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汴京金祥殿。朱友贞端坐龙椅,侍从官高声道:“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水北巡检使康延孝出班奏道:“启奏陛下,王瓒兵败杨村渡,丢失粮草无数,马匹数千,五万大军死伤过半;王军再次溃败,王瓒实在罪不可赦。”
“又败了!真是大梁不幸啊!”朱友贞哀叹道。
敬翔出班道:“王瓒乃文官,署理京师,缉拿强盗,可谓能臣;然非将才,从未领军,故有此败。”
朱友贞默然。
赵岩道:“自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晋军也遭到重创。听说晋军大胜,也只是东徇曹、濮,并未敢远离大河而南向,也是强弩之末尔。幸而宣义节帅戴思远坐镇滑州,接纳溃兵,坚壁清野,阻遏了晋军。”
朱友贞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免去王瓒北面招讨使一职,令戴思远赴杨村代还;王瓒仍任开封府尹。命王彦章整军滑州,选将练兵,为河上王军之后援。”
“陛下圣明!”
正在这时,侍从官进殿启奏:“启奏陛下,同州忠武节度使程全晖在殿外有要事奏闻!”
“同州程全晖?他怎么来了?藩镇无诏命不得亲自入朝,他不知道吗?”朱友贞气恼道。
张汉杰道:“程全晖既然来了,陛下宣他进殿,一问便知。”
“好吧。宣!”
侍从官站在殿门高声道:“陛下有旨,宣忠武节度使程全晖觐见!”
程全晖进得大殿,噗通跪倒御前,痛哭道:“陛下请为微臣做主啊!”
“所为何事?哭哭泣泣成何体统!速速讲来!”朱友贞斥责道。
程全晖收泪道:“启奏陛下,河中节度使、冀王朱友谦率军偷袭同州城,占领下官的帅府和府库,杀害下官的亲族和属下。下官不备,只身逃出。冀王之举与叛贼无异,请朝廷为下官做主,发兵平叛!”
“真是多事之秋啊!大梁不幸啊!”朱友贞拍打着龙书案,烦恼无比。
赵岩道:“朱友谦大逆不道,朝廷一定要踏平河中!”
张汉杰、张汉伦附和道:“臣等赞成赵大人之意!”
李振道:“冀王乃先帝螟蛉,甚为倚重,决不可置于死地。”
敬翔附议。
两派争执不下,朱友贞委实难决。
正在这时,侍从官领着冀王使者进殿。
使者拜服于地,三拜九叩。朱友贞猛地一拍龙书案,厉声道:“朱友谦兴兵作乱,还有何说?”
使者跪奏道:“启奏陛下,冀王千岁出兵同州,事出有因;小吏带来冀王的亲笔奏章一份,呈请陛下御览!”
“朕看看她还有何说辞!呈上来!”
朱友贞接过朱友谦的奏章,打开一看,勃然大怒道:“朱友谦擅自兴兵,说什么为民举事,救民于虎狼酷吏之手,实在大逆不道!还敢为他儿子朱令德请求同州节钺,真是胆大包天!分明是自居大梁朝廷和朕之上!大逆不道,大逆不道!朕与他不共戴天!来人,将朱友谦的使者拖出去,斩斩斩!”
使者大骇,哭叫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不斩来使……”
“什么两国?贼子!杀!杀!”
金甲武士跑过来,将使者拖了出去。
众臣颤栗。朱友贞余怒未消,大声道:“众卿,如何平定河中叛贼,捉拿朱友谦?谁可领兵前去,为朕分忧?”
众臣不语。开国公袁象先献议道:“兖州侍中、太保、泰宁军节度使刘鄩前番平定张万进之乱,善于用兵,可命他领兵讨伐河中,定可灭掉朱友谦。”
敬翔急忙奏道:“陛下,大梁北有强敌,不应大动干戈,将朱友谦逼急了,叛归河东,对我大梁极为不利啊!臣建议,王军出兵同州,把朱友谦驱逐即可;叛乱之罪,待灭了河东,再议不迟。臣为大梁社稷筹谋,不得不坚持此议。此国家危难之际,陛下三思啊!”
朱友贞沉思半响,方开口道:“传旨,命刘鄩为西面都招讨,带领兖州、许州、陕州诸镇主力,兵发同州;关中华州武宁军节度使尹皓、静胜节度使温昭图两镇协同,右威卫大将军庄宅使段凝为监军。退朝!”
朱友贞拂袖而去。众臣齐呼:“恭送陛下!”
2
河中冀王府帅堂。朱友谦正与部下议事,斥候来报:“启禀王爷,大事不好。赴汴京使者被斩首于午门外,天子震怒,已任命泰宁军节帅刘鄩为都招讨,会同许州、陕州和关中诸道大兵讨伐同州。”
众人闻听恐慌,议论纷纷。朱友谦一言不发,摆摆手,示意斥候退下。
大将史武道:“王爷,朝廷震怒,大兵相加,莫若暂避锋芒,退出同州,上表谢罪。”
此子朱令锡道:“是啊!父王,退一步海阔天空。”
朱友谦瞪着他们道:“怎么了!看你们一个个胆小如鼠的样子,成何体统!朝廷大军威逼于我,又不是头一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朱友贞坐拥中原,本王还是他的兄长,占有一个小小的同州有何不可!关中诸镇归我统辖,也不在话下!兴他不仁,别怪我无义!改旗易帜,全军换成大唐旗号。长史听令,立即拟定公文,以本王名义亲赴魏州,向晋王为大公子令德请求同州忠武军节钺,并恳请晋王派大兵赴同州增援,助我退敌。对了,最好请晋王知会我们的东临潞州昭义军节帅李嗣昭也率军来助,省得朱梁窥视我河中根本。”
“谨遵王命!”长史拱手。
3
魏州晋王行台。李存勖正与众人议事,小军来报:“启禀王爷,河中冀王府长史前来下书,在殿外求见。”
“哦。河中久无音信,此来必有要事。传!不,有请冀王长史!”
“遵命!”小军拱手而出。
不一会儿,冀王府长史进来,大礼参拜道:“下官奉冀王钧命,前来拜见大王,恭祝大王福寿永昌!”
“长史免礼!一旁看座!”李存勖吩咐道。
“多谢大王!”长史站起躬身就座。
“不知冀王爷派您前来,所为何事?”
长史赶忙站起,拱手道:“回大王,我王因朱梁同州将吏残害百姓,多行不义,故而发兵逐之;那朱梁朝廷发大兵讨伐同州,故而冀王爷派下官前来投书求援。这里有冀王亲笔书信一封,请大王一观!”
“哦。呈上来!”
李存勖接过那书信,打开一看,点点头道:“嗯。本王承制任命冀王世子朱令德为同州忠武军节度使。”
长史立刻跪倒在地,叩谢道:“下官代冀王爷父子多谢大王洪恩,定当忠于大唐,竭诚相报。只是梁军进犯,还请大王垂怜,发兵相助!”
“长史请起。本王岂能坐视。大总管李存审将军听令!”
“末将在!”李存审出列拱手。
“本王命你率五千铁骑,立即赶赴潞州,会同李嗣昭的昭义军,兵发河中,进援同州;务必击退朱梁来犯之敌!”
“遵命!”
4
同州帅府。朱友谦正与众将议事。小军领着陕州使者进来参见:“小的奉朝廷西面都招讨刘鄩大帅之命,前来下书,请王爷一观。”
“哦。我那亲家刘鄩大帅被封为西面都招讨了。他到哪儿了?”
“回王爷。刘鄩大帅统领兖州、许州人马,已到陕州,正要会同陕州大军,入关来见王爷。”
“好啊。看来大梁朝廷真的要兵戎相见了。将书信呈上来!”
小军接过书信递给朱友谦。朱友谦打开书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对使者道:“回复刘鄩大帅,本王多谢他的美意。然本王已弃暗投明,效忠于大唐王室,实难再与他同事朱梁。如刘大帅与大梁朝廷知晓进退,本王愿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如执意率军来犯,本王定要血战到底!”
“小的记下了,定如实转告刘鄩大帅。告辞!”使者拱手而去。
那使者一出去,朱令德拱手道:“父王,刘鄩大帅来信所为何事?”
“刘鄩驻军陕州不前,上书朱梁朝廷,现本王得到赐封,为父兼任同州忠武军节度使一职;然大唐尚书令、河北大盟主晋王千岁,已亲授你为忠武军节帅。本王岂能再事朱梁!”
“父王,孩儿不当这忠武军节帅也罢;大梁让父王兼任,还不是允准了我们前番的奏请吗。如今朝廷大军压境,我们还是照旧效忠于汴京,不动干戈为好。”朱令德道。
“懦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可怕的!再说晋王已派大军来援,均已抵达河中;朱梁大军何足为惧!还不给我退下!”朱友谦斥责道。
朱令德唯唯而退。
次子朱令锡拱手道:“朝廷大军未攻我河中,只是要来同州问罪;看来对父王旧情未了。孩儿也主张不动干戈,继续效忠大梁。”
朱友谦狠狠地瞪着朱令锡,正要发作。大将史武道:“王爷三思。二位少王爷所言不无道理。再说河中贫瘠,晋王属下数路大军齐聚,需消耗多少粮草啊!”
朱友谦决然道:“从前晋王亲自率兵解救我的危急,手持火把连夜作战。现在正和后梁军相持,晋王又命令将帅披星戴月赶来援救,还给我们物资粮食,我们怎么能辜负他呢?本王心意已决,切勿再言!好生准备,随时迎战!”
“遵命!”众将齐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