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州夏绥银军帅堂。夏绥节度使诸葛爽召集部将刘经、张全义、李罕之议事。诸葛爽道:“朝廷急诏,命本帅率代北行营人马,入京勤王,诸位以为如何?”
刘经道:“大帅,既然朝廷有诏,我军当立即发兵。”
“立即发兵。可本帅听说,黄巢大军百万之众日夜强攻潼关,长安危在旦夕,我军兵不过三万,实力悬殊啊!入关勤王,恐怕以卵击石,凶多吉少。”诸葛爽忧虑道。
“那大帅就缓一缓,等京畿形势明朗,再决断不迟。那振武节度使吴师泰不也不听诏命,不肯入朝为官嘛。等一等,看一看。”张全义进言道。
诸葛爽点点头。
“大帅,末将主张立即进兵,此乃我军丰足之大好时机,不可错过;不但要出兵,还要全力以赴,倾我所有,义无反顾。”李罕之近前道。
“哦,何以见得?”
“大帅征战多年,为的是光宗耀祖,主政一方。我军自征讨沙陀,一直辗转代北贫瘠荒寒之地,不得返回中原。远离父老亲眷,忍受风寒寂寥。兵士还常常遭到当地蛮族欺凌,那偏将党项人拓跋思恭兄弟不是对大帅甚为不恭吗?再说返回中原高就,不是大帅的夙愿吗?此番朝廷征召各镇入京勤王,我们南面的凤翔军、邠宁军、鄜延军定然也会出兵。我军只管跟随其后。如征战顺利,我军可以后发分功,自然能得朝廷欢心,得遂心愿。如战事不利,我军可趁三镇后方空虚,以歇马休整为名,夺其军镇,反正朝廷那时也自顾不暇,只能任我所为。”李罕之言之凿凿。
“罕之言之有理,真乃将才也。”诸葛爽捋须微笑。
李罕之趁机再劝道:“现在朝廷昭告四方,自然威严还在。那吴师泰不听诏命,不是被强迫赋闲了吗?听说大将契苾璋已被任命为副使,很快就会取而代之了。大帅如果不听诏命,那拓跋思恭也会趁机作乱。吴师泰的今日就是大帅的明天。”
“罕之言之有理,立即整军,明日如大举勤王。索性卖个人情,任命那拓跋思恭暂代夏州军务。”诸葛爽传令道。
“遵命!”三将齐应。
2
长安含元殿。黄巢正与众文武议事,探马官来报:“启禀王上,唐夏绥银节度使诸葛爽率军直奔长安杀来,已接近栎阳。”
黄巢闻言道:“诸葛爽胆敢以下犯上,真是胆大妄为,哪位将军率军前去剿灭?”
朱温出列拱手道:“朱某愿往!”
尚让出列启奏道:“王上,诸葛爽是第一家前来勤王的藩镇,在下以为还是以招降为上策;也可为天下藩镇树立一个榜样。我们大齐就可以不战而胜,坐拥天下。”
黄巢点首道:“言之有理,如何招降?”
尚让道:“诸葛爽乃是中原人,久居夏绥银边塞苦寒之地,早就请求唐庭调防,一直未能如愿。现可择一中原死忠于唐庭的藩镇,封与诸葛爽,助其攻取,诸葛爽必然会感激王上,效忠我朝,岂不一举两得。”
“好!甚妙。”黄巢对朱温道:“朱大将军,遇到诸葛爽,能招降就招降,不能招降,立刻予以讨灭!”
“遵命!”朱温拱手而出。
3
富平城南。诸葛爽大军与朱温人马相遇,摆开阵势。朱温打马上前,大呼道:“前面可是夏绥节度使诸葛爽否?现在大齐皇帝已坐了江山,大唐亡了,天下藩镇归顺大齐者十有七八,您带兵前来,意欲何为?要与大齐百万雄兵为敌吗?”
诸葛爽闻听,不由得往后带了带战马,抚须朗声道:“您是何人?敢在此恐吓本帅?”
朱温哈哈大笑道:“本将军乃大齐镇国大将军朱温是也,今被封为京城北面都招讨,前来会您,是战是降,速速决断!”
“本帅深受大唐恩典,岂能与你等叛贼为伍!”诸葛爽冷笑道。
朱温大怒道:“诸葛老儿,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将军这就取你老命!”
言罢,朱温催马抡棍杀了过来。
诸葛爽不由得有往后带了带战马。
一旁李罕之见了,催马抡棒来战朱温,大喊道:“朱三将军,李罕之来会会你!”
说着,李罕之纵马冲来。
朱温大笑道:“原来是我军的叛将啊!来啊,本将军定要拿你去见我们大齐皇帝!”
二人马打盘旋,战在一处。两人都是力量型猛将,棍棒交鸣,震耳欲聋。
战约十合,李罕之小声道:“朱温兄弟,李罕之前番投唐,身受重伤,被逼无奈。一年来,我对大王和兄弟们甚是想念啊。”
“既如此为何出阵与我拼命?”
“罕之想告诉老兄,这诸葛爽甚是狡猾,亲校众多,胜他不易。”
“罕之兄可有高见?”
“诸葛爽对大唐并无多大忠心,带兵前来,只是想移军内地,不愿久处北荒之地;如大王满足其心愿,自然可收服。”
“哦,如此最好。待我禀过大王,方能了结。罕之兄也有功劳。”
“罕之也不好再与兄弟们同朝,但求外放。”
“好好好,本将军定当为你周全。”
“静候佳音。”李罕之连连点头,虚晃一棒,拨马就走,口中大叫道:“本将军乏了,明日再战!”
“且让你再多活一日!”朱温哈哈大笑着,听任李罕之离去,并不追赶,转身率军回营。
诸葛爽瞧着二人有些奇怪,当时并未多问,也收兵扎营。
4
富平城南诸葛爽大营。诸葛爽正与部将刘经在帐中议事,李罕之进来参见道:“启禀大帅,末将有要事相告。”
“李将军,请讲。” 诸葛爽摆摆手道。
“此乃紧要军机,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罕之定然道。
“好吧,刘经将军,您且回避。”诸葛爽摆摆手道。
刘经拱手,默默而退。
诸葛爽站起道:“李将军,近前来,细细讲来。”
李罕之在三步之外停住道:“大帅,末将不敢靠近大帅,恐误中大帅机关,误了自家前程。”
诸葛爽微微一笑,示意李罕之坐下讲话。
李罕之落座,开言道:“大帅,末将听闻这关中各镇并未出兵勤王,或降顺大齐,或在观望;最近的邠宁军节帅逃走,部将婴城固守,遭到大齐王玫所部围攻,看来城破被灭也是早晚的事。我军到此,前有大齐强兵阻拦,周围有欲献媚于大齐的藩镇蠢蠢欲动,十分危险。我军无功而返,撤回夏州,必被拓跋兄弟小瞧;况且大齐军要杀一儆百,追至夏州,我军实在不好自处。”
诸葛爽点点头,问道:“李将军与黄巢有旧,通晓其实力;今日莫非有妙计,解我军之困?”
李罕之小声道:“末将今天与那大齐镇国大将军朱温交战,朱温颇恋旧情,有意引荐;末将与那朱温也颇有交情,朱温又深得大齐皇帝信任,可否通过朱温达到我们返回中原之目的,脱离关中、边塞此多事之地?”
诸葛爽点点头道:“也罢,大齐如许我中原大镇,本帅降了也罢。我看青州平卢军乃本帅乡梓,如得此为帅,足矣。”
李罕之站起道:“小弟一定尽力从中周全。”
“好好好。”诸葛爽笑眯眯地摆摆手。
李罕之拱手而去。
5
长安含元殿。黄巢正与众人议事。朱温使者进殿启奏:“大王,镇国大将军有紧急奏章请示,请陛下审阅。”
“朕正挂念前方战事呢。快呈上来!”黄巢抬手道。
黄巢接过奏章看了看,对众人道:“朱温将军奏请,夏绥节度使诸葛爽经叛将李罕之劝说有归降之意,但提出助他到原籍平卢军为节帅,方肯从命;诸位以为如何?”
邓天王道:“李罕之乃无耻叛贼,大王决不可轻饶,他的撺掇不要轻信。”
葛从周道:“万岁,大齐初创,正是用人之际;李罕之乃一猛将,允许他立功赎罪,最为有利。如今大局未定,各地藩镇都在观望;我大齐急需立威聚众,不战而屈诸葛爽之兵,是为上策;不妨虚以应之,让他与平卢军火并,无有不可。”
黄巢点点头,正要发话,尚让启奏道:“王上,平卢军大将王敬武也有归降之意,正在运动起事,要胁迫节帅安师儒拥护我大齐;还是另择他地安置诸葛爽为好。”
“如此,何方为好?”黄巢垂询道。
尚让道:“河阳罗元杲乃大宦官田令孜的亲信,顽抗大齐,何不令诸葛爽讨而伐之。”
葛从周再次启奏道:“东都洛阳乃中原要地,我军没有留下大将镇守,可让那李罕之歇马。”
黄巢点点头道:“传旨,任命诸葛爽为河阳节度使,兼管东都洛阳;令李罕之为东都留守;二人即刻率军东渡黄河,进击河阳。”
“大王圣明!”众人齐呼。
(诸葛爽、李罕之得命,欣然改旗易帜,打着大齐旗号,拜别朱温,引军东去。)
6
河阳地界诸葛爽大营。诸葛爽召集众将议事。诸葛爽道:“诸位,我军即将进入河阳境内,听说那河阳节帅罗元杲乃是大宦官田令孜的亲信,死忠于唐庭;罗元杲又有些蛮力,河阳也防守严密,如何攻取?”
众人默然,李罕之挺身而出道:“大帅不必忧虑,末将愿打头阵,去河阳挑战,取那罗元杲首级来献。”
诸葛爽摆摆手道:“李将军英勇可嘉,可那河阳节度使罗元杲戒心很重,河阳镇西面的河中、南面的洛阳都归顺了大齐,东面强悍的魏博军四处攻掠,这个罗元杲常常婴城固守。他又岂会开城接战啊。他心中一定盼望着大唐盛世光荣回归啊,一个宦官的走狗,真是笑话。”
李罕之退后。停了一会儿,诸葛爽传令道:“副将张全义、参将牛存节听令!”
“末将在!”二将急忙拱手。
“本帅命你们率一支生力军打着大唐旗号,绕道河阳东门,悄悄埋伏;你则派几人假扮大唐飞龙使,到城下传命,就说洛阳复归大唐,命那罗元杲率军巡视。趁罗元杲开城迎接或率军奔赴洛阳之际,大举攻城,定可建功。本帅这里已经亲自拟定圣旨一卷,这案头匣中即是,拿去吧。”
“遵命!”张全义取了那锦匣,与牛存节拱手而去。
“李罕之将军!”
“末将在!”
“你率本部人马,悄悄埋伏到河阳南面,单等罗元杲出城,予以截击,定可一举擒之。”
“好。末将即刻前往。”李罕之拱手。
诸葛爽摆摆手道:“李将军不必急着前去,明日再出兵才好。”
“谨遵大帅谕令。”李罕之二次拱手。
7
河阳东门。河阳东门紧闭,几名假扮的唐庭使者打马来到东门吊桥之前,一人大喊道:“朝廷使者到,速速开城迎接!”
连喊三声,守城校尉方现身回道:“朝廷使者吗?因魏博军常来骚扰,我等无权开城,待我禀过大帅,由大帅定夺。等着,等着吧。”
“速去速回!”城下使者故作严厉道。
守城校尉拱拱手,转身而去。
8
河阳帅堂。河阳节度使罗元杲正在帅堂与部下议事,东门校尉进来禀报:“启禀大帅,朝廷使者现身东门城下,要我等开城接纳,请大帅定夺。”
“朝廷使者!终于来了!太好了!速速开城迎接。”罗元杲站起道。
那东门校尉拱手要走,罗元杲又摆摆手道:“慢!我们与朝廷隔绝甚久,要防备有诈;莫非是那魏博军前来赚城的。嗯,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样,王校尉先不要开城,放下竹筐,让他们把朝廷旨意传进城来,待我验看之后,再作定夺。”
“遵命!”王校尉拱手而去。
9
河阳东门。王校尉对城下使者高声喊道:“诸位大人听着,因为魏博军常来侵扰,我们又与朝廷隔绝甚久,因此罗大帅吩咐,让大人们先把圣旨通过竹筐传进城来,等他验看之后,再迎接诸位进城。见谅,见谅。包涵,包涵。”
城下人愣了一会儿,为首者大声道:“罗元杲大胆,分明是藐视朝廷!速开城门,否则罪责不轻!”
“列位恕罪,在下实在不敢自作主张!”王校尉拱手道。
城下为首者左右看了看,冲城上道:“好吧,速速放下竹筐。”
“遵命,放竹筐!”王校尉挥挥手。
不一会儿,竹筐从城上放下,城下人将一锦匣放入框中,听凭守卒拉上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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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阳帅堂。河阳节度使罗元杲翻来覆去看着这圣旨,有些犹豫,对部下和王校尉道:“本帅确实没有看出这圣旨有什么明显破绽,字迹、笔法、印鉴都很像,本帅就是有些不安。这样吧,先楞一愣,明天再放使者进来。如果是真的,他们不会走的。”
“大帅周全,我等佩服。”众人齐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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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阳东门。王校尉再次对城下使者高声喊道:“我家罗大帅说了,为表示重视,请诸位大人在城外暂且等待一夜,明日他定然亲自出城迎接,亲自迎接!”
言罢,王校尉拱拱手退下了。
城外几人面面相觑,愣了半响,打马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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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阳城东树林。那“使者”来见张全义,拱手道:“那罗元杲十分狡猾,给我们要走了圣旨,还要我们再等一日,说明日开城来迎,如何是好?”
“罗元杲真是警惕啊。”张全义沉思着,稍停道:“假的真不了,恐怕明日罗元杲真的会发现那圣旨的破绽,那就难办了。事不宜迟,这样吧,你们转走北门,就说为防备魏博军侵袭,罗大帅让你们从北门进城。本将军则转战北门。”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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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阳北门。几名使者来到北门,为首者冲城上大喊:“城上听着,我乃朝廷使者,前来河阳传旨。圣旨已从东门传进城去。为防止魏博军袭击,特约定从北门入城,速速开城。速速开城,速速开城!”
城门校尉现身城头,大声回道:“在下倒听闻朝廷来使之事,不是说明日再迎接诸位大人入城吗?怎么今日就到我们北门来了?”
“什么明日?那是罗大帅故意说给外人听的。这兵荒马乱的,我们在城外出了意外,你能担当的起吗?为保万全,罗大帅暗示我们从北门入城,速速开城!贻误时辰,小心身家性命!”城外头目厉声道。
“好,好。开城!迎接使者大人!”北门校尉吩咐。
吊桥缓缓放下,城门慢慢开启。那几位使者缓步靠近城门,守卒们垂手而立,迎接他们。忽然一支骑兵呼啸而来,张全义率军杀到。那北门校尉见势不妙,急忙大喊:“快,快,快关城门!”
那还来得及,那几位使者,冲进城来,连连砍杀数名守卒。后面张全义一马当先,率军杀进城里,北门校尉逃避不及,被乱箭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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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阳帅堂。河阳节度使罗元杲正在忐忑独坐,亲兵来报:“启禀大帅,大事不好,魏博军从北门杀进城来了,已攻占牙城北关,牙城西关燃起大火。”
“啊!大事去矣!快,速速备马,出南门避难!”罗元杲站起道。
“是,是!”那亲兵慌忙而出。罗元杲急忙拿了佩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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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阳南门外。罗元杲率领亲兵正在奔逃,忽然杀声大作,一支兵挡住去路,为首一将大喊道:“罗元杲,哪里走!本将军在此等候多时了!”
罗元杲大吃一惊,勒马问道:“你是何人?胆敢伏击本帅!”
那将哈哈大笑道:“罗元杲,死到临头了,让你死个明白。我乃前夏绥节度使诸葛爽帐下大将李罕之是也。我军已归顺大齐,奉命来取你河阳,受死吧!”
罗元杲闻听大怒道:“无耻叛贼,本帅要为大唐与你拼命,纳命来!”
言罢,罗元杲举起手中齐眉棍,直取李罕之。
“来得好!”李罕之将手中镔铁棒高高举起,来战罗元杲。
罗元杲仗着两膀子蛮力和一腔怒火,与李罕之玩命。李罕之感觉到对手的劲道,反而连声叫好:“痛快,痛快!”
二十合后,罗元杲力竭,被李罕之一棒命中天灵盖,当场死于非命。罗元杲部下吓得伏地告饶,统统被李罕之收降。
(诸葛爽顺利占领河阳全镇;李罕之也兵不血刃进驻洛阳,原东都留守黄允章拱手相让;张全义被诸葛爽任命为洛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