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队的两辆大卡车提前出发了,拉着一些建筑用品和工人们的行李开往海市。海市是北方省西部区一个工业城市,主要以煤矿产业为主。河川县维修队的工地在布其,是海市南畔的一个矿区,其中分一矿和二矿。河川维修队揽下了二矿一批家属房工程,准备在此长期施工。
林陆他们是从海市火车站下车,然后坐上通往布其的公共汽车,穿过海市市区向南行驶,汽车走走停停,有人上有人下,摇摇晃晃晃近一个小时才到达了目的地。
布其离海市市区几十公里,翻过一架大山才能到达。到达这里才知道,河川县维修队连续好些年都要来这里施工,一来因为这里正在开发建设之中,工程比较多,挣钱也比河川县容易些,二来河川县一到冬季就无法施工,可这里冬季照样可以施工,这让河川维修队冬季也有了工程可做。
布其办事处始建于一九六二年,它位于北方省海市政府驻地东南方向,海拉公路九千米处。其地域四面环山、东高西低,东跨桌子山与南梁市巴斯公社交界,西抵甘德尔山,南至海拉路与海南区接壤,北边三厂与海市新华街道办事处相连。
布其虽然是个矿区,但这里非常繁华,除有一矿二矿两个矿区之外,还有海市布其办事处,另外还有诸如医院、商场、邮局、医院等等,要有的尽有。布其新医院还是河川县维修队两年前给盖起来的,如今有些扫尾工程还在做。
河川维修队进驻这里后,驻地就扎在布其南端一个山角下。山梁南北走向,山脚下有一排坐西朝东的房子里,没有围墙,一看就知道这是河川维修队曾经的驻地,如今住着五六十号工人。伙房、库房、办公室一应俱全,该有的尽有。
林陆和李刚、曹洪、崔清以及胡琳住在一个房间内,木板床都是现成的,每人一张床,分别放在四个墙角,另外一张床就放在门对面的墙下。地中央放一张长条桌子,除了吃饭使用之外还可以用来打扑克等娱乐活动。林陆不愿意与他们四人玩扑克,大多数业余时间都在看书,有时他们人数不够,别人邀请他,被迫无奈时也只得配合他们玩一会儿。
组长原志华和另外几个瓦工师傅住在另外一间房内,内有贾云、刘朝钱和杜旭。
以维修队副队长黄亮为首的几个管理人员住在伙房旁边的两间大房子里,办公室也在旁边。会计和出纳是两位女同志,她们和伙房一位临时工住着一间宿舍。会计名叫乔如燕。出纳员叫徐春花。临时工叫何飞月,她在厨房帮忙。
到了驻地的当天晚上,黄亮组织大家开会,宣布了一些事情,除了纪律之外,还有工作上的一些具体安排。为了让大家熟悉环境并且上街买些必须的生活用品,所以决定让大家先休息两天,然后正式上工。
林陆他们几个跟着原志华等师傅们上街去转,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把布其转了个够,唯独没有去东边的二矿,因为二矿那边望着很近,走起来却很远。他们在布其转了半天,到供销社买了些生活必需品,然后去邮局给家里寄信。熟悉情况之后,林陆把这里的大概情况写信给父母亲和妻子,告诉他们已经到了海市的布其,让他们放心,有事往这里写信。
正式上工了,每天起早贪黑,但大家干得很起劲。一个雨天,工人们没能上工,在宿舍里歇息。半前晌雨小了点,一伙工人就上街买东西或闲逛,那几个女同志自然也跟着往街上走。乔如燕、徐春花和何飞月不知从哪里得知林陆是个有点文化的人,并且想当作家,所以她们主动与林陆说话,询问他在写什么。
林陆奇怪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想当作家?”
徐春花抢着说:“你不是已经在河江市报纸上发过作品吗?”
林陆笑道:“那些只是小豆腐块,根本不值得一提,离当作家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乔如燕说:“林陆,听说你是全力有的小舅子?”
林陆笑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不错!我和和云艳丽是亲姑舅姐弟。”
乔如燕说:“那咱们两个还有点亲属关系,我家和全力有也有亲戚关系,不过不是近亲,远了一些。我到维修队做财务工作也是你姐姐为我说的话,咱俩应该算是姐弟关系。”
“是嘛?那我应该叫你姐姐吧?”
乔如燕说:“我都三十多岁了,当然是你的姐姐。”
徐春花趁机说:“如此说来,林陆也应该叫我姐姐,因为我和如燕姐总是姐妹相称,你说对不林陆?”
林陆微笑着回答:“应该的,你俩都是我的姐姐,希望今后多多关照!但是飞月岁数可没有我大,我总不能也称她姐姐吧?”他说着把目光望向何飞月。
何飞月笑道:“我叫你林哥,这总可以了吧?”
林陆趁机说:“行!从今往后,我称你为飞月妹妹,我这个哥哥长得可有点丑,你可不要嫌弃哟!”
何飞月说:“我只是一个临时工,哪有资格嫌弃你。”
徐春花却说:“飞月,你可不要小瞧自己,你长得好看,年轻漂亮就是你的资本,将来在维修队找个好对象,你不就成了我们之中的一员了?”
何飞月只有十八岁,长得很美丽,但她脸嫩害羞,被徐春花这么一说脸就红了。
他们几个边走边说笑,就与其它一些人拉开了距离,前面的李刚和曹洪等人回头望一眼林陆,流露出了嫉妒的眼神。
林陆和三位女士走进了供销社,原志华带着一些人已经进到里面,大家都在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何飞月看上一件外衣,掏出钱买的时候发现钱没有带够,刚想把外衣还给售货员,林陆从衣兜中拿出十块钱借给了她。
何飞月感激地说:“谢谢你,我回去马上还你。”
林陆说:“小事一桩,快买你的衣服吧!”
就这么一件小事却让何飞月对林陆产生了好感。
林陆专门去了一趟新华书店,这儿的书店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书籍种类却很多,其中文学名著也有,但他几乎全看过,唯有《沸腾的群山》这部小说他没有看过,决定买一本。
何飞月跟了进来,对他说:“林哥,你要买书吗?”
林陆拿着书翻着说:“这本小说我没有看过,想把它买下来。”他说完就从衣服兜里掏出钱来,交给了售书人员,然后拿着书和何飞月一起走出书店。
新中国成立至一九六六年,是中国长篇小说创作出版的一个高潮期。十余年间,有大批作品问世,其中数十部影响广泛,极一时之盛。这些作品坚持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原则,以满腔热忱和质朴的表现方法,讴歌了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及社会主义建设等不同历史时期我国人民艰苦卓绝的奋斗历程和蓬勃向上的精神风貌,代表了那时期长篇小说创作的最高成就,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沸腾的群山》就是此时出版的一部重要作品,作者,李云德,笔名李礼。辽宁鞍山人。中共党员。一九五一年毕业于解放军测绘学校地形测绘专业。一九四七年参军,历任战士、班长、解放军测绘学校学员、解放军军委测绘局测绘员,鞍钢地质勘探公司技术员、党委秘书,鞍钢党委宣传部干事、科长,鞍山市文化局创作组创作员,鞍山市文联副主席,辽宁省作协理事,鞍山市作协副主席。一九五四年开始发表作品。一九六四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林陆边走边看小说的内容简介和作者简介,身边的何飞月有些不高兴了。
何飞月说:“回去再看好不好?小心脚下!把我当空气了?”
林陆马上合上书,对何飞月说:“对不起!我只要拿到了新书就想马上看,从小养成习惯,低头看书已经是我习以为常的事情。”
“你就不怕与别人撞架?或者被那些车辆碰着?”何飞月担心地说。
林陆笑着说:“没事的,我眼睛的余光可以看到眼前的道路。”
何飞月说:“还是拿回去再看。再说我在你身边,怎么也不能把我当空气,就不想和我说几句话?”
林陆说:“你想说什么?说吧?我听着呢!”
何飞月望一眼周围没有熟悉的人,然后就问道:“林陆,听说你已经有了孩子了?”
“当然,我已经二十二岁,结婚也已经两年多了,我儿子已经好几个月大了。”
“二十岁就结婚,也太早了点吧?”
“是早了点,我是养父母经由回来的,他们急着要抱孙子,所以刚到二十岁就结婚了。国家婚姻法规定男二十女十八就可以结婚。你也十八周岁了吧?也应该找个合适的人出嫁,你说对不?”
“我刚从老家跑出来,说实话我并不想马上结婚。”何飞月心情非常沉重地说。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林陆马上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孩子有她自己的隐情,于是他悄悄问道:“飞月,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婚姻不理想,所以才从家乡跑了出来?”
何飞月望着林陆吃惊地说:“林哥,你莫非会打面相?”
“怎么?被我猜中了?你可以告诉我,我向你保证,肯定不告诉第二个人。”
何飞月左右望一眼,然后才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想告诉你。我确实是因为婚姻问题才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说说详细情况?”
“我一直在学校上学,父母亲却在家里给我寻下一个对象,可我没有看上那个后生,父母亲却逼着我嫁给他。我不从,就悄悄跑了出来,跑到了这里来当临时工。”
“你在这儿有熟人?”
“我一个远房亲戚在矿区当干部,没有多少权力,我是奔他来的。他认识咱们维修队的黄亮队长,所以我才来到这儿给你们做饭。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厨师,只能给厨师打打下手,洗菜烧火,洗锅涮碗,在厨房帮忙。”
林陆说:“既然如此,我认为你必须要找个关系,先解决你的工作问题,然后再考虑自己的婚姻。不过也可以通过找对象改变你的生存状况,假如你能够在这里找个煤矿工人结婚,那么你的生存问题随之解决,从此以后在这儿安家落户,岂不是一桩好事。”
何飞月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也有人曾经给我介绍过两个矿工,但是人家一听我是从家乡跑出来的,不好往这儿办理户口,人家就退缩了。”
“你不是说你逃出来的事没有告诉别人吗?别人怎么会知道?”
“谈到结婚问题时,我不得不老实告诉人家,只有我那远房亲戚和矿区个别人知道,咱们维修队还没有人知道我的情况。”
林陆出主意说:“你必须和老家的父母亲沟通一下,说你不愿意嫁给那个男人,要征得他们的同情,让家里人放弃强迫你的嫁人的想法。”
何飞月则说:“陕西榆林那地方很穷,我父母亲提前花了那个男人的钱,所以才逼我嫁给人家。如今我已经和家里断了书信往来,他们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做工,否则他们会追到这里找我的,并且要把我强行带回家乡逼我结婚的。”
林陆说:“如此说来,你若想摆脱这件让你困惑的事情就必须先挣钱,或者找个自己满意并且有经济基础的男人,拿钱回去了却家中那件事。只要你替父母亲还了债,他们也就不会强迫你嫁给那个男人了,对吧?”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把钱还上,那家人家也就不会纠缠我了。父母亲就肯定能够同意我退婚。”
林陆说:“那你就用心在这儿寻找一个理想的对象,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谢谢林哥,你也帮助我筛摸着。”
“咱们维修队有合适的人也可以,到时候你就要成了河川县的媳妇儿了。”
“那得需要相互了解,必须彼此看对才行,你说呢林哥?”
“对!你用心一些。我也帮助你踅摸着。建筑工人中有的是没有结婚的小伙子,这事不用愁。”
“谢谢!那就有劳林哥费心了!”
林陆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不到谢我的时候。”
李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跟了上来,对他们说:“你们两个好亲热呀!”
林陆回头望着李刚说:“不许瞎开玩笑!人家飞月还是个小姑娘。”
何飞月脸一红,马上说:“李刚,我可没有得罪你,刚认识就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是不是太过分了?”
李刚笑道:“对不起!我和林陆兄弟一般,只是想和他开个玩笑。何飞月,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何飞月笑道:“好在没有别人听到,以后可不敢乱说。我只是感觉林哥这人挺好,挺可靠,认个大哥而已。”
李刚说:“行,我不乱说,下不为例。”
林陆说:“飞月还没有找下对象,你也帮着在咱们维修队里踅摸一个合适的小伙子。”
李刚说:“好的,这事我记在心上了。”
三个人边说边向工地宿舍走回,出去逛街的人也陆续回来了,宿舍内人烟吵闹,非常红火。
何飞月一回到驻地,马上进了厨房,与大师傅霍勇一起开始忙碌,给工人们动手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