功!”
言罢,王宗寿要拉王宗翰出走;桑弘志急忙站起劝阻道:“二位王爷息怒,都是为了我们大蜀国开疆拓土,不要伤了和气。末将这厢给二位王爷赔礼了!”
桑弘志连连躬身赔罪。王宗寿、王宗翰执意要走。王宗绾开言道:“二位王兄不要擅自行动了。本王这就草拟奏章,连夜送往成都,请父皇定夺!”
“好。看看父皇到底听你们降将的意见,还是尊重我们兄弟的忠言!”王宗寿、王宗翰拂袖而去。
大家不欢而散。
(半个月后,蜀帝旨意传到,命令班师回朝。刘知俊不得不率军南撤,功败垂成;李茂贞起死回生,逐渐收服原先所属大半州县。)
9
成都内殿。蜀帝王建召见两大都招讨王宗播、王宗绾,问询道:“我大军二十二万,大举征讨岐王李茂贞,起初进展顺利,两路都攻占了岐王属下大镇,打得岐军抱头鼠窜,望风而降,为什么一座凤翔孤城就没有攻下来,以致于耗费巨大,功亏一篑?”
王宗绾进言道:“那刘知俊负责凤翔战事,他留敌自重,未尽全力,一味迁延,致使我得胜雄师锐气耗尽,陷入苦战,又遭遇苦寒天气,因此损失惨重,劳而无功。”
“哦。临颍王是否赞成此说法?”王建转向王宗播。
王宗播犹豫了一下道:“儿臣未到凤翔前线,不敢妄言。在围攻陇州之时,刘知俊还是立了大功的。陇州守军也是坚守不战,我军久攻不下;刘知俊实施反间计,成功策反了陇州向李茂贞求援的多路信使,才使桑弘志开城投降。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刘知俊真不亏智勇双全的名声。只是刘知俊锋芒毕露,对儿臣不大尊重。”
“是啊,父皇,刘知俊目无尊长,先后背叛前朝武宁军时溥大帅、梁帝朱全忠、岐王李茂贞,此人哪有什么忠义?父皇不可不防啊!”王宗绾道。
王建点点头道:“朕心中有数,你们切不可妄言!”
“谨遵圣谕!”
10
成都后宫。蜀帝王建斜躺在龙塌之上,不断呻吟;偶尔一抬头看见南院宣徽使宋光嗣十分担心地立在一旁,问道:“宋卿家,你多咱进宫的?”
“回陛下,臣已经进宫多日了。自从陛下卧病,臣就未曾离宫半步。臣是奉旨前来伺候、内传外达的。愿陛下早日康复如初!”宋光嗣趋前道。
“唉。朕怎么转眼就忘了,看来朕真老了,这病恐怕难以摆脱了。”王建神情暗淡道。
“陛下勿忧。陛下自有上天庇佑,定会福寿无疆,不日即可复原。”
“罢了。朕卧病已有两月有余,一直未能上朝视事;都城朝野可有异动?”
“臣倒没听说朝中有什么不对之处。只是市井民间流行一句传言,说什么‘黑牛出圈棕绳断’。微臣不解其意,所以未曾奏闻。”
“黑牛出圈棕绳断!那刘知俊为人色黑,而其生岁在丑,不就是这头黑牛吗。我的儿辈都以‘宗’字相续,这棕绳断不是要要了朕的血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