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升州王堂。徐温正与众人议事,出使吴越的使者进来参见:“下官参见王爷,从吴越返回,特来缴令。”
“噢。本王下书劝那吴越王钱鏐建国称尊,他意下如何?”徐温问道。
“吴越王不肯领受王爷好意,拒绝立国。”
“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有何说法?”
“那吴越王所言与曹操当年之语几无二致,说大王建议他建国称尊,是要把他放到火炉上炙烤啊。”
“罢了。退下吧。”
使者躬身而退。
这时,严可求急急进来参见:“下官见过王爷。”
“您不在扬州,来此何干?”
“回王爷,那晋王李存勖派使者前来下书,对我们立国称尊,甚为不满,责备我们背叛大唐,责令我们速速去掉国号尊位。吴王主张照办,二公子不知如何应对,特托下官禀明王爷决断。”
“这晋王李存勖真是自不量力,手也伸得太长了。管到我徐温头上来了。”徐温忿忿不平道。
“王爷息怒,这海内诸国,除远在岭南的汉国、有山川之险的蜀国,都名义上或梁或唐。我们与朱梁是世仇,当然不能尊梁;这大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嗯。李存勖以大唐宗室、尚书令之名号令海内,我们还真不易与他撕破脸。依严大人之见,当如何应对?”
“王爷,我们可以投其所好,推尊于李存勖,鼓动他称帝立国;倘如此,他还有何话可说!”
“此议甚当,立即派人下书晋王。”
“遵命!”
2
魏州晋王行台。李存勖正与众人议事,小军领着吴国使者求见。吴国使者躬身道:“外臣奉吴王之命,拜见大唐尚书令、晋王千岁千千岁!”
“吴使免礼。吴王命你前来有何说辞?”
吴使拱手道:“吴王命下官带来亲笔书信一封,请王爷一观!”
“呈上来!”
李存勖接过吴国书信,展开大略一看,肃然道:“昔蜀王王建亦尝遗先王书,请各帝一方,先王尝语我云:‘昔唐天子幸石门,我尝发兵诛贼,当然威震天下。我若挟天子,据关中,自作九锡禅文,何人敢阻?但我家世代忠良,不忍出此,他日务当规复唐室,保全唐祚,慎勿效若辈所为!’此语犹在耳中,我怎好背弃父训呢?”
吴使胆颤不敢言语。
李存勖缓言道:“请贵使回复吴王,务必取消国号,尽力于兴复大唐之千秋功业;选练大兵,尽速北上,与本王同灭朱梁!”
“外臣谨遵王命,定如实转呈我王。”吴使恭声道。
“好!贵使远来辛苦,下去领赏去吧。”
“多谢王爷。外臣告退!”吴使躬身而出。
吴使刚退,支度务使孔谦领着一个僧人进来参见。孔谦躬身道:“下官参见大王。魏州开元寺高僧传真大师特来献宝。”
“献宝?是何宝物?”李存勖急问道。
传真稽首,高举一黄稠包裹道:“大王,小僧所献乃传国之宝,于广明中,遇京师丧乱得之,秘藏已四十年矣。今见大王文治武功,兴复盛世,故而献宝名世。请大王验看!”
“呈上来!”
李存勖站起,接过那包裹,打开一看,只见一方长九寸宽三寸的剔透白玉,上面刻着八个篆文古体。李存勖不认得,急忙问传真:“大师,可知此宝上刻的是何真言?”
传真稽首道:“正是‘受命于天,子孙宝之’八字金言!”
“哦。受命于天,子孙宝之!”李存勖复诵道。
众人闻听,一起拜服于地,祝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传国宝玉现世,乃是大王荣登九五大位之征兆。天命所归,天命所归!”
李存勖面露喜色,还是摆摆手道:“众卿免礼。此事干系重大,待本王三思之,三思之。”
众人站起,复列两旁。
李存勖对传真道:“大师献宝有功,加大唐护国法师尊号。下去领赏去吧。”
“多谢大王!小僧告退!”传真躬身而出。
李存勖故意咳嗽了两声道:“大唐将兴,吉兆现世,本王欣然。传命诸镇,访求大唐朝廷要员,莅临魏州视事!”
“大王英明!”
(各镇闻命知机,除河东留守张承业外,河中节度使朱友谦、昭义军李嗣昭、安国军李存审、义武军王处直、义昌军李嗣源、镇州成德军王镕、领天平军节度使阎宝、大同军李存璋、振武军李存进纷纷上书劝进。李存勖一时踌躇满志。)
3
魏州晋王行台偏殿。李存勖正与亲信议事,两名武士用担架抬着张承业进来。李存勖见状,急忙上前迎接,扶着担架道:“七哥,身体不适,何必长途奔波,来见本王?快快放下!”
两名武士将担架放在帅案左首,张承业挣扎着坐起来,冲两名武士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然后拱手道:“只因大王下令访求大唐旧臣,老奴有一言要讲,如鲠在喉,寝食难安啊!”
两名武士躬身而退。
李存勖返身坐定,道:“七哥,有话但讲无妨,本王洗耳恭听!”
张承业含泪道:“大王父子与梁贼血战三十年,是要为国家报仇,恢复唐室。如今梁贼未灭,大王便要称帝,恐怕会令天下人失望。大王应先诛除梁贼,为先帝报仇,然后册立唐室后人。唐室后人若在,谁敢承担?唐室若无后人,天下谁能与大王相争?臣只是唐室一老奴,希望能在成功后退隐田里,到时路人感叹一句'这是本朝敕使、先王监军',岂不是主上与臣子的荣幸吗?”
李存勖沉思道:“本王也不想称帝,但却奈何不了众将之意啊!”
张承业闻听痛哭道:“诸侯们浴血奋战,本为恢复唐朝,现在大王自己取得帝位,欺骗老奴啊。”
李存勖不语,众人也不敢言语。
小军来报:“启禀大王,河中节度使、冀王千岁派大唐礼部尚书苏循前来见驾!”
“哦。大唐礼部尚书!传!”
“大王有命,传大唐礼部尚书苏循觐见!”
话音刚落,苏循进来,三拜九叩,大礼参拜,口中高呼道:“微臣苏循参见大唐真龙天子,我主万岁万万岁!”
李存勖站起道:“苏大人免礼平身,赐坐!”
“谢主隆恩!”苏循再次叩首,方爬起就座。
李存勖问道:“苏大人来到魏州,有何感想?”
苏循急忙站起,躬身道:“启奏我主,微臣来到魏州,一见行台,肃然起敬,好像又看到大唐行宫,不禁折腰下拜,此乃拜殿之礼也。今见我主,大有太宗之风,实在感怀。大唐兴复在望矣!”
说到此处,苏循竟然激动地流下泪来,一时泣不成声。
李存勖连忙道:“苏老大人,不必伤怀,本王定不负天下之望。”
苏循收泪道:“微臣当年离开长安礼部之时,曾珍藏三十支大笔,名曰‘画日笔’,乃是先帝御用之物,今献于我主!老管家,将画日笔献来!”
老管家进来,将一黄稠包裹捧于侍从官。侍从官放到帅案之上,解开包裹。李存勖见那三十支大笔古色古香,十分高兴,欣然拿起一支赏玩,见上面刻着“大唐天复”年号,连连点头道:“真是我大唐故宝。好,苏大人忠心一片,本王欣慰,特命官复原职,负责诸镇礼仪大事,奔赴大唐龙兴之地晋阳筹划大计,兼河东节度副使!”
苏循闻听,急忙跪倒在地,高呼道:“老臣多谢我主天恩,为大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平身,平身!先行见过河东留守、大唐监军张承业大人,明日即护送张大人返回晋阳!”李存勖指着张承业道。
苏循爬起,走到张承业面前拱手道:“苏循参见张大人,久仰久仰!”
张承业嫌恶地扭过脸去,对李存勖道:“老奴就是爬回晋阳,死在半道,也不劳苏大人护送!”
李存勖摇头不语。
正在这时,德胜使者来见:“启禀大王,小的奉内外蕃汉马步总管李存审将军之命,前来请援。朱梁大将贺瑰被封为宣义节度使,率大军五万、战船百艘,水、路齐进,大举进攻我军德胜南城,要报胡柳坡兵败之仇。请大王速发援兵,以退梁军!”
李存勖豁然站起道:“大敌当前,一切待灭掉朱梁再议!李建及将军,立即点齐精兵三万,明日随本王直发德胜!”
“遵命!”
(战事再起,李存勖只好将称帝之事暂时搁置。张承业返回晋阳,心灰意冷,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