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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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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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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作家》连载

第七十章 民情

林陆和高占虎住在乌镇宾馆。宾馆的房间都是窑洞,他们两人住在一间窑洞里。窑洞虽然比较阴暗,但是有电灯,住起来还算舒服。窑洞内臭虫比较多,刚来的头天晚上林陆就被臭虫咬了两个红包,痒得厉害,不住地用手挠,直到挠出了血。

二十五吨小麦就堆放在宾馆的院子里,用苫布盖着,派一个宾馆的下夜人看护。林陆和高占虎到各家各户去选择山药籽种,只要他们有证明就可以去挑选他们的山药。山药必须要那种个头大的,没有病虫害的才可以当种子。如此一来,林陆和高占虎手中就有了生杀大权,要谁的不要谁的由他们二人说了算。

来到陕北后林陆才知道,这里的人们管马铃薯不叫山药,也不叫土豆,而是叫洋竽。洋竽的得名应该和洋火一样,是从西方引进来的,所以称其为洋竽。就是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洋竽却是陕北的盛产作物,也是人们的主要食品之一,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粮食。陕北的农民非常苦,平时吃的就是钱钱饭和洋竽擦擦,能够经常吃到白面馒头的人很少,净吃糜米饭的人也屈指可数。陕北特产洋竽,所以大多数的人平时吃的是钱钱饭和洋竽擦擦。这里都是山地,土地贫瘠,大多以糜子,荞麦和洋竽为主要农作物,因此年终下来分口粮也只能分到少量的糜子或者荞麦,大多数要靠洋竽来充数。当地人就得把洋竽当粮食来充饥。由于这个原因,此地出生的吕英当上了河江市副市长之后,恰巧分管农业,为了救济老家的父老兄弟,才让河江市几个县前来用小麦换洋竽,一来可以为陕北农民解决一些吃不到白面的困难,二来也可以为河江市几个县引进良种山药,一举两得。

洋竽作为当地一种主要食物,吃法却很多,“钱钱饭和洋竽擦擦”就是主要的两种吃法。钱钱饭由粗粮精制,原料为黑豆,经过浸泡,放在碾上压成片,形如铜钱样儿,所以百姓称“钱钱饭”。熬制钱钱饭时,豆钱二成,米八成,掺起来,逐次下锅,待豆钱半熟时,再放入小米,煮熟了就可以吃。这就是陕北著名的钱钱饭,在陕北可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家庭主妇人人会做,陕北生活过的或者来陕北办事的人们都吃过。洋竽擦擦的作法也很简单,将土豆用擦菜板擦成丝,加入葱花、调上盐、花椒、撒入适量面粉拌匀,用平底锅煎成表面金黄色,然后改刀切成小块,沾辣椒醋食用有一种特别香味。制作时必须要选用地方出产的土豆,品质最佳,做出来也绵沙爽口。

林陆和高占虎并不在宾馆吃饭,被指定在乌镇供销社主任家里吃。供销社主任的妻子叫白灵,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长得非常漂亮。白灵专门为林陆和高占虎做饭,吃的都是白面馒头和炒菜,或者是白面面条,有时也吃一顿糜米饭外加炒菜。总之吃得挺好,不像当地人那样,上顿钱钱饭,下顿洋竽擦擦,偶尔才吃一顿糜米饭,过年过节才能吃到一顿白面馒头或者面条。白灵家很少吃钱钱饭和洋竽擦擦,他们也不和林陆他们一起吃,自己另做,吃的不是白面烙饼就是白面馒头,或者是白面面条,炒菜也是常有的事,且大多有肉。林陆细心观察之后认为供销社主任是国家干部,吃得好无可厚非,但他家的生活水平远远超出当地人,这就让人感觉有点匪夷所思。

每天吃过饭,林陆和高占虎就回到了宾馆院内,那垛小麦旁边放着一杆秤,开始了用小麦换洋竽的工作。那些当地人带着介绍信,用独轮车推着洋竽来到宾馆院内,换他们应该换的小麦,或者用毛驴驮着洋竽前来交换。林陆先将他们的介绍信拿到手,看过后开始给他们称洋竽,按照介绍信上的数量给他们分别兑换成小麦。来换小麦的男人或者女人都要争先恐后地帮助抬秤杆,高占虎看秤,林陆记帐。兑换从早上八点开始,到中午十二点停止,下午两点半开始,到晚上六点结束。

陕北农民非常忠厚老实,按照介绍信上面的数量来兑换,家里走前就已经称好了洋竽的斤两,所以数量上大多不会有误,换到小麦后高高兴兴地推着独轮车、或者用毛驴驮着小麦回家了。其实林陆和高占虎并不教条,有人多拉了些洋竽过来,他们也就不让他们再拉回去,把多余的如数给他们兑换成了小麦。

这天,有对母女各推一辆独轮车,上面堆着口袋,里面装着自然是洋竽,前来兑换小麦。母亲大约四十岁左右,而那女孩儿只有十八岁。母亲叫庄瑞。女儿叫冉杏儿。母女俩的穿着打扮非常朴素,看上去有些寒酸。庄瑞主动说:“孩子她大跟着一些男人到十里之外做水坝了,顾不上回来,我们母女只好前来兑换小麦。我们在家称过了,正好二百斤洋竽,可以兑换你们一百斤小麦。”

冉杏儿站在一旁不说话,朝着林陆和高占虎含情脉脉地笑。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中等个子,很苗条,一双乳房高高耸起,几乎欲将那花格褂子撑破似的,一张白净的脸上镶嵌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闪动着智慧的光芒。

林陆对庄瑞说:“婶子,你们母女两个推着独轮车来换小麦,难为你们了!”

庄瑞回答说:“这不算什么,我们这儿的女人推着独轮车还往山上送粪呢!这些洋竽也都是从山顶或者山脚下用独轮车推到家的。当然了,有毛驴的人家要比我们好得多。”

高占虎望着独轮车说:“你们母女俩能把一百斤重的东西从家里推到这儿来真不容易,我却推不了你们这独轮车,一推就倒。”

冉杏儿在一旁说话了,她说:“你们那边难道没有这种独轮车?”

高占虎回答:“没有,只有个别从山东省上来的人家有这种独轮车,平常人家没有,河川人也用不着它。”

林陆说:“河北省上来的人也有用独轮车的,可是河川平原几乎用不着它,我们用的都是手推车,也叫毛驴车,就是那种车!”他边说边用手指着宾馆院内放着的那辆手推车。

冉杏儿说:“手推车这儿也有,但是用处不大,推不上山,那些崎岖小路根本走不了两轮小车,只能走开这种独轮小车。”

彼此之间这么一交流,感情仿佛拉近了一步,说话也就随便了许多。

林陆说:“你们家里洋竽多吗?”

庄瑞赶快回答:“不多了,这是我们的口粮,一年接一年,刚好够吃,也都是节省下来的。”

林陆说:“假如你们愿意的话,我们俩可以给你们走个后门,回家再推五十斤洋竿过来,给你们兑换小麦。”他说完又对高占虎说,“占虎,你说呢!”

高占虎立即回答:“行!没问题,反正都是换,只要数量不少,能够交帐就行。”

庄瑞听了非常高兴,马上就说:“那就谢谢你们!我这就回去推洋竽。”她说罢就把独轮车的洋竽口袋抱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推起独轮车急匆匆地走了。

冉杏儿没有跟着母亲走,而是一边往下卸自己辆独轮车上的洋竽,一边卸一边对林陆和高占虎说:“你们不按规定办事,会不会遭到领导的批评?”

林陆说:“我们的宗旨是用小麦换成山药,只要数量不出问题就行,给谁多换给谁少换并不重要,当地政府给你们发的介绍信也是一个笼统数字,为了就是让各家各户都能换到小麦,这是政府出于公平合理的想法。可是有人换得多,就有人换得少,还有的人干脆放弃前来兑换,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放宽兑换的限制,不会那么教条。因此我们才允许你们家多换一些小麦。”

“噢!谢谢你们俩。”

林陆说:“你可以去帮你妈把那五十斤洋竽拉来,然后和这些一起过秤。”

高占虎对林陆说:“咱们把她们这些已经拉来的山药先过了秤。”

“也行!”

于是,林陆和高占虎主动帮助冉杏儿把洋竽过了秤,正如庄瑞所说,刚好二百斤。

林陆说:“这二百斤我们已经收了,你回去帮母亲去推那五十斤洋竿去吧!”

冉杏儿微笑着说:“谢谢你们!”说罢就离开了宾馆,往家去了。

高占虎见那女孩子走了之后,对林陆说:“你不会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林陆笑道:“怎么可能?不过是同情她们母女而已。你不了解我,我可不是那种沾花惹草的男人。”

“你这样开了头,别人也要超额兑换怎么办?”

“占虎,你难道没有发现?即使咱们放开了随便兑换,这儿的人也不会那么积极,因为他们所分的洋竽有数,不可能想换多少就换多少,都换成小麦他们就不够吃了。”

高占虎说:“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放开随便换,他们也不可能把所有山药全部换成小麦。”

林陆说:“是的,洋竽虽然不比小麦磨成面那么好吃,但是吃洋竽节约不少,大多数人家不想多换,够吃就行。这里不种小麦,种上也没有产量,他们兑换小麦也不过是吃稀罕,有许多人家根本就不打算前来兑换。”

“你分析得对,咱们对那些想多换的人可以宽松一下。”

林陆说:“我也正有此意。”

说话之间,有位男人推着洋竽前来兑换小麦。林陆和高占虎便开始忙碌,一个过秤,一个记帐。那人多拉来二十斤山药,林陆二话没说就给他如数换成了小麦。那个男人感激地说:“谢谢你们!谢谢!”送走男人之后,就看见庄瑞她们母女推着独轮车来了。

独轮车停下后,庄瑞从车上搬下那五十斤洋竽,笑着说:“本来想多拉几十斤过来,可是窖里的洋竽也不多了,要吃到秋天还必须节省,所以不敢多换了。”

林陆就和高占虎给她们过秤,刚好五十斤,因此他们就从麻袋中倒出小麦来,称了二十五斤给她们。庄瑞母女共换小麦一百二十五斤。

庄瑞用手指着山水沟对面半山腰上的一棵酸枣树说:“我们家就住在那棵酸枣树后边,你们两个有时间就到我们家去串门,我们给你们做好吃的招待你们。”

林陆笑道:“想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倒是想尝尝你们这儿的钱钱饭和洋竽擦擦。”

冉杏儿笑着说:“好吃的没有,钱钱饭和洋竽擦擦管饱你们吃。”

林陆说:“我们也不白吃,一定要交饭钱。”

冉杏儿说:“那样就有点看不起我们了,我们尽管穷,但是管你们几顿钱钱饭还是管得起的。”

林陆说:“小冉,我们是有纪律的,不可以随便去你们家吃饭,吃饭必须要付钱的,你们假如不收钱,那么我们也就不敢去了,不能犯错误,对吧?”

庄瑞赶紧说:“好好好!随便你们,你们一定要去我们家作客,我们全家等着你们的到来,好不好?”

高占虎说:“大婶,放心吧!我和林陆一定去你们家尝尝钱钱饭是什么味道。”

林陆加了一句:“今天晚上就去。”

“欢迎欢迎!”庄瑞高兴地说。

冉杏儿临走前对林陆说:“我们做好饭等你们,千万不要耍了我们母女两个?”

林陆说:“我们说话算数,下班后准时去。”

母女俩高兴地推着小麦走了,庄瑞在前,冉杏儿在后,独轮车顺着山沟缓慢地往上走,山坡虽然很平坦,可也是上坡路,母女俩各推六十多斤小麦,走起来并不轻松。

傍晚时分,林陆看了看手表,已经五点半了,他对身边的高占虎说:“占虎,你先走一会儿,去告诉白灵,就说咱们晚上出去吃饭,让她不要给咱们做晚饭。”

高占虎说:“好吧!我去了就不返回了来了,在河那边等你。”

林陆说:“行!我等到下班时间,假如有人来换籽种我就先收下洋竽,先入帐,明天再付小麦,没人来我就到那边找你,然后咱们一起去冉杏儿家。”

高占虎听了就往山水沟对面走,脚下是座水泥桥,桥下的山水沟里流水潺潺,有两个小孩子蹲在河边玩耍。桥面上有许多人在走动,有女人也有男人,还有小孩儿。

乌镇供销社就在对岸路边的左侧,白灵她们家住在供销社的后院,院子很大,打扫得干干净净。白灵正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闭着双眼听着收音机里的歌声,那台收音机就放在面前桌子上。

高占虎走进来的时候,白灵还在专心地听着收音机,并没有听到他进来。他只好低声说:“白大姐,听收音机呢?”

白灵这才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后生说:“还不到点,怎么就提前回来了?我还没有动手做饭呢?”

高占虎说:“我们今天晚上到庄瑞她们家吃饭,所以我提前过来告诉你,晚饭不要给我们做了。”

白灵听了问道:“你们去她们家吃饭?”

“是的。”

白灵不解地说:“她们家快揭不开锅了,刚换回去的小麦也无法吃,她们会给你们吃什么?”

高占虎笑道:“我们也不是去吃好的,准备品尝一下当地的钱钱饭。”

“有什么好品尝的?钱钱饭是这儿的家常便饭,好一点的人家不放糠,象庄瑞那种人家必须放糠,否则钱钱饭也吃不到秋天就要断粮。”

“放糠也行,我们就是想尝尝,虽然知道钱钱饭不比白面好吃。”

白灵望着高占虎说:“座瑞不会是要贿赂你们两个吧?”

“没有!她拿什么贿赂我们?”

“闺女呀!冉杏儿长得非常漂亮,你们不会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高占虎笑道:“我们两人家里都有媳妇儿,怎么会看上人家闺女呢?”

“家菜不如野菜香,你们是想尝尝鲜,对吧?”

高占虎尴尬地站在地上,申辩道:“你误会了,我们就是想体验一下当地人的生活,再说林陆是个文学青年,写过一些作品,他想深入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饮食习惯,没有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白灵认真地说:“你是说林陆曾经写过一些作品?”

“对!他想当作家,到了这儿就想体验一下当地人的生活,因此才想到庄瑞家去吃饭。”

“拿公家的小麦去换她们家的饭,对吧?”

“不可能,我们有纪律,小麦也有数量,我们怎么可能拿着公家的东西去贿赂别人,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

白灵说:“你们总不能白吃人家吧?”

“不会!我们要按照规定交钱交粮票。”高占虎接着说,“对不起白灵姐,我要走了,林陆还在那边等我呢!”他说完就离开了白灵家,直接来到了大路边,等着林陆。

林陆把小麦苫好之后,和看护人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往山水沟北边走。

高占虎已经等在大路边,看到林陆来到面前时,他说:“林陆,和你说件事。”

“说吧,什么事?”

“白灵怀疑庄瑞贿赂咱们,咱们去人家家里吃饭会不会给咱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按照规定去做,吃了人家是要付钱付粮票的,怎么就成了人家贿赂咱们呢?”

“白灵有这样的怀疑,弄不好别人也会这样怀疑咱们的。”

林陆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听见兔子叫还不种碗豆了?你不要担心,出了事我担着。走吧,咱们进供销社买点礼品,我出钱,去人家吃饭不能空着手。”他说罢走向了供销社。

高占虎只好跟着林陆走进了供销社。

林陆买了两盒饼干,然后带着高占虎出来,望着那棵酸枣树沿着蜿蜒的小道往前走,拐过两个窑洞就来到了那棵酸枣树旁边。

冉杏儿家的窑洞出现在眼前,庄瑞和女儿已经站在院子外等待着客人。

林陆和高占虎跟着母女俩走进了那处小院,进入了那座比较陈旧的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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