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水利总局的歌舞厅有舞会,银光喜欢跳舞,他要拽林陆一起去。林陆不会跳舞,但也只好跟着他去了舞厅。参加中篇小说创作会的作家们都已到场,并且在舞场旋转着,不用说银光找了个舞伴就下池跳了起来。林陆却坐在长条椅子上看热闹。
岳平刚刚与飞舟跳完一曲,又一舞曲开始后,她来到了林陆面前,邀请他下池跳舞。
林陆笑道:“我怕踩你脚。”
“什么意思?”岳平并不知道他是舞盲,所以没听懂他的话。
林陆笑道:“对不起!我是个舞盲,只会踩脚,你还是另找别人跳吧!”
“笑话!一个作家居然不会跳舞!”岳平略带讥笑地走向胡飞,他们马上旋入舞池之中……
半个月的中篇小说创作会却成就了林陆的长篇小说《荒原》,20多万字他从头到尾修改了一遍,基本是按照丽婧的意见修改的。
从创作会回到北方市之后,暑假便过去了,新的学期开学了,林陆一边上学一边又对长篇小说反复进行了修改。在此期间,他看了许多当时走俏的长篇小说,平凹的小说《废都》描写性爱情节成为作家和读者共同关注的内容,风靡一时。受《废都》的影响,林陆在自己的《荒原》小说中加了许多调料,也是为了吸引读者们的眼球。定稿之后他并没有听从银光的意见给人民文学出版社寄去,而是找到了北方省人民出版社的尤越,要求出版。
尤越知道林陆出版《良心》之后得到广大读者和许多评论家的认可,目前可以说已经成为北方省青年作家的代表人物,如今手头又有了长篇小说《荒原》欲出版,他自然是非常重视,立刻交由责任编辑去审阅。
林陆只好耐心地等待编辑审稿。
《沸腾的北方省》印刷出版了,但是林陆和邱世的帐目并没有结清。他不知道帐上究竟汇来多少钱,为了心中明白,他亲自到城市信用社去查看帐目,谁知那个胖胖的女主任告诉他说:“邱秘书长说,作家协会的帐目不能随便让外人看。”
林陆解释说:“当初是我和邱世一起到你这儿开的帐户,我是他的合伙人,我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这我不知道,你要想看帐,必须去找邱世,否则我不能让你看。”
林陆非常生气地回到作家协会,见邱世办公室没有外人,他就说:“我到信用社想看看咱们的帐目,主任说你不让看,是这么回事吗?”
邱世说:“是的,我不刚不让你看,也不让作家协会其它人看。”
“跟别人没有关系,按照合同该交的管理费已经给作家协会交清了,人家没有人会去看帐,可我是你的合伙人,为什么不让我看帐?”
邱世见林陆非常认真,就赶快平和地解释说:“这是人家信用社的规定,不能每个人都去看帐目,你说对不?再说了我这里有汇款名单,你可以从我这里看。”他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帐单,上面拉了些汇款名单。
林陆接过帐单来仔细看了一遍,虽然说上了报告文学集上面的单位名字都有,可是汇款数额总感觉不对,有的单位在报告文学集上发表了万字以上的报告文学,按照征稿启事的要求,一万字的报告文学至少应该付6000到8000元的赞助费,可他却发现有的单位发表了万字以上的报告文学,赞助费却只有3000块钱。他对邱世说:“这是怎么回事?按照咱们的征稿启事,这些单位至少应该赞助6000块钱,怎么才交3000块?”
邱世笑道:“人家就汇进咱们帐上就这么多,咱们也不能追着去要吧?再说中间还有采访的作家,咱们不能每家每家去追究。”
林陆说:“征稿启事写得非常明确,给多少钱发表多少字数的作品,这些名单上面有许多单位都在万字以上,按规定应该交6000元以上的赞助,可这上面却有许多单位只交3000元,这显然不符合规定,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邱世当初和林陆讲好的收益一人一半,但是所有赞助费都在汇到了作家协会帐户中,这个帐户说是作家协会的,其实是邱世用作家协会的公章开的,实际上却是一个个人帐户,究竟那些赞助单位汇入多少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合伙人林陆并不清楚别人揽来的报告文学所交的赞助费究竟是多少,只能从报告文学集上的字数来判断。如今林陆似乎明白信用社主任为什么不让他查帐的原因了,看来邱世心里有鬼,帐目显然有着很大出入。
林陆对邱世说:“你得解释一下,为什么许多单位上了万字以上的报告文学,而帐目上只有3000块钱,差得也太远了。”
“人家就汇来那么多,我们不能再去追着让人家补交吧?”
“那倒不必,但是我想看帐,去银行查看,只要银行帐目上的数目与你这名单上的数目符合就行。”林陆斩钉截铁地说。
“那不行!”
“为什么?”
“那是作家协会的帐号,你不是作家协会的人,我怎么能让你看?”
“那好!咱们通过主席们,让他们来和咱俩一起去查看,怎么样?”
邱世生气地说:“怎么?你想让作家协会的主席们全部知道咱俩的帐目吗?你这是想把事情搞大搞坏吧?”
“我只想知道详细情况,当初是你主动要求我和你合作的,我本来是想让作家协会挣钱的,可你把我拉上一起挣了这些钱,眼下却不让我看帐,这实在有些不可理喻!”
邱世显然被林陆捅到了痛处,但他不示弱地说:“你如果真的想把事情闹大,那么就随便吧!老实说你也挣不少钱,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林陆似乎也感受不能让作家协会的主席们知道这笔帐目,否则他两个单独通过报告文学挣钱之事就要大白于天下,到时候极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别人会认为他为了一私之利与邱世撕破了脸,让主席们明白事情的原委就更糟糕了。他想到这里苦笑一下,罢罢罢!让你邱世多贪些钱吧!你能如此做得出来就说明你这个人够阴暗的,既然你能做得出来,那我就能忍耐,和你较真实在有点掉价。他这么想过也就释然了,再说当初确实是邱世拉他一起搞报告文学的,如今让邱世多拿些钱也许应该的,只是他拿得有些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手段实在有些不地道,甚至有些卑劣。
两人开始算帐了,邱世本来应该给林陆分的钱,却不给,而是给他分了十五件布大衣。那些大衣不上档次,一件却要200元钱,说是单位赞助三十件,必须两人均分。
林陆冷冷一笑接受了,他说:“我和见钱眼开的人只能共事一次,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他拿了那些大衣离开了。那些大衣不上档次,卖也卖不出去,林陆只好把它们送给岳父和农村的亲戚朋友们。那些亲戚们却非常高兴,还夸林陆送他们贵重的大衣。
林陆仍在为作家协会办《文学世界》而四处奔波,虽然再有多半年就毕业了,但他不断地找机会前往家乡河川地区采访一些有名单位。他把采访来的报告文学交给作家们去写,这些作家大多给《沸腾的北方省》组过稿,他随便问了一下他们给《沸腾的北方省》拉赞助时,单位所给的赞助费是多少。作家们的回答证实了邱世骗了他,邱世私吞至少十万元人民币。他冷笑一声,感觉邱世这个人实在是不地道了。他决心永远不与如此小人有任何往来,于是他开车下乡采访去了。
一天,林陆从河江市回到河川县,走近文联副主席乔云跃的办公室时,乔云跃将一份电报递给他。
乔云跃说:“你的恩师包江海去世了,明天火葬。这个电报已经发来两天了,你恐怕赶不上他的葬礼了!”
林陆拿到电报一看,只觉得有点天旋地转,恩师突然病逝,明天安葬,即使他赶飞机也来不及了,何况河川地区没有飞机场,坐火车根本赶不上。他只好跑到河川县邮局,给中国作家协会包江海治丧委员会发电报。电文如下:闻悉恩师仙逝,犹如惊雷震耳。学生远在河川,噩耗传来已无法赶上葬礼,只得电文追悼。恩师一生光明磊落,铁骨铮铮,乃学生之楷模。恩师安息吧!
包江海突然去世让林陆久久不能释怀,为未能赶上恩师的葬礼同样让他懊悔与遗憾。说实在的,他有今天与包江海老师的帮助与扶持是分不开的,虽然他去北京时经常去看望恩师,可恩师仙逝之时他却没能亲自前去悼念,这让他感觉十分愧疚。
赶不上恩师的葬礼,林陆带着几分沮丧回到柳树镇白灰厂与父母和妻子儿女团聚。正值初秋之际,到柳树镇白灰厂买白灰的人挺多,有两三俩车在等候。爱美手拿记帐本正站在灰池前登记桶数,那两个四川工人在池前忙碌,一个铲灰往水桶里装,另一个提满满的一桶白灰往购买者的车里装。那些马车或者牛车上都有一只或者两只大油桶,专门用来盛白灰浆。他们每给客户装一桶,爱美就在边上记一桶,直到那家用户装够了为止,她便和购买者结帐。爱美经营白灰厂以来从不赊销,有钱就买,没钱拉倒,她不想追着去要帐。尽管不赊帐,生意却很红火。她婆婆见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有时还过来帮忙。
林陆看着妻子为了为了白灰厂被太阳晒黑了,有些心疼。晚上两人睡下后,他说:“今年下来把白灰厂承包出去吧,我不想让你受罪。再说我现在每月都有收入,加上卖小说稿件的稿费,咱们生活很宽裕了。”
爱美说:“生意正旺,怎么能承包给别人呢?”
“白灰厂今年能挣多少钱?”林陆不由得问道。
爱美回答:“去年挣了一万八,今年好象没有去年好,但也能达到一万五千元左右。这么好的买卖为何要承包出去?”
林陆解释:“我不愿意看到你为了生活如此辛苦,如今我一年挣十万八万不成问题,为何还要让妻子为家庭吃苦受累?”
“一年挣那么多?”爱美惊异地望着丈夫,有点不相信似的。
“我除了卖小说《良心》之外,写报告文学一年就挣好几万,还有我的提成。当包工头的欠债已经还清了,我必须把你们母子三个接到省城跟我去享福。当然了,我的主要目标是写作,身边没有你我还哪有心思创作?”他边说边望着妻子。
爱美扫了丈夫一眼说:“白灰厂收入不错,我不想丢掉。”
“有我挣钱就足够了,今年下来你就不要干了,承包给别人,跟我去北方市安家吧!”他说着将心爱的妻子搂进了怀中……
第二天早上,林陆打发儿子林霄去驾校学习去了。
林霄非常喜欢开汽车,父亲刚买回车的时候停在河川县城自家的大院后面,他就伙同自己的朋友偷偷把汽车开走了,开上去了北边的朋友家。傍晚回来后,由于开车技术不行,往房子后面停时撞到了石头上,把前轮都撞歪了,他却不敢对父亲讲。林陆第二天要开车上街办事,发现吉普车脑袋直得不会拐弯,便没有上街。司机来了才发现汽车的前轮被撞坏了,必须进汽修厂修理。林陆这才知道儿子伙同朋友私自开车出去玩,并将车撞坏的情况。林陆知道儿子喜欢开车,所以打发他到驾校学习。林霄高兴得一蹦丈二高,拿了学费到河江驾校学习去了。
回到白灰厂,林陆想和父母妻子儿们多住两天,便趁机到柳树镇采访。柳树镇调来一位新书记,他叫利帆,年轻有为,三十多岁就担任了重点乡镇的一把手,是个值得培养的年轻干部。老书记高星调回县委当了县政府的顾问。
利帆高兴地接受了林陆的采访,并将他的全部情况提供给林陆。两人还一起吃饭喝酒,说了许多知己话。
林陆利用采访之余来到柳树镇学区,见到了老校长常春明。
常春明热情地握住林陆的手说:“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了你的创作成绩,听说你的小说集《良心》已经出版了?”
林陆把手中的一捆小说放下,从中抽了一本出来,给他签名,然后递给他说:“常老师,给你送书送得晚了些,请谅解!”
常春明翻了翻小说说:“有人在新华书店买回来一本,大家都在抢着看。”
林陆指着地下的一捆小说说:“这捆小说给你放下,有人买你就卖给他们。”
“好吧!你的小说集肯定有人抢着买,但是你在中篇小说《良心》写到的那位校长,人们看了都知道在写金有旺,大家已经议论开了。”
林陆笑道:“小说中的人物是虚构的,别人要对号入座我也没有办法。”
就在林陆和常春明交谈之时,有的老师发现林陆来了,专门跑到校长办公室来见他。林陆当场找两本小说集为他们签字,并赠送给了两位老师。
两位老师高兴地拿着小说走了。
后来林陆听说,金有旺发现他把小说集《良心》留给了常春明很生气,专门找到常春明说:“林陆的《良心》你一本也不能往外出送,否则我和你没完!”
常生明心里非常明白,《良心》中的那个小学校长的原型就是金有旺。金有旺不想让《良心》在学区内部销售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如今在学区担任扫盲工作。再说作为学区校长也得顾及下属的脸面,于是他把林陆送来的小说集《良心》放入了字台下的柜子里,老师来买,他就故意说没有了。尽管如此,那两位老师拿到林陆亲手签名的小说,老师们争先恐后地借着传阅。
学区有位姓高的老师,叫高岩,他是原任公社书记高星的弟弟,由于对不学无术的金有旺那种通过拉关系走后门往上爬的做法很有意见,所以他故意把《良心》拿给别人看。一次学区开各学校校长会议,就要散会的时候,他把小说《良心》拿了出来,专门给大家读了一段,那一段正是描写那位不学无术的校长刁难汪林的描写。老师们自然明白高岩的用意,倒把金金有旺搞得无地自容。从此以后,柳树镇学区的老师们都知道《良心》中那位校长的原型就是金有旺,可常生明一直不敢把《良心》从柜子中拿出来。