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魏州晋王行台。李存勖大会众将,准备大举南征朱梁。李存勖对众将道:“我军与河中冀王大军联手大败刘鄩,而刘鄩因此为梁庭所害,我们又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天近深冬,大河冰封,本王打算驰骋河上,攻取滑州,进占中原。诸军务必在半月之内筹集充足粮草,以备南下。”
成德军统领符习拱手道:“启禀大王,本部粮草倒还够用,只是御寒之冬衣不足,需要大量调配,恐怕十天半月不能配齐。故而先行禀报,请大王恕罪。”
“成德军地广民富,区区两万套冬衣,何足挂齿;符将军可以派人向赵王讨要。”
“本来我部兵士都等着赵王派新军换防,故而回去再着冬衣。替换之军肯定着冬衣而来;不知何故,今年换防之军迟迟未到。末将担心没有现成冬衣,一律现做,势必迟延。末将派信使返回镇州商调两回,都未见到赵王千岁,世子王昭祚在主事,一再回复稍候。末将没有把握,故此禀告。”
“嗯。罢了。本王亲自下书于赵王商调,对了,本王正好还有一事告于赵王。符将军,只要注意安抚所部,加强训练即可。”
“多谢大王。”
2
镇州城外西山东面鹘营庄行幄。赵王王镕正与宠信的宦官石希蒙在行幄闲坐。小军进来禀报:“启禀王爷,少主从军府派人送来晋王的亲笔书信,请王爷一观。”
“哦。晋王的亲笔书信?呈上来。”
王镕接过书信,挥了挥手,示意小军退下。小军拱手而退,王镕方才打开书信悠然观看。
石希蒙趋前笑嘻嘻道:“王爷,不知我们这位大唐尚书令有何要事,还要送到城外来,劳烦王爷大驾?”
王镕放下书信道:“不过给在魏博的成德军讨要冬衣尔。镇州府库缺乏,可以到冀州调拨,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晋王提到一桩人情,颇令本王奇怪啊。”
“王爷,何事?可否让老奴一闻。”
“你我主仆形影不离,日夜相伴,有何不可!把书信拿去,自己看看吧。”
“多谢王爷信任。”石希蒙拿过书信,张目细看。
“晋王说我那养子、镇州防城使王德明有‘狼顾之相’,心术不正!晋王年轻气盛,倒在本王面前卖弄起易经之术来!晋王冲锋陷阵是有两下子,本王自愧不如;可这相面之道、四书五经吗?他还差得远。说王德明终究会背叛本王。你相信吗?”
石希蒙摇着头把晋王书信放下,笑眯眯地说:“老奴当然不信。识人之术,当今天下,哪有超过王爷您的!”
王镕越发不在意道:“王德明待我恭敬有礼,至纯至孝,对世子主政毫无怨言,尽心尽力辅助,甘被驱使,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再说本王与德明相处十余年,何曾见过他有‘狼顾之相’?晋王与德明相处几何?不过柏乡之战,数十天而已!恐怕是晋王嫉妒我的德明英勇忠孝吧?也许晋王过于多疑吧?听说他把屡立战功的亲将李建立调离魏州,弃之代州而不用,真是多疑也!”
“王爷洞若观火,岂是马上武莽之人可比!”石希蒙哂笑道。
正在这时,亲军指挥使大将李弘规进来参见道:“王爷,几时启程返回军府,将士们等候多时,有些焦躁。”
“催什么催!本王有些倦怠,还未缓过劲来,明日吧。明日再议。”王镕不耐烦道。
李弘规拱手道:“末将恳求王爷明日务必返回军府。当下,晋王在黄河两岸和梁军血战,栉风沐雨,亲自冒着矢率兵前进。而大王专门把供给军队用的物质挪用于一些不急的事情,带领万余亲军、仆役出城巡游,耗费巨大;况且时下正处在困难时期,人心难测,大王长期离开府第,远出游玩,万一有奸人叛变,关起关门,把我们隔在外面,该怎么办呢?”
“去吧,去吧。明日一早启程返回!”王镕摆手道。
李弘规无奈,拱手而退。
等李弘规岀帐,石希蒙小声道:“弘规妄生猜间,出不逊语以劫协王上,专欲夸大于外,长威福耳。王爷决不可任其坐大。西山王母观道长王若讷来函,奏闻王爷,后天有一盛大的水陆法会,为王爷祈求仙寿;到时三清临凡,福临王爷。王爷岂可错过!”
“嗯。实在难得。来人,传令众军,明日回转西山,莅临王母观水陆法会;待受了天福,再还军府!”王镕兴奋道。
“遵命!”
3
鹘营庄行军司马大帐。行军司马李蔼正与大将李宏规、都将苏汉衡议事,中军官前来传令:“司马李蔼大人、都指挥使李宏规将军,王爷有令,晓谕众军,明日转归西山王母观参加水陆法会,不得有误!”
三人站起,李宏规跺脚道:“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如何对众军交代!”
李蔼问道:“王爷不是说明日返回城中军府吗?怎么再次巡游西山啊?”
“小的不知。王爷一直与石希蒙大监交谈,石大人当知其详。”中军官道。
“我就知道就是石希蒙这个阉人在蛊惑王爷!真是奸佞横行啊!”李宏规忿然道。
“中军请回。本将军自会安排!”李蔼赶忙挥挥手道。
中军官拱手而去。
李宏规愤然道:“王爷宠信奸佞小人,长此以往,这成德军如何立足于乱世。李司马,我们都跟随过先主;出了乱子,如何对得起先主?梁公儒将军有幸,先你我而去,眼不见心不烦啊!”
李蔼道:“宏规兄稍安勿躁,看来不除掉石希蒙这个奸人,王爷很难专心军务了!得想个法子,除掉石希蒙!”
苏汉衡拱手道:“二位将军忠义,末将佩服之至;就让末将手刃此贼罢了!”
李宏规摆手道:“苏将军不要鲁莽!石希蒙这个奸人深受王爷宠爱,我们不可伤了王爷情面。你我仔细谋划,务必周全。”
李蔼点头。三人密谋良久方散。
4
镇州城外西山东面鹘营庄行幄。早晨,赵王王镕还未更衣,猛听得帐外喊声大作:“面见王爷,面见王爷!”
王镕急忙披衣岀帐探视,只见都将苏汉衡率领数千亲兵齐齐列在周围,不断振臂呼喊。大家一见赵王出来了,反而顿时哑然。苏汉衡趋前道:“士卒野外暴露已久,愿从王归!”
士卒再次高呼:“愿从王归!愿从王归!”
王镕大声道:“各军回营待命!”
众人看着苏汉衡,苏汉衡再次率众高呼:“愿从王归!愿从王归!”
王镕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李宏规快步走来,躬身道:“石希蒙劝王游从不已,且闻欲阴谋弑逆,请王爷诛之以谢众。”
“不行。石希蒙伺奉本王,有没有逆谋,本王岂能不知!石希蒙有功无过,岂可枉杀!断然不可!”王镕言罢,拂袖回帐。
李宏规、苏汉衡互相看了看,十分无奈。正在这时,不知谁嚷道:“阉人石希蒙就在王爷帐后,就在王爷帐后!”
李宏规冲苏汉衡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杀!”
苏汉衡会意,拔出宝剑直奔帐后。只听一声惨叫,苏汉衡提着石希蒙的人头来到李宏规面前。李宏规点点头道:“诸位稍安勿躁,我与苏将军这就入内面见王爷。”
李宏规、苏汉衡带着石希蒙的人头来见王镕。王镕一见石希蒙的首级,又惊又惧,咬牙不语。李宏规道:“王爷,石希蒙瞒着王爷多行不义,横行不法,今将士们杀之,实在是成德军之大幸。”
王镕摇头不语。苏汉衡道:“请王爷立即下令返回军府,以平众心!”
王镕瞪着他,仍然不语。
这时行军司马李蔼进帐,拱手道:“王爷,众怒难犯,众心难违。请王爷立即启程回军!”
王镕盯着李蔼,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牙缝里迸出一个字:“诺!”
(李蔼、李宏规感到很不自在,率军护送王镕回城。)
5
镇州王府后堂。傍晚,王镕召见长子副大使王昭祚和养子、城防使王德明。王镕恨恨道:“行军司马李蔼、亲从军都指挥使李宏规及都将苏汉衡等人,纵兵为患,威逼本王,擅杀近臣石希蒙,图谋不轨。为保王氏基业,为父决定将三将抄家灭族。你二人速带行营兵,立即执行!”
“遵命!”二人拱手而出。
(当夜三更,三将被灭门;第二天,又有很多亲军将领被捕杀。一时之间,赵王亲军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