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宿州朱温大营。探马来报:“启禀王爷,宁国军节度使田頵败亡。”
“啊!杨行密的动作真是迅速。本王正要出兵,与田頵南北夹击,讨伐淮南,不想田如此不堪一击。罢了,回师汴州!”
“遵命!”众将齐应。
朱温正要安排回师之事,奉命前往长安探察的李振匆匆进来返回缴令,拱手道:“王爷,李振缴令。”
朱温道:“李长史,你赶到宿州来见本王,难道关中什么异动不曾?”
李振道:“邠宁杨崇本的确如世子所说,悄悄从河中府接回家小,暗暗联络李茂贞,图谋不轨。世子怀疑他们,有兴兵劫驾的举动。”
“哦!不可不防。朝廷有何动静?”朱温问道。
李振拱手道:“朝廷正有一件大事将要发生,请王爷定夺。这里有宰相崔胤托下官带来的一封亲笔书信,请王爷自己看看吧。”
“呈上来!”
朱温接过书信,展开一看,沉思半响,看了一眼李振道:“崔胤在信中说,关中李茂贞、杨崇本等辈近日故态复萌,蠢蠢欲动。长安不可不为守御之备。而淮南仍嚣,宣武军不能全力保卫京师。京师旧六军十二卫俱皆名额空存,编制实无。朝议拟召募壮士,恢复旧额,使我军南下无西顾之忧,国家有根本之固。李长史,此事你可知晓。”
李振道:“托王爷虎威,朝廷上下都对我们汴州文武高看一眼。倒是那崔胤预先告知了下官,请我到他府中相商,托我带这书信与王爷,并予以解释。”
“崔宰相要招兵买马,重建六军,你认为如何?”
李振道:“下官认为,崔胤重建六军,目的不纯,图谋与我长安驻军对抗!”
“那在崔胤府中,你如何答复的?”
“下官以为崔胤深得圣上信任,招兵一事一定已得到陛下首肯,不过试探下官而已。下官是这样应付的:招募兵员,充实六军,李振认为崔相思虑周到,只是汴州意见唯梁王是瞻,需请梁王决断!”
“嗯。你看本王如何决断?”
李振拱手道:“既然崔胤图谋与我军对抗,我们可以给他来个釜底抽薪。王爷可以一边回信表示赞成,一边命令留宿长安的朱友伦将军,暗暗差遣麾下壮士应崔胤之募,以察其变。我宣武军兵摇身一变,成为新招禁军,看他崔胤如何驾驭。”
朱温哈哈大笑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本王也是此意。你立刻以本王名义给那崔胤回信;并拟定选派我军壮士应募的命令,发给友伦照办!”
“遵命!”
2
长安禁军朱友伦大营。长安充街使、宣武将蒋玄晖对朱友伦道:“指挥使大人,宰相崔胤已得到天子允准,在长安招兵;六军诸卫副使、京兆尹郑元规立格召兵于市,应者甚众。如六军齐备,我军再无法掌控长安。如何应对?”
朱友伦不高兴地说:“是啊,这件事实在不好应对。本来,我今天邀了十几个王公子弟在校场举行马球比赛;叫你一说,我兴致全无。真是愁人啊!”
正在这时,小军领着汴州信使进帐。信使躬身道:“大人,梁王命我送来密信一封,请大人亲览。”
“好,信使辛苦。书信呈上,下去领赏去吧。”朱友伦挥挥手道。
“多谢大人!”信使递上书信,拱手退出。
朱友伦打开书信一看,大喜道:“叔王妙计,我等无忧矣!蒋大人,此事就全权委托给你,迅速照此信办理。”
言罢,朱友伦将来信递与蒋玄晖。蒋玄晖看了一遍,兴奋道:“下官遵命!”
朱友伦高兴地说:“蒋大人快去吧,本指挥使还要去击球呢!那些王公子弟还眼巴巴地盼着我呢。”
言罢,朱友伦带随从快步岀帐。
蒋玄晖将密信藏于贴身之处,匆匆离开。
3
长安禁军校场。一场激烈的马球竞技正在进行。朱友伦率几个禁军校尉为一队,王公子弟为一队。别看王公子弟上阵打仗不在行,这马上击球的功夫却是了得。朱友伦不甘示弱,纵马驰骋。忽然,朱友伦马失前蹄,猛然栽向前方,一下子摔了个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久久不动。亲兵奔过来一看,朱友伦面色蜡黄,双目大睁,已无鼻息。亲兵惊呼道:“坏了,坏了,指挥使断气了!”
众人大骇,王公子弟一哄而散。
4
汴州朱温帅堂。朱温正与众将议事,小军领着长安充街使蒋玄晖的使者进来。那使者参拜道:“小的是长安充街使蒋玄晖大人的亲兵,蒋大人让连夜小的飞马来报告军情;蒋大人已安排万人应募加入朝廷六军,并潜伏崔胤等要员左右。只是宿卫指挥使朱友伦大人,在禁军校场与朝官子弟击球,不幸坠马,不治身亡。”
“什么,友伦死了?”朱温拍案而起。
那信使吓得腿一哆嗦,跪倒在地,回道:“指挥使大人——指挥使大人确已在前天去世。”
“拖出去,拖出去!”朱温挥挥手道。
两名金甲武士把吓得面如土色的信使架了出去。
朱温擂案大呼道:“定是崔胤贼子故意害死友伦,致使我二哥绝嗣,实在该千刀万剐。李振先生,立刻代本王上奏,就说崔胤、郑元规及其爪牙招兵买马,图谋造反,罪恶滔天,当立即诛灭三族。”
“遵命!”李振拱手道:“可王爷,此事需当软硬兼施,双管齐下。”
“朱友谅听令!你马上拿我佩剑率精骑三百赴京,接任宿卫指挥使一职,率军包围崔胤、郑元规等人府邸;上奏一日之后,无论是否允准,即开杀戒!”朱温传令道。
“谨遵王命!”朱友谅急忙拱手。
朱友谅接过朱温佩剑,与李振匆匆离开。
5
长安偏殿。唐昭宗正在闲坐,侍奉官来报:“启奏陛下,凤翔岐王世子李继侃有本上奏!”
唐昭宗挥挥手道:“李继侃?宣他上殿!”
侍奉官在殿脚高声道:“圣上有旨,宣李继侃上殿!”
李继侃进殿,大礼参拜道:“臣李继侃叩见我主万岁万万岁!”
“岐王世子免礼,平身。有何事奏闻,直说无妨。”
“谢陛下。我父遣儿臣面君,一定要辞去尚书令之职,请陛下恩准。这是臣父奏章,请陛下御览!”李继侃双手将李茂贞奏章捧上。
“呈上来!”
唐昭宗拿过奏章,略略一看,开言道:“岐王真是奇怪。当初一再请求朝廷封他此职,如今又连连上奏,辞去此职。罢了,准奏。仍封岐王中书令之原职!”
“谢主隆恩!臣告退!”李继侃再次大礼参拜。
唐昭宗挥挥手,李继侃起身退出,正要转身,与梁王使臣李振打了个照面。李继侃、李振在凤翔见过面,二人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拱手而过。
侍奉官再次进殿禀报:“启奏陛下,汴州梁王府推官李振携梁王本章上奏!”
“宣——宣李振上殿。”唐昭宗坐正身子道。
侍奉官再次在殿脚高声道:“圣上有旨,宣梁王府推官李振上殿!”
李振进殿,大礼参拜道:“臣李振叩见我主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平身。梁王有何本章,速速呈上来。”
“梁王让下官代陈——司徒兼侍中、判六军诸卫事、充盐铁转运使、判度支崔胤,身兼剧职,专权乱国,离间君臣。请陛下立即诛之,兼其党与。布告天下。这是梁王亲笔本章请陛下御览、恩准!”李振拿出本章递给御前老太监。
唐昭宗展开奏章一看,大吃一惊道:“崔大人、郑大人忠心为国,不会谋反吧。不是招兵之事,与梁王事先商议过了吗?梁王不是表示赞成的吗?怎么就成了聚众谋反了呢?”
李振躬身道:“梁王说了——司徒兼侍中、判六军诸卫事、充盐铁转运使、判度支崔胤,身兼剧职,专权乱国,离间君臣。”
唐昭宗道:“朕要明日召集文武百官共审崔胤,明证其罪,方能服众啊!”
李振再次躬身道:“梁王说了——请陛下立即诛之,兼其党羽。布告天下。”
“你,你!”唐昭宗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是长安充街使蒋玄晖带领两名甲士,径直上殿,躬身道:“陛下,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见谅!新任宿卫指挥使朱友谅将军已率军包围崔胤、郑元规等逆党府邸,将其控制,单等陛下一声令下,即可诛杀。陛下,今天,您不恩准梁王所请,也难以离开此殿!”
“你——你们!”唐昭宗无法,默默垂头而坐。
宣武军甲士鱼贯而入,包围朝堂,君臣束手无策,唉声叹气。
直到傍晚,何皇后进殿探视。李振、蒋玄晖也只是欠欠身而已。何皇后问唐昭宗:“陛下,天色已晚,快回宫用膳吧!”
“还有军国大事等着陛下批复!”蒋玄晖按剑近前道。
何皇后吓得身子一哆嗦,唐昭宗把奏章递给他道:“梁王奏请,你也看看吧。”
何皇后看了良久,长叹一声对唐昭宗道:“陛下,崔胤等人招兵买马,自己为帅,的确让人怀疑。”
唐昭宗看了何皇后一眼,慢慢拿起御笔,在朱温的奏章上狠狠地写下批复,丢与李振。李振、蒋玄晖看罢,拱拱手,扬长而去。
6
长安崔胤相府。中午,崔胤正在用饭,数十卫兵突然鱼贯而入,将厅堂围住。崔胤站起问道:“你们不在前后门禁把守,来此何干?”
“奉京师新任宿卫指挥使朱友谅大人严令,前来伺候崔大人。朱指挥使一会儿,就来拜访崔大人,恐怕崔大人擅自外出,故吩咐我们好生伺候崔大人。”为首的壮汉挥舞着军刀不冷不热地说,接着对其他军兵高声道:“兄弟们听着,朱指挥使有令,严密把守相府,不允许任何随便出入!违令者格杀勿论!”
崔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甘心地问道:“你们不是新招募的朝廷护卫军吗?怎么奉宿卫指挥使的军令啊?”
“崔大人,您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们兄弟是能者多劳啊!身兼宣武军和朝廷护卫军两职,累啊!可是待遇双倍,丰厚啊!这都拜您所赐啊!”那军头昂然道。
崔胤一下子明白了许多,失魂落魄地返回厅堂,一屁股坐下,一言不发。
天近傍晚,崔胤实在坐不住了,再次站起对军头道:“速去禀报,我要见见朱友谅大人!”
“哼,朱友谅大人是您说见就能见到的吗?他要召见您,您才有机会见到他!”军头大声道。
“你——你!”崔胤气得面如土色。
“谁说要见我?”有人在外面诘问道,接着朱友谅率数十名武士进来,拿出圣旨,高声宣道:“崔胤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徒兼侍中、判六军诸卫事、充盐铁转运使、判度支崔胤,身兼剧职,专权乱国,离间君臣。诛灭崔胤、郑元规及其党羽三族,布告天下!钦此!”
崔胤闻听,突然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接着又嚎啕大哭,一连打了自己十数耳光,骂道:“卖国贼崔胤,引狼入室;卖国贼崔胤,罪该万死;卖国贼崔胤,死得好!”
朱友谅大喝道:“立即将崔胤等一干人犯拉出去,正法!”
如狼似虎的宣武军军兵立刻奔过来,将崔胤一家老小统统拖了出去。
(自六朝以来传衍不息的清河崔氏,一门数百人同时被杀,前朝功臣,八十岁的老将郑元规也因退而不休,欲以朽骨报国恩,同时被杀。他的家族成了殉葬者。朱温并未立即染指朝廷六军职务,而是任由现职宰相崔远和裴抠分任;唐昭宗不禁暗自庆幸,又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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