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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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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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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作家》连载

第二十章 趣事

林陆不愿意当马倌儿,可是群众选他当马倌儿。他不好推辞,只得上任。喂马的空闲时间要比跟着大群下地干活宽松许多,看书学习也有了时间,所以他也就更加勤奋。他很快就将手边的文学著作看完了,只好托人再从外边买。那时候,他的姑舅二哥,也就是他二姑的三儿子袁俊刚考上了师范学校,他写信让他给他买两本小说。袁俊刚便从学校给林陆寄回来两本崭新的小说,一本是金敬迈的《欧阳海之歌》,另一本是浩然的《艳阳天》,虽然这两部小说早已看过,但是林陆还是非常珍视,不但重新阅读,而且进行珍藏。实在没有新书可读的时候,他就去找李保国,毕竟他是中专毕业生,且当过国家干部,也许手上存有长篇小说。

李保国则说:“我虽然曾经在学校是学文科的,但是很少看小说,也没有买小说的习惯。”

林陆对他被开除公职戴上反革命帽子的事情很感兴趣,就问:“你能对我说说,因为什么从车站公社被开除,扣上了反革命帽子,还坐了一年牢,怎么回事?”

李保国说:“嗨!当时整我的工作组骂我道德品质败坏,但是我可以老实对你讲,我并没有强迫我那个女秘书,而是我们两人彼此产生了好感,接触多了才产生感情,最终发生了关系。结果被人告发了。再加工作组组长老婆总是和我调情,组长非常痛恨我,磨道里寻找驴脚踪,说我曾经骂过毛泽东,找了许多证人证实我是反革命分子,因此给我扣了一顶反革命的帽子把我开除,还让我坐了一年牢房,出狱后打发回家来接受劳动改造。林陆,你说冤不冤?”

林陆说:“我听说你还睡了工作组组长的老婆,因此那个工作组长才把你给搂到了底,给你扣了顶反革命的帽子,送你去坐牢,是这样吧?”

“倒也不是捕风捉影,确有此事,我只能自认倒霉。”

“红颜祸水,你倒霉在了女人身上。”

李保国惨淡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林陆见家里只有李保国一个人,便悄悄问道:“你老婆现在不在跟前,你老实告诉我,当时是不是想和嫂子离婚,然后与那女秘书结为伉俪?”

“是有这种想法,但老婆怎么也不愿意离婚,直到东窗事发,我也就失去了离婚的一切机会。”

“当时真的想和妻子离婚,然后娶那位女秘书?”

“是的,我们两人已经说好了的。”

“你们已经有了三个闺女,能离婚吗?”

“那时我和毕玲感情不和,已经说好了要离婚的。”李保国叹口气说。

林陆问:“为什么没有离?”

李保国说:“正当我们闹离婚的时候,我和瑞琴的恋情被人发现了,有人开始揭发我骂过毛泽东,罪过加到了一起,工作组长召开大会批斗我,最后送我坐了一年牢,我也就没有继续坚持与妻子闹离婚,最后夫妻二人带着三个闺女回来了。”

“可能你骂毛主席的罪证不实,否则就不可能只判你一年徒刑,扣一顶反革命帽子就了事的。”

李保国委屈地说:“我确实没有骂过毛主席,是遭人陷害的。”

林陆说:“你回到这儿以后再遇到过你那个女秘书没?”

“遇到过一次,去年生产队派我去走工,我在河川县大街上碰见她了,两人还叙谈许久。她告诉我说,当时工作组逼迫她,让她指证我强奸了她。她起先不同意,她说李副主任并没有强迫我,是我愿意与他发生关系的。”

林陆说:“当然了,假如她指认你强奸的话,你就不单单只戴一顶反革命帽子了,应该再加一条强奸罪,你也不会回家乡来接受劳动改造,而是要进监狱去服刑了。说明那个叫瑞琴的女秘书很讲义气,实话实说,你应当永远感激她。”

李保国说:“你说得没错,我至今非常感激她,也很思念她。”

“那女秘书现在干什么呢?”

“我们两人的事情败露后,瑞琴办公室秘书就被搂了,打发到厨房打下手做饭去了。后来她找了一个工人结婚了。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儿,命运不佳。”

林陆笑道:“瑞琴让你害的,对吧?”

“是的,如今想起来确实有点对不起她!”

林陆继续问道:“你和瑞琴发生了男女关系时,你老婆知道吗?”

“不知道,我被拉上台批斗时她才知道。”

“她没有因为你的作风问题和你闹离婚吗?”

“没有,她是个好女人,在我处于危难时期她不但没有和我闹离婚,反而特别关心爱护我,因此我才打消了与她继续离婚的想法。”

林陆说:“这种女人确实值得珍惜,当你风光时你与人家闹离婚,人家当然不同意与你离婚,当你走入厄运时,人家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与你共渡难关,应该说你很幸运,遇到一个非常珍爱你的妻子。”

李保国叹息一声说:“是啊!所以我现在对她非常好,如今三个闺女都上学了,农村生活虽然很艰苦,但是只要家庭和睦比什么都强。”

林陆继续问:“那个工作组长的老婆是你找她的还是她主动找你的?”

李保国笑道:“她丈夫身体虚弱,满足不了她。她长得挺漂亮,也很骚,她没有文化,给公社食堂做饭。我是公社副主任,直接管理公社食堂。我一去食堂那女人就和我调情,没人的时候我趁机亲了她,后来她丈夫回县城开会,她就约我到她家里去。我们两人发生了性关系。纸里包不住火,终于有人悄悄告诉了组长。组长就开始整我的材料,最终将我一搂到底,打发我回家了。”

“你跟着‘老二’倒霉了!”

李保国咧开嘴笑笑说:“其实我和组长老婆只是想玩玩,我的想法是要和瑞琴结婚的,没想到坏在组长老婆身上。后悔莫及呀!”

林陆和李保国慢慢成为了朋友,也算是忘年之交。但是林陆也知道,李保国当时为了和妻子离婚娶那位学生,不但骂妻子打妻子,还用烙铁烙老婆的腿板,用尽了非人的酷刑逼迫她主动和他离婚,为此妻子的娘舅家还找过他的麻烦。不过眼下的情形变了,他们夫妻感情回到了原点,毕竟他被打成了反革命,没有任何资格和老婆闹矛盾了。

林陆和李保国交谈后没几天,李保国被生产队派出走工去了。

村子里有一个读过私塾的人,他就是冯效青,其实他也只读了一年私塾,没有成什么气候,后来就给林雄当了长工。

林陆去找冯效青交谈。

冯效青是个光棍汉,解放前因为家庭贫困而没有找上对象,解放后年龄也就大了,更没有人愿意嫁给他。冯效青和冯效先解放前都给林雄家当过长工,四清运动时,冯效先还在批斗林雄的大会上揭发过林家的罪行,说他给林雄当长工时经常受到林雄的喊骂,而且还要挨林雄外母娘的训斥。解放后政府号召婚姻自由,对于婚姻不满者随时可以离婚,就是在这大离婚阶段冯效先娶到了一个离婚女人,她叫乔改枝。乔改枝原来是马岳的童养媳,与马岳过了一年后赶上了大离婚。马岳不喜欢乔改枝,而喜欢上了邻村一位闺女灵芝,因此两人离婚。离婚后马岳娶了灵芝。乔改枝却嫁给了冯效先。如今冯效先和乔改枝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马岳与灵芝结婚后接连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马金翠便是他们的大闺女。

冯效青对林陆说:“我家里只有《三字经》和《名贤集》。”

林陆说:“《三字经》和《名贤集》我看过,感觉很空洞,记不住,只记得《三字经》上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些皮毛而已。还有《名贤集》上开头一段: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善与人交,久而敬之。人贫志短,马瘦毛长。……”

冯效青说:“我倒是大部分能够背下来,可是又能咋样?我照样还是在这里当农民,不是和你一样在这儿受苦吗?”

林陆说:“有知识和没有知识不一样,即使受苦也能受得明白,你说呢?”

冯效青说:“那又能咋样?我现在仍然光棍一条,连老婆都没有娶过。”

林陆非常同情冯效青,他说:“我认为读私塾与成家是两回事,不能说你读了私塾就应该娶到老婆,特别是在旧社会,能否找到老婆主要看你的经济条件,不能说你读过私塾就必须应该娶到老婆。你说对吧?效青哥!”论村亲他应该这么称呼,因为冯家兄弟都管林陆的父亲林雄叫叔叔。

冯效青叹口气说:“你说得对,我家是贫雇农,确实没有经济能力娶老婆。”

“尽管你读过私塾。”

“没有人家愿意把闺女嫁给我,私塾也就白读了。”

私塾是我国古代社会一种开设于家庭、宗族或乡村内部的民间幼儿教育机构。它是旧时私人所办的学校,以儒家思想为中心,它是私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新中国成立前夕,共产党实行土地改革政策,一些私塾的学童因为土地被充公而丧失了聘请塾师的能力。同时,随着对塾师的思想改造工作的进一步深入,部分塾师感到不再适合设馆谋生,便另图他业。新中国成立后,私塾逐渐消失,从乡村到城市都建了公立学校。

冯效青的父亲早已过世,弟弟冯效先已经成家立业,他这个光棍汉却跟着母亲一起过,生活还算说得过去,但是他“搭伙计”找情人的闲话很多,翠花也曾经上过他的炕。

林陆没有在冯效青那儿找到可看的书,只和他叙谈了许多。从冯效青家往家走时,路过李保国家的西墙外时,发现牛玉仁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棵古树后面往李保国的院子里瞭。他非常奇怪地走了过去,问牛玉仁说:“你在偷看什么?”

牛玉仁一把将林陆拉到古树后面,低声说:“薛朝阳进了李保国家的凉房,要有好戏看了,咱们躲在古树后面瞅瞅。”

林陆不知道他说的好戏是什么,也就跟着他躲在了那大棵古树后面,并且往李保国家的院子里了望。这一望不要紧,望见了毕玲从家门出来,站在院子里向四围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向南凉房走去。南凉房的门开着,薛朝阳正在那儿等着。毕玲走过来还没有来得及进门,就被薛朝阳一把拉进了凉房门,凉房门随即被关上。

牛玉仁和林陆躲在西院墙外的古树后面看得发呆。

林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对牛玉仁说:“你是专门过来偷看人家两个的?”

牛玉仁说:“我本来就怀疑他们两个不清利,许多人不相信,认为毕玲不是那种女人,现在你也亲眼看见了吧?这就是事实,李保国不在家,朝阳就钻了空子。”

林陆认为偷窥人家那种事不应该,也不道德。他说:“你嘴牢点儿,可不要把我捎带进去。”他说完转身离开,向北边的饲养院走去。

李保国走工回来之后,有一天收工了,胡铁柱路过饲养院遇见了刚准备回家的林陆,他就对林陆说:“小陆,咱们到保国家下几盘象棋。”

林陆也是个棋迷,同意了,跟着胡铁柱就向村道上走去,走进了李家大院。李家一排房子很整齐,最东头住着李挨虎夫妻两个,他们的女儿早已出嫁,只剩下他们老两口。李山虎夫妻二人住在第二间房子。孙子们住在第三间房子里。保国和妻子住在最西头的第四间房子内。院子西南拐角有一间凉房。

胡铁柱带着林陆走进院子直接来到了保国的房门口,结果发现屋子里没有人,保国两口子也都不在家。他们掉头往出走,然后走进了旁边李山虎的屋子想问问李保国去哪儿了。

李山虎的妻子一个人正坐在炕上抽烟,面对一盏油灯吹“羊棒”。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看见铁柱进来就笑着说:“铁柱呀,你已经好几年不来找我了,如今身边有了年轻媳妇就看不上我这老太婆了。还有林雄,你们姐夫小舅子两个都钻过我的被窝……”她肆无忌惮地说着,根本没有把一旁的林陆当回事,接下来的话就更不好听了。

胡铁柱被老太婆闹得非常尴尬,抬头望一眼外甥林陆,脸胀得通红,走不是走来在不是在。

老太婆继续说:“你们这些男人都没有良心,睡过我……”

林陆听不下去转身就走,迎头与门外进来一个人相撞。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山虎。

李山虎显然已经听到了老婆刚才说的话了,所以手里提了一根木棍,立即袭击了胡铁柱。

林陆转身来护胡铁柱,并伸双手挡住李山虎打下来的木棒。胡铁柱趁机逃离了李家。

铁柱不想因为曾经睡过人家老婆的事情与李山虎打架,害怕影响自己的名声,所以就逃之夭夭。

事情过了大约半月,那天正好生产队开会,饲养院内挤满了群众。

李山虎不想让胡铁柱给他戴绿帽子,尽管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是从老婆口中说出来让他无法接受。如今他要在这种场合找胡铁柱的麻烦,当胡铁柱跟春风下完棋来到会场时,他突然袭击胡铁柱,从后面给了铁柱一拳。

胡铁柱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众目睽睽之下挨打实在令人气愤,他即便睡过李山虎老婆也可以不承认,所以他转身抓住李山虎就打,毕竟他比李山虎年轻十来岁,力气也大,打起来很快就占了上风。

此时,林陆就站在饲养院的窗台下,旁边的墙底下坐着李保国。李保国前面蹲着李挨虎和另外两个喂牛老汉。李保国看到自己的父亲要吃亏,他是反革命分子不敢出面,就用脚尖去踢前面蹲着的李挨虎。

李挨虎像得到了命令似的,从地上噌地一下窜起来扑向正在与李山虎厮打的胡铁柱。弟兄二人开始殴打胡铁柱一个人。

林陆一看两个打一个,何况被打的是他的舅舅。他看不下去,马上冲了过去将李挨虎拉住,大声说:“你们两人打一人,算什么本事?”

李挨虎毕竟也近六十的人了,被年轻力壮的林陆抱住怎么也挣不开。他大哥李山虎肯定打不过胡铁柱。

李山虎还在和胡铁柱厮打,他当然占不上便宜,总是挨铁柱的拳头。

大桃上前大声喊道:“林陆,你为甚拉偏架?”她替李山虎说话。

林陆马上解释:“这叫拉偏架吗?他们弟兄二人打一个人,我拉架有什么错?”

李挨虎老婆也站出来数说林陆拉偏架。

这时,邹春风等人上前将胡铁柱和李山虎拉了开来,阻止了他们继续打架。

林陆也放开了李挨虎。

队长冯效先不愿意管这些打架斗殴的事情,开会研究应该研究的问题。但是李山虎要求生产队解决他和胡铁柱的打架问题。

冯效先只好说:“这种事情我管不了,你们去找大队支书解决吧!”

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有一天,林陆去找春风闲聊,路过霍云家的西墙时,就听到大桃翠花屋里,两人正在骂林雄,其中还捎带着骂林陆,骂他是个经由来的野种。

林陆听了很生气,转身回家,对林雄说:“大,大桃和翠花两人正在骂你,也在骂我。”

林雄听了说:“背地骂朝廷,咱们不要拣骂,骂得也不疼,何况那是两个母老虎,咱们惹不起,但能躲得起,不要自找麻烦。”

林陆本来想找父亲一起过去找她们理论一番,可林雄胆子小怕事,根本不敢去找两个母老虎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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